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雲厚了起來,冷風中已見零星雪花飄下,南方的同學,看見冬天的雪,像看見了天外來客一樣興奮不已,這樣的景色,對于我這個北方女孩兒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了。
下課了,由于天氣原因,不上間操,我們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時間。那些好事者裝作很無意,卻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看著我們三個,然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吳承澤、向燕與我一樣,不動聲色,任由他們品評論足。這些人關心別人的蜚短流長,比關心自己的前途更要熱心,早晨上演的一幕就像一場鑼鼓喧天的大戲,給足了他們看點,讓他們有了新鮮且盎然的談資,興致高漲之時,怎麼可以三緘其口,不許他們宣泄呢。他們在跨進新時代的同時,毅然拋卻了「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的悠悠古訓。
我對這些耳語和議論自然是不屑一顧的,拿出張愛玲文集翻看著。
電話響了,是快遞公司的人,要我到樓下簽收物品,我有點莫名其妙,沒有郵寄過什麼東西啊,會是誰寄給我的呢?
我拿到了一個有著大海一樣顏色的信封,是中通快遞,沒有寄件人姓名和地址。回到班級,用剪刀小心剪開,倒出了一沓信,一共有五封,信封上也沒有收件人,只是用數字標著1、2、3……,這是誰呢,自從有了電話以後,書信作為一種聯系方式,已經漸漸退出了舞台,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寫過信了,當我滿月復狐疑地打開第一封信時,謎底一下子揭曉了,是康磊的字,骨架遒勁有力,筆鋒收放自如。
我認真地讀下去,那些文字就像呼哨而過的小鳥,啼醒了沉寂的冬天,信上寫著︰
都說人的一生,有九個願望可以實現,自從遇見你,我就意識到自己會奢侈地揮霍這些願望。
那一年,八月桂花飄香的季節,身材高挑,清純美麗的你出現在我的視野里,一向自命不凡的我,突然間就失去了原有的方向,從那以後,總會情不自禁地靠近你,就像生了病一樣地被你吸引,看不見你時,心里空落落的,看見你了,就幸福的滿滿的。我和你們去大山里春游,在那棵花事繁盛的杏樹下,我彈著心愛的吉他唱著歌,許下了第一個願望︰我一定要追上這個女孩兒,讓她屬于我,在我的關愛下幸福地生活。
後來,幾經波折,我的願望實現了,看著那個長發飄飄,輕言淺笑的女孩兒,穿著白色的連衣裙,風姿款款地在我的世界里走動,我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好幸福。
雨竹,我愛你!
我把這封信慎重地疊起來,放好,然後打開第二封信︰
漸漸地,我把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都給了那個女孩兒,愛她更勝過愛自己。她的臉上如果有一絲的陰霾,都會讓我擔心的要命。越來越發現自己會無端地害怕,怕會有什麼傷害到她。
感覺自己在幸福的淪陷,于是,我許下了第二個願望︰不求她更愛我,只需愛我,把我當做唯一就足夠,青春花事綻放的季節,她只為我花期燦爛、芳菲無限。
我愛你,雨竹!
第三封信︰
坐在她旁邊,靜靜地望著她,紛披的長發,散逸著淡淡的清香,鵝黃色的毛衣,襯得她膚如凝脂,長長的睫毛,像有蝴蝶停在上面,小巧的嘴泛著粉紅色的光澤。看著看著,我的心里開始毛躁起來,于是,我許下了第三個願望︰讓我緊緊擁她在懷,然後深情地親吻她,把幸福和甜蜜化成記憶,封存心底,永生珍存!
我的女孩兒,我的宿命,我要感謝上天的恩賜,讓她出生在這個世界,還出現在我的生活的這個地方,跟我相遇,認出並且愛上我,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
雨竹,我愛你!
第四封信︰
高考越來越近了,憑我的成績,今年肯定無望,所以,我已經決定放棄,明年再考。但我還要不動聲色地坐在她的身邊,看書做題,不擾亂她的心緒。可是,我心里的恐懼,就像絲襪上的小洞在漸漸擴大,以至于擴大到讓我不寒而栗,高考意味著什麼,我很清楚,我和她很可能被劃分到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側過臉,細細地端詳著,頎長的脖頸,細如白瓷;面色粉白,如海棠初綻;彎月一樣的眸子,澄澈如泉;一頭秀發垂至腰際,天藍色的百褶裙下,女敕藕一樣修長的腿……,這樣的女孩兒,我怎麼可以放手,怎麼可以?
調整好自己,肅然端坐,默默在心里祈禱︰今生我只要這個女孩兒,希望以後無論發生怎樣的變故,我都可以牽著她的手向前走,不分開,我祈求上蒼,讓我實現這個願望,因為,我真的不能沒有她。
雨竹,我愛你!
第五封信︰
我的心情低到了冰點,難受的隨時都可以哭出來,緊握的拳頭,真想狠狠地砸向牆壁,看著因為緊握而泛青的骨節,心里生出一種悲壯。
我做了一個決定,離開這里,離開心愛的女孩兒,去別的城市復讀。我痛徹骨髓,但是,我必須要這麼做。她那麼冰雪聰明,應該考上大學,是我耽誤了她,如果我繼續留在她的身邊,還會害了她。不管我有多不情願,不管我有多心痛,為了她,我一定要走,這才是男人的擔當,這才是真正的愛。
我也許會弄丟了她,可是我別無選擇,只有默默離開,不給她任何解釋,讓她暫時忘記,全心學習,才是最好的保護她的方式,我選擇了冒險。但是,我不會提出分開,因為從未想過,所以絕不提分開。
我含著淚,痛苦萬分地許下願望︰希望我的離開,可以成全她的夢想,希望待我華麗轉身之後,千帆過盡,她依然在靜候著我的歸來,然後,我和她一起守著歲月,緊緊依附,默默相守,未來一樣會缺月變圓,繁花滿樹。
雨竹,我愛你!
我把這五封信收好,悉心捧在手里,就像捧著溫暖的陽光,心底的每個角落都明媚溫暖,生機無限。眼楮里早就涌上了一層幸福的水霧,我真的是童話里的那個公主嗎?真的會有那樣的王子深愛著我嗎?突然間,這一切都好不真實,可是手里的信箋在提醒我,那個會彈吉他的帥氣男孩兒,那個心細如發的溫暖男孩兒,那個有著明朗笑容的陽光男孩兒,在為愛痴狂,在為我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