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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悅待在原地躊躕了良久,低頭只看著自己腳尖,耳邊一遍遍回響孟君文的那幾句話,還有蘇岑柔軟的語音,生動的笑容,溫暖的稱呼。
她一口一個堂兄,是從心底沒把他當成蘇家的下人和奴才看。
和蘇老爺還不同。蘇老爺總是帶著居高臨下的威嚴,不怒自威,對于同僚,都帶著謹慎的審視,對于晚輩,除了訓誡,還是教導,很少有這樣親切和尊重。
這就是女性特有的溫柔吧,她總是替你想的特別周到妥貼,談話間的語氣、表情,都讓你感覺到特別舒心,不會因為哪句話說的不合時宜而心里會產生別的想法。
而且,她還會當著朱意明的面,周全了他的尊嚴。
窮人的自尊和臉面不值錢,不知道有多少人,稍微只比他高出一頭,甚至和他不相上下,都會踩踏他多次。
被權貴們輕蔑、不屑更是常事。他早就學會了打落牙齒和血吞,面上卻依然是毫無瑕疵的笑。
正因為不值錢,正因為被輕賤的厲害,所以他才更珍視這難得一見的尊重。
這位孟大爺為人孤傲,不只不把他看在眼里,只怕連蘇老爺都不曾放在心上,否則他何以會對蘇岑那樣的殘忍和猖狂。
他哪里是對待自己的妻子?竟像是連個丫頭都不如。呼來喝去,頤指氣使,說話間一點臉面都不給,言辭之間多是污蔑和血口。
他替蘇岑不值。
可是替蘇岑不值又怎麼樣?他根本幫不上蘇岑什麼,也不過是望著她們的背影,在這里暗自思量罷了。他不但沒有站出來為蘇岑說話的勇氣,甚至也沒有站出來的資格,更沒有站在蘇岑背後支持她的能力。
人不能好高騖遠,他現在只有做好自己的本份,當下便是替蘇岑找到那個波斯商人,還有找一些能夠做嵌金手藝的匠人。
蘇悅喟然長嘆一聲,再沒有回君歸樓的興致了,也無意再和朱意明打招呼,只叫住個伙計,替他給朱意明傳了個口訊,便徑自離開了。
孟府大門口,清明一早就把門口的閑雜人等清了個干淨。他自己也早就站到一邊,垂首低頭,眼都不敢抬。
蘇岑下車,孟君文下馬,二人幾乎是同時並肩踏進大門。
不約而同的用同一種表情,同一種不屑,同一種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另一方的厭惡和痛恨,卻又幾乎是同一致的步子,半步不差。
兩人走了幾步,又同時停住,高傲而輕視的看著對方,都有話要說。
玫瑰和冬忍干著急,只怕兩個人又在門口就吵起來。雖然清明已經將門口的人都清走了,可是夫人和老夫人的耳目無處不在,少不得又是大*女乃受掛落。
再者,這要吵也關起門來吵,何必把夫妻不睦宣揚的盡人皆知?
她們卻都想錯了,蘇岑並不想吵,她後退一步,頭微微一揚道︰「你先。」對于這種不知道尊重為何物的物種來說,何必跟他計較?教化這種事,她才懶的費力不討好。
孟君文是本著她要吵,他便罵,她要動手,他則動腿的想法,全神戒備的要來迎戰的,卻不想蘇岑以退為進,以守為攻。
到嘴的話又咽回去,本著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則,道︰「你先。」
蘇岑再揚頭︰「還是你先。」
孟君文也不示弱,推回去︰「還是你先。」
蘇岑看他就來氣。這會兒裝什麼儒雅紳士,他就是那混帳烏龜王八蛋,死了扒層皮,過十八層地獄下油鍋過火山重新投胎,也是那一身臭皮骨,再也改不了的。
那還和他謙讓什麼。
蘇岑頭一揚,率先往前就走。
孟君文氣個倒仰。他就發現,只要跟蘇岑對上,他似乎佔不到一點便宜,似乎沒有一次是不吃虧的。
他就是賤,好端端的跟她謙讓個什麼勁?就該把她丟到大街上……不行,在大街上她只會丟他孟君文的人……就得丟到這孟家大門口,讓她看著自己的背影難以啟及只得痛哭流涕懊悔莫及……
意yin半天,還是他望著蘇岑的背影難以啟及。
他一甩袖子,抬腳往前走。他步子大,與蘇岑漸漸的就拉近了距離。玫瑰湊近蘇岑低聲說了句什麼,就听蘇岑鼻子里出了一聲冷氣,道︰「走路麼,就走自己的路,別跟在別人身後,踩著別人的腳印,沒什麼創意,也不會有什麼大出息的。」
孟君文不得不停下腳,低頭看看了自己腳下這條路。他有走她走過的路嗎?往內院走,只有這一條路好不好?難不成為了以示他二人就該分道揚鑣,所以他還得立馬現修一條路?
豈有此理,什麼叫踩著別人的腳印沒創意,那是什麼東西?怎麼就沒出息了?這條路上來來往往,走過的人也不知道有幾千幾百了,她難道就不是在走著別人走過的路?
孟君文大有暴跳如雷之勢,全然不想顧及什麼風度,什麼男人的氣勢,只想把蘇岑揪回來痛打她一頓。他的容讓,只成了她變本加厲的資本了。
女人真是慣不得的東西。
清明從後面跟上來,假意笑嘻嘻的提醒︰「大爺,您不是跟世子爺和候爺約好了要喝完酒去君悅樓的麼?既然大*女乃回府了,您要不要過去打個卯?」
孟君文的火焰嗤一聲就消了,揮揮手,道︰「跑這一路,出了一身汗,膩的慌,等我換了衣服再過去。這錦國小王爺真是個怪人,喜歡在這種地方談事……皇上竟然也如此縱容……」
清明豎著兩只耳朵,一字不落的听進去,卻裝做一聲也沒听到。大爺一向是那等跳月兌的性子,除了怕老爺,就沒見他服過誰。
倒不是服自己老爹,只是因為家法大過天,他但凡不服管教,便挨一頓扎扎實實的板子。雖然有老夫人護著,但護一次兩次,不能次次都護,這麼多年,孟君文早就學乖了。
也因此孟君文口無遮攔,想到什麼便說什麼,背地里更是對皇上都頗有微詞。
清明見慣不怪,只當沒听見。
谷雨早就一溜小跑回了青雲閣,等孟君文才踏進院門,丫頭們早就備好了熱水。
君悅樓是京城最有個性和特點的青樓,這里的姑娘們是最出挑的,身段窈窕,樣貌出色,歌喉動听,更兼性格不一,濃烈者有之,清高者有之,出塵者有之,擅長投男人所好者亦有之。
因此這里每日都集聚了三教九流。只要有錢,都可以成為座上賓。
至于在這里做什麼,就沒人管了。
這會吳裕常、梁諾和孟君文正陪著一個年輕男子喝酒,四名嬌俏美艷的女子各自拿著樂器,自彈自唱。
這年輕男子就是來自錦國的小王爺歐陽軒。他捏著酒杯,眼神專注的停在最左邊那著綠衫子的歌女身上,凝神屏氣,听的很入神。
吳裕常氣定神閑,陪坐在一邊,很是自得。梁諾也還好,一一打量過這四個歌女,對歐陽軒看中的女子不以為然的瞥了一眼,又挪到了最右邊的女子身上。
這幾個女子都很沉靜,並不似別的青樓里的女子媚態橫生,不時的撩撥人。但卻並不顯得木訥,那美也不盡是內斂,而是流泄在五官、身段以及舉手抬足之間。
孟君文則顯的心不在焉,甚至還略有些煩躁。他也注意到了歐陽軒只盯著那綠衫女子瞧個不住,不由的撇了撇唇角。真是沒見過什麼大世面,這樣的女子也值得他這麼傾心?
孟君文自顧喝酒,他現在對女人只有厭憎。這女人就像一個玩意,如貓一樣,平時溫順起來,怎麼擺弄怎麼可愛,可是一旦伸出了尖利的爪子,防一天兩天總有防不到的一時,難免被它抓個滿臉花。
疼自然是疼,但更多的是惱恨。被麼一個不起眼的玩意抓破了臉,恨固然恨,更多的是恨不得當成燙手山芋甩出去。
可是又偏生甩不掉。
女人慣會撒嬌撒痴的纏人粘人煩人。
不過,那個蘇岑,似乎只會張牙舞爪的咬人撓人,她要是撒嬌撒痴,會向誰撒呢?
四個歌女唱罷一曲,便放下樂器上來替四個人斟酒。那綠衫女子早就察覺出來歐陽軒的眼神凝注在她身上,便不由自主的挨在他旁邊盡心服侍。
不過是逢場作戲,孟君文也就順水推舟的喝了兩杯。
吳裕常看歐陽軒沒有盡興的樣子,便笑道︰「不知小王爺可是累了,要去後面歇歇?」
歐陽軒已經把那綠衫女子抱在自己臂彎里,明著暗著,揉揉捏捏,打的一團火熱,正是入港的時候,听吳裕常這般問,便道︰「不必,我帶她回驛棧。」
吳裕常三人都是一怔,還是吳裕常最先反應過來,笑道︰「既然能蒙小王爺青眼,是這女子的福氣,就請王爺隨意。」不過是個青樓女子,歐陽軒何以用情之深,才一面而已,就是急著效鳳凰于飛,也不必非得把她帶出這君悅樓。
不過他不會駁了歐陽軒的心意,左右不過是花些銀兩,等他厭了膩了,這女子少不得還得回到君悅樓來。
能用一個青樓女子讓這歐陽軒開開心心,倒也不至于辜負了皇上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