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里可以沒有預約的浪漫,但決不能缺少對彼此的信任,沒有信任的愛情,就像在沙灘上建立城堡,一有風吹草動便會轟然倒塌,怎麼可能天長地久呢,抑或是天長地久,也只是人們一種美好的祈願吧。
一直以為痛苦的極致是心碎,原來心碎的感覺還可以加倍。
不知哭了多久,有人輕輕攬住我的肩膀,我知道,那不是康磊,他不會回來了。
抬起頭,是李 雨坐在床邊心疼地看著我,見我滿臉淚痕,輕輕地伸出手來要為我擦拭,我別過了臉,這是無言的拒絕,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而後慢慢地放下。
「別哭了,身子還沒好呢,我去打盆水,你洗洗臉。」
「你少在這兒虛情假意,那個短信是不是你給康磊看的?」我怒視著他,要不是他,康磊怎麼會那麼生氣,怎麼會說我水性楊花,郁積在心頭的委屈、憤怒、羞辱終于找到了可以發泄的渠道,于是,我把心中的怒火毫無顧忌地向他潑去。
「是我給他看的,我承認,但我只是告訴了他一個事實。」
「事實?什麼事實?你告訴我什麼事實?」我一反往日的溫柔嫻靜,對著他大喊道。
「就是你也喜歡我的事實。」李 雨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我喜歡你?開玩笑嗎,誰告訴你,我喜歡你的?」我的口氣滿含著嘲諷和輕蔑,似乎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他得到應有的報復,才能減輕我心底的疼痛。
李 雨被我的話刺痛了,拿出手機,翻出短信,放到我眼前︰「拿這是什麼?」
我只看了一眼,說︰「我告訴你,這條短信我是發給康磊的,沒想到錯發到你那了,這才是事實,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此刻,我只想到報復他。
他愣住了,昨天晚上還幸福得飄在雲端,這麼多年無怨無悔地付出,還以為自己終于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沒想到竟然是發錯的短信,上天,怎麼可以這樣捉弄人呢?
他的表情告訴我,他受到了傷害。
「這麼說,你不喜歡我?」他滿眼的悲戚。
「不喜歡,一點也不喜歡。」我一臉的干脆。
「雨竹,你能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我,那天在游樂場,我說讓我來愛你、守護你,你沒有說不,我們親吻時,你也沒有拒絕,這就說明你是愛我的。」他不甘心,在做最後的掙扎,卻沒想到,這樣的掙扎只會讓他更受傷害。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我揪著自己的頭發,不斷地重復著,我恨自己,恨自己當初在游樂場為什麼沒有拒絕他,為什麼沒有?而且還讓他親吻…….
「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寵你愛你一輩子,我發誓。」
「發誓?康磊也發過誓,有用嗎?」康磊曾經說過愛我一輩子的誓言,言猶在耳,可是他不也決絕地離開了嗎,誓言是什麼,不過是曬在太陽底下的露珠而已。
「我和他不一樣,真的,雨竹請你相信我,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一輩子,我再也不相信這樣的鬼話了,我要靜一靜,你快點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雨竹!」
「走!」我歇斯底里的喊道。
他遲疑著,最終默默地出去了,整個病房里靜得針落可聞,只有我一個人的低泣時斷時續。
哭夠了,或許是苦累了,我簡單收拾一下,依舊穿著康磊的襯衫,一個人悄悄地溜出了醫院,回到宿舍,一頭栽在床上,整個人就像酥骨了一般,再也支撐不起來了。好在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不會有人看見我的落寞與傷心,我把康磊的襯衫裹緊,然後蓋上被子,好像只有這樣,康磊帶給我的溫暖才不會流失,可是,無論怎麼樣努力,我的心底始終都是一片冰天雪地,冷得徹骨。
康磊氣咻咻地走出病房,來到大街上,揮手攔了一輛車,坐了上去。
「先生,請問您到哪里?」司機師傅問道。
康磊呼出一大口氣,說︰「你就開車隨便走吧,還有,不要打擾我。」
司機師傅會意之後,開始繞上三環路,然後上四環…….,康磊在後座閉著眼楮,風吹起他的頭發,散亂地鋪在前額。
晚上九點鐘,七里香酒吧。
鬧市區里最著名的七里香酒吧,森林般綠色的霓虹燈招牌在夜色里熒光閃閃,酒吧里燈光昏暗,這里是南京夜生活最好的去處,連角落里都坐滿了客人,十幾個服務生端著各色雞尾酒來往穿梭著,調酒師們使出渾身解數,玩出令人目不暇接又瞠目結舌的花樣,調出各種雞尾酒,樂隊在舞台上瘋狂地演奏著搖滾,酒吧里的氣氛high到了極點。
可是,暗暗的角落里,喝光的啤酒罐雜亂地擺在康磊前面的桌子上,盡管這里人聲嘈雜,可是,他卻听不到歌聲的纏綿粗獷,看不見舞姿的曼妙瘋狂。他只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就可以忘記傷痛,可是,他越喝就越清醒,一幕幕往事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地在在腦子里回映。
春游時映在綠樹紅花間她那明媚的笑臉;第一次被他握住手時那驚惶如小鹿的眼神;柔風吹拂的夜晚他們相擁著共騎一輛單車的浪漫;丁香花旁初吻時她滿面的嬌羞…….
無數美麗的人生花絮,讓他有站起來去重新擁有她的沖動,可是,李 雨挑釁的話語和不屑的眼神,吳承澤趴在她臂彎里酣睡的場景,又像兩把鋒利的剪刀,把他用心編制的美夢連同他的心一起剪得支離破碎,再也無法拼湊。
他再次喝干了杯中的酒,痛苦地閉上眼楮,往後一仰,靠在了沙發的後背上,好一會兒,他才踉蹌著走出了酒吧,截了一輛車,他要離開這兒,離開讓他夢魘般的傷心地。
今夜有雨灑落。
迷迷糊糊中,我只感覺自己放在櫃子上的手機固執地響了又響,我捂住耳朵,在心里一遍一遍勸自己,先放下,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明天又會有新的太陽升起。
慢慢地,窗外的雨疏風驟漸漸變成了背景,睡夢中搖曳在心頭的記憶,氤氳著一層晨霧,飄渺,又迷蒙。
夢中,我臨窗而歌︰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