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一停下來,病房里除了儀器的響聲,只余一片寂靜。
現在陳青山體外的魂魄已經回歸,剩下的就是將跟隨在撞他的那個人身上的魂魄喚回,于是,他就站起身,去拿放在桌上的墨盒。
他一站起來,陳慶澤感到眼前景物一陣晃動,眼前所見就又重新變成了病房里的情景——白色的牆壁,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陳青山,趙陽的動作也輕忽忽的,像是有些虛幻一般,還有地上躺著的兩個人,仿佛也沒有生氣。
這一切在他看來,竟是說不出的陰森!
現在再看趙陽,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種想要躲避的想法!
趙陽將墨盒拿在手里,向地上躺著的那兩個人走去。
陳慶澤心中咯 一下,道︰「等等,他……」
趙陽看了他一眼,問道︰「怎麼了?」
陳慶澤眼眼往病床上一轉,指著躺在床上的陳青山,掩飾似地問道︰「他怎麼樣了?」
問完這句話,他才想到,剛才竟然沒有仔細觀察陳青山的情況!現在看去,只見陳青山還是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頭臉包著也看不出來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分明感覺到陳青山身上多了一絲生氣,而不是原來冷冰冰有模樣。
趙陽看了陳青山一眼,道︰「還沒完事。」
陳慶澤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趙陽原本想直接就將墨線系在那名長相普通的嫌疑犯身上,但想到另外一個也不是什麼好人。就將兩人翻了個,準備全都系上。
他一動手,那兩個嫌疑犯像是從噩夢中驚醒,啊啊叫了兩聲,那個瘦削臉搶先用頭觸地道︰「我坦白!我坦白!那三個女學生是我,是我……推下去的……不是,我沒推。我只是想抓住她們……她們,她們自己跳的……」
那個長相普通,沒什麼特點的。則使勁扭動身體像是要躲避什麼似的,听到瘦臉叫完,他也受到「啟發」似的。也跟著嚷道︰「我坦白……我自首……我沒想要撞死他們……」
兩人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給濕透了,想來剛才在趙陽吟唱「喚魂曲」時,他們看到了什麼!
既然他們承認出來,趙陽也就不再做什麼樣子,直接將墨線系在了撞人的那個人的腳踝上。
這個黑盒不知道陳慶澤從哪里找來的,從盒體被磨得光滑上就能看出來已經用了很長時間了,但是,所有的部件還都完好,墨線也由于經常使用而變得很是柔軟順手。
而沾了墨汁的墨線往人腿上一放的時候,定然是有些涼的。撞人的那個頓時沒命地叫著掙扎起來。如果不是羶中及丹田穴被針控制著,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動作呢!不過,他越是動不了,就越是恐懼,叫得也就越撕心裂肺。聲音也說不出的淒慘嚇人!
陳慶澤只覺得像是處在一個屠宰場里,兩耳被叫得嗡嗡的,本來就有些心緒不寧,現在更是鬧心煩亂,差點心髒病又犯了!
趙陽自然也能听到他們的叫聲,但卻是充耳不聞。很平靜地在那人腳踝上系好墨線,然後一邊往外扯線,一邊倒退著往病床上走去。
原本是要將墨線也纏在陳青山的一個腳踝上,但他身上上下幾乎全纏滿了繃帶,最後發現有一節手指露在了外面,趙陽就比劃了一下距離,將墨線系了一個活捉,套在了那節手指上,正好讓線繃了起來。
墨線一系好,趙陽就感覺到一股隱晦的波動從陳青山身上發出,順著墨線傳遞過去。跟在撞人者身邊的那縷魂魄像是受到了觸動、感召,向前撲的勁頭一緩,但也只是一緩,接下來還是向撞人者撲去——
趙陽等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難道還要做「苦力」?
不過,他很快想到剛才產生的想法,何不用針法試試呢?
想到這里,趙陽又從針盒里取出一支銀針。
「喚魂曲」那個「喚」字,趙陽已經領略到其中的含義,一是鼓舞,二是召喚,三是帶領。
那麼現在只需要用針法讓陳青山的魂魄波動更有力些,對跟在撞人者身邊的魂魄的召喚能力就會加強,而帶領的作用則可以通過墨線來實現︰對魂魄來說,那道墨線就相當于定下了路標,也是他們的道路!
趙陽拿著銀針站在床前,調勻呼吸,氣沉丹田,然後像是飛鷹滑翔般落下銀針,扎在了陳青山的天柱穴上。
天柱穴屬足太陽膀胱經,雖然比不過人體的督脈,總管人一身的陽氣,但也是人體陽氣最為充沛的經脈之一。
不過,針一刺入陳青山的皮膚,趙陽馬上就感覺到扎針的部位好像不是人的**,反而像是堆起來的棉絮一般,一點沒有受力感。于是,他就停了一下,等陳青山的陽氣升發起來,才又捻動針尾,小心地向下扎去。
隨著針尖下降,陳青山的眼皮就動了一下,原因是膀胱經的陽氣被調動起來,身體氣血發出的波動增強,魂魄也隨之受到了少許的影響。
接下來,趙陽就撿陳青山露在外面的地方,分別扎在了天牖、天鼎、氣舍等幾個陽脈上的穴位上。這樣一來,陳青山一身的陽氣也就被調動了個七七八八,隨之而來的則是魂魄的波動也被帶動得活躍起來——當然,這種活躍只是相對于剛才而言,其實還是相對虛弱的。
不過,魂魄的波動增強,還是讓在外面的那縷魂魄受到了影響,臉上有了茫然的表情。可以預見,如果持續時間夠長的話,他還是會被召喚回去的!
但是,這個時間誰知道是幾分鐘。還是幾小時呢?趙陽可不想耗在這個地方!
于是,他就又重新吟唱起「喚魂曲」。
到底剛才的功夫沒有白費,隨著「喚魂曲」響起,那縷魂魄終于轉過身來,機械地踏上了那根墨線,然後慢慢向他的身體走去。
等靠近床的位置,紫檀香的香氣繚繞在他的身邊。光亮照著他,也就讓他的毫不遲疑地從墨線上踏了下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和身體里的魂魄融合在了一起。
趙陽吟唱出最後一個音節,只見陳青山的魂魄一陣顫動,變成渾然合一的整體。就又厚實了幾分,光彩也明亮了一些,看情形已經是完整的魂魄了!
不過,他的魂魄還在「沉睡」著。如果停留在現在的階段,有兩種可能的情形,一種是繼續沉睡下去,另一種自不用說,在某個時間里清醒過來。
趙陽決定送佛送到西,將陳青山的魂魂完全地喚醒過來。當然,這樣做也算是完成了和陳慶澤的「交易」。免得日後還有麻煩。另外,他當然也不會只單純地做好事,說好要找麻煩的,怎麼能不找呢?
于是,他一根根地按序起下銀針。又一根根地放回針盒,接著就又將墨線解下,將墨盒放回到原來的地方,轉頭看向了陳慶澤。
陳慶澤一直注視著趙陽的動作,看情形是治療完了,但陳青山除了中間有一段時間動了動眼珠子。現在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如果換成別的人,他一定等著對方主動開口,「匯報」情況,但是,對面站著的是趙陽,他也就不做這種無意義的事,直接問道︰「趙陽,青山他能清醒過來嗎?」
趙陽點了點頭,道︰「沒問題!」
陳慶澤松了一口氣,卻听趙陽又道︰「不過……」
他心中一沉,這次車禍,陳青山頭部同樣受到創傷,如果救回來會變成傻子、痴呆的話,豈不是比植物人也強不了多少嗎?
「不過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後遺癥?」
以現在的醫療技術,**上的傷一般都好治,趙陽一想也就知道陳慶澤擔心什麼,不過,以陳青山現在魂魄的完整度來看,治好後應該不會留下什麼智力上的後遺癥。于是他就平靜地道︰「如果你問的是智力上的問題的話,應該沒有。」
陳慶澤心中一松,看了眼陳青山,稍微出了一會兒神,馬上想到剛才趙陽說了個「不過」,于是又道︰「你剛才說‘不過’,不過什麼?」
趙陽沉靜地道︰「他要完全清醒過來,還需要車禍相關人到場!」
說完這句話,就見陳慶澤皺起了眉。他也就確定,這件事果真不簡單!看陳慶澤的表情,很大可能真的是他的家人干的!
這次車禍的相關人,除了地上躺著的那個,應該就是買凶者、策劃方,真要找全的話,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另外,陳慶澤為了避免再出現什麼意外,給陳青山治病這件事,他是不想讓劉元琴知道的!
「這個車禍相關人,都是指的什麼人?」
趙陽緩緩地道︰「這個我也不好說。不過,以我老師的經驗,有因有果,這個‘因’的作用很大!」
既然是安老太的經驗,陳慶澤就算懷疑,也沒辦法取證。而且,現在把劉元琴叫來有兩個結果,一個是還是不能把陳青山喚醒,那麼,趙陽的話自然就是假的了,現在的情形也不會變壞!
第二個結果當然是陳青山被喚醒了,那麼,趙陽的話就是自的——這點就不重要了!而陳青山的安全問題,作為一省之長,他自然有辦法保護周全的!
于是,四十分鐘以後,劉元琴來到了病房。
一見到趙陽,劉元琴明顯一愣,接著就是滿月復的怒火——老娘放段,想著法的求你給陳青龍治病,你都不同意,現在竟然答應給陳青山治病!
她冷冷一笑,道︰「老陳,你真有能耐,竟然能請到趙陽來給這小……子治病!那好,家里還有一個親生的呢,你不能厚此薄彼吧?也請趙陽給咱兒子看一看吧!」
陳慶澤冷著臉听她說完,卻是一句話也懶得跟她說——出了陳青山車禍這件事。兩人原本就很淡漠的感情差不多已經名存實亡了!
而且,他當時確實也是考慮過陳青龍的事,是為此問過趙陽的,但趙陽沒同意。只是,他就算說出實情,劉元琴可能會相信嗎?
劉元琴見陳慶澤板著那張「老臉」,氣不打一處來。就又氣極而笑道︰「好,好!你說吧,讓我來干什麼?」
陳慶澤沉默了一下。指著床上躺著的陳青山道︰「要救醒他,需要你來幫忙!」
劉元琴听完後就想笑他痴心妄想,但是看到一邊靜立如松如淵的趙陽。她又驚疑不定了。難道真的能將變成植物人的陳青山喚醒?如果是真的,她當然是不想幫這個忙了!
她的眼楮在趙陽和陳慶澤臉上轉了轉,趙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陳慶澤雖然板著臉,但看情形也是相信能救醒陳青山的說法——她的心里不淡定了!
既然有這個可能,她當然是不想看到它實現了!
于是,她冷笑一聲,道︰「我親生的兒子還在家里累死累活地治療呢,你一點都不管,你不管。我自己來管!」
說著話,她就要往門外走去。
陳慶澤沉聲喝道︰「站住!」
劉元琴一停,又繼續往門口走去。
陳慶澤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冷地注視視著她的眼楮,道︰「我讓你站住!」
劉元琴心中一突。再看到陳慶澤那種冷漠、憤怒而又帶著一絲殺意的眼神,滿腔的怒火頓時像是被澆上了雪水,一時間竟然忘了說話。
陳慶澤放下她的手,緩緩地道︰「我不追究你犯的錯,但要是你一點不想著彌補的話,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劉元琴此時回過神來。對陳慶澤的表情和做法更是大怒,叫道︰「不客氣?!你想做什麼?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做什麼?」
陳慶澤轉頭看著她,冷淡地道︰「你叔、你舅還有你兩個佷子、一個外甥,他們做了什麼,你應該清楚吧?」
劉元琴心中一陣慌亂,但又色厲內荏地冷笑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們不僅是我的親戚,也是你陳省長的親戚,你敢大義滅親,那他們也就只能尋求自保!」
陳慶澤深吸一口氣,看了趙陽一眼,發現他站在那里閉目養神,一副不感興趣又無動于衷的模樣,就轉過頭來,不說話,只是嚴厲地看著劉元琴。
和陳慶澤在一起生活近二十年,劉元琴自然明白他這個神態是他鐵了心會做某事的表情,也就不敢真和他頂下去——他要真拿劉家人開刀,她也就只能忍著,難不成她還要扳倒他不成?扳倒了他,她能落得什麼好處?她們劉家能落到什麼好處?
她呼呼喘了兩口氣,道︰「好,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過,青龍是我親生的兒子,誰要想欺負他,我就是拼了命也不會答應!」
陳慶澤見劉元琴答應下來,就松了下眉頭,道︰「不要廢話,青龍就不是我兒子了?!」
劉元琴點著頭道︰「好,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告訴我,我要做什麼?先說明一點,我沒學過醫,可是什麼都不會!」
陳慶澤看向趙陽,道︰「趙陽,你看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狗咬狗的事,知道結果就行,看起來也沒多大意思。當然,趙陽剛才閉上眼,也不是單純地眼不見心不煩——他倆咬起來,怎麼說也不會影響到他的——而是使用「安魂曲」的力場對陳青龍的魂魄進行安撫。
現在他對「安魂曲」的使用已經做到了收發由心的境界,也就能做到只影響到某一個人,所以,陳慶澤兩人才沒受到影響,還能「全神貫注」地吵架!
而陳青山經歷了車禍,被嚇得魂飛魄散,現在雖然聚在了一起,但驚嚇的情緒還存在著,使用「安魂曲」正好讓他擺月兌這種情緒。
隨著「安魂曲」力場地安撫,陳青山的魂魄就漸漸地安寧下來,與身體的結合也變得和諧緊密了許多。
這時,听到陳慶澤問話,他就睜開眼,道︰「不用做什麼,只需要借她的手腕用一下。」然後又問道︰「我可以開始了嗎?」
陳慶澤看了一眼劉元琴,道︰「可以了!」
趙陽就重新打開那只針盒,取出一根稍粗一點的銀針,使用「還陽針法」,隔著繃帶,扎在了他的肝經上的「太沖穴」上。
肝屬木,肝經主人的生發之氣,此時用來正好應景。
而「還陽針法」有著「一針還陽,氣死閻王」的美譽,正是它能調集、激發人的生氣,想要讓陳青山盡快蘇醒過來,也是剛剛好。
扎完針,趙陽看到陳青山的身體里的肝經之氣被調動起來,慢慢地又帶動、補充著膽經的少陽之氣,很快他的臉色就又變得好看一些。
但是,要等到他的氣血活躍、繼而讓魂魄跟著活躍起來,一直達到蘇醒的水平,還需要一個過程。
于是,趙陽就湊著這個機會拿起了那只墨盒,走到劉元琴的身邊,扯出線,道︰「伸出手來!」
劉元琴皺眉道︰「干什麼?」
趙陽才懶得跟她解釋,況且,你都說了什麼也不懂,照做就是了!
她看了一眼陳慶澤,將手伸了出來,趙陽就將黑線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另一端則還是系在陳青山的那根手指上。
這個過程中,在「還陽針法」的影響下,陳青山的氣血運行變得越來越活躍,臉色也開始有了一絲紅潤。
等到陳青山全身的氣血都接近了一成左右,趙陽將針取下,再等到氣血運行平穩下來,和魂魄波動相和的時候,他伊伊啊啊的胡亂念了幾句,然後大喝一聲︰「醒!」
趙陽這一嗓子喊出,陳慶澤兩口子腦袋都嗡的響了一聲,然後手腕上系著墨線不得不看向陳青山的劉元琴就看到,他忽然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突然看到這一幕,劉元琴一口氣沒接上,眼一翻就軟倒在地上了!
趙陽施施然地走出病房之門,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絲雲彩——
只留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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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今天就這一章和尚最近的狀態有點問題啊,讓我休息一下下吧~~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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