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眼楮轉了轉,回道,「我把功課做完了,正要回去,只是路過這里。」
明玉听了微微一笑,這個謊話說的還真是蹩腳,只是她也不想打破,說道,「既然來了,就和我一起去大殿吧?丫」
小皇子臉上先是一喜,而後又馬上有些猶豫,「不,我還是不用了。」
說著,轉身就要走,明玉忙一把拽住他,「等一下,既然來了,吃點兒點心再走!」
「好。」頓了頓,小皇子很愉快的過去坐下。抬手就拿起一塊兒桌上的糕點放到嘴里媲。
明玉坐到一邊,看著他津津有味的樣子,一時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只覺得眼前的小孩兒萌的可愛,
小皇子看到她的目光,好似也察覺到了什麼,小臉上微微一紅,「娘娘怎麼不吃?」
明玉笑著搖了搖頭,「剛才在殿上吃的太多了,你吃吧。」
小皇子很詫異,深深的看著她,過了會兒,一字一句的說道,「娘娘和其他娘娘不同。」
「哪兒不同?」明玉笑眯眯的看著他,盡可能的顯擺出自己最美麗的笑容來。
實在是美好的東西都會讓她覺得賞心悅目,尤其是眼前這個年紀並不大,卻一直被憋在深宮里的可憐孩兒,更讓她莫名的想要關心,甚至討好。
小皇子好像被她臉上的笑容給晃了下,清湛的小眼楮里閃過些什麼,過了會兒,才回道,「別的娘娘在父皇面前都吃的小心,就是連母後也都沒有真的吃飽過,可娘娘竟然在大殿上吃的那麼飽。只是,娘娘不適合在宮里。」
不曾想眼前的小皇子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明玉怔了怔,陡然間有些恍惚。
難道受她真的不適合在這宮里,便是連這個小孩子都感覺出來了?
「娘娘——」這時候,宛若已經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見到里面的人愣了愣,又躬身參拜了小皇子,「見過皇子殿下。」
「起來吧。」小皇子抬手,看到宛若手里的東西,「這是什麼?」
「這是娘娘要用的,娘娘說一會兒要獻舞移一曲。」宛若回道。
「獻舞?」小皇子怔了怔,臉上有些欣喜,又有些猶豫,最後拍了拍小手上的糕點末兒,「既然娘娘有事,那本殿下就先走了。」
然後,打了個稽就走了。
明玉看著小皇子消失在視線當中,方接過宛若拿過來的包裹,「走,去後面換上。」
……
……
瓊華殿當中,淡淡的笑聲仍然不絕。
突的,那絲竹之聲悄然而散,淡淡而來的便只有偶爾一聲的箏聲鳴鳴。
高台上的帝後,在場的眾位百官都慢慢停下動作,便是當中神色各異,也都紛紛看向敞亮的入口處。
那位先前大言要獻舞一曲的賢妃娘娘離開已久,此番,也便差不多該上場了。
終于,只見那寬廖的殿門處慢慢顯出一道人影,她體態優美,長袖輕舞,頭上的青絲美好只簡單的梳成了一個發髻,上面插著一樣最簡單不過的簪子,手中更是執著那枚七色寶石的彎刀。只是這般,卻人仍嫵媚嬌俏。
但見她幾乎是飛著進入殿中,只因為那長袖舞動中,好似飛翔燕羽,緩緩落地之後,又是那樣仙姿靈秀。只這樣的出場,瞬間便讓在場的眾人再無一人開口。而其中,卓相臉上已經一閃異樣,嘴角輕顫間,眼底閃過千種神情。一旁的卓夫人在看到入場的卓明玉,臉色驟然一片蒼白,幾乎立刻,她轉頭看向前方的卓相,紅顏的唇角幾乎咬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突的,箏聲一變,一個簫聲突入,霎那間好似雲波蕩漾。在場中的那美人身形也瞬間變動,中輕喃低唱出那般讓人心悸董然的曲譜。
「滄海笑滔滔兩岸朝,浮沉隨浪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滔。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洶盡紅塵俗世知多少。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本是粗狂高揚的曲子,從明玉的口中吟出,雖多了太多的柔美情意,卻因為又帶著圓月彎刀的氣勢,竟是把這千百年之後的《滄海笑》演繹出了別樣的風采。
在這讓人無法轉眸的舞動當中,說她是在舞,卻又好似在武,長袖飄飄當中,那彎刀的凌厲鋒芒在當中盡情舞動,又因為她腳下輕施的步伐輕盈,足尖一點,人就已經飛上了大殿當空,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一剛一柔,又是嬌媚千姿,又是颯爽凜厲的女子此時已經長袖浮動,羅帶飄舞,仿若輕雲之蔽月,流風之回雪。
當一曲終究舞罷,那箏簫和鳴也早已經散開,全場竟還是落針可聞。
明玉靜靜的立在場中,目光從在場的眾位百官身上瞟過去,最後落到那高台上尹君月的身上。但看他的臉色雖並沒有什麼變化,可身子已經情不自禁的前傾,雙手緊緊的抓在旁邊的扶手上,唯恐下一刻便會從那高台上跳下來一般。
明玉心間又是一顫,她不想再去看另外一側那皇後,還有那眾位後宮妃嬪的神色,不管是因為她不想再去猜著又或者是有其他。她只低下頭,盈盈一拜,隨即轉身離開。
直到這時,一個「好」字驚雷般在大殿當中響起,而後掌聲不絕。
「賢妃娘娘好本事,本可汗佩服,佩服。」狼可汗從座位上起身,又是仰頭把手中大腕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而自然四周的贊許聲也是不絕于耳,便是連高台上慕容皎月都贊許的點頭,「不想妹妹竟是有如此技藝,皇上可是要大賞啊!」
「不錯,賞!」尹君月大掌一揮。
……
……
戌時將過。永福宮。
瓊華殿宮宴便已然結束了。此時,明玉正悠閑的依靠在軟榻上,抬手玩兒著桌上的燭火。
雖說四周沒有了之前瓊華殿的絲竹美好,可而殿外角落當中全都是讓她這會兒耳朵都要听著磨繭子的話,雖說這會兒已經盡量的壓低了聲音,可憑著她本身的內力功夫竟也听了個清清楚楚。
——「咱們娘娘真是厲害,你不知道那一舞根本就是只應該天上有的。」
——「要不是看到自己手背上都是掐的紅印,都不相信那是娘娘。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呢?」
——「只是可惜了,你們沒能看到。」
——「娘娘那一舞,便是震驚四座,任誰都驚訝的合不上嘴吧……不然,皇上怎麼能賞賜這麼多東西呢?」
明玉玩燭火的動作頓下來,嘴角忍不住泄出笑容。
從離開瓊華殿開始,宛若就像是個麻雀一直在不停的嘰嘰喳喳,到了宮里還是這樣。
不是說她是尹君月身邊的人嗎?怎麼也這麼不鎮定的?罷了,便是再在宮中多少年歲,再懂得人情世故,到底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子。回想上一世她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以戲耍著旁人覺得好玩兒呢。
「宛若——」她實在是忍受不住,喊了句。
殿外的聲音霎時沒了,轉眼宛若便笑盈盈的走了進來,躬身一輯,「娘娘,有什麼吩咐?」
明玉白眼看過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差不多就完了,不要說的太過火了。」
宛若抿唇,「娘娘這會兒想起來了,之前突然提起來要獻舞的還不是娘娘?這樣的結果,娘娘自是要早些面對才是。」
「……」明玉張了張嘴,倒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宛若說的不錯。細細想來,的確是她之前斟酌的不夠細致。當時只想著讓這個狼可汗收斂一下氣焰,又想自己之前喜歡這首曲子也無非是因為這箏簫和鳴,卻忘卻了自己這異常美艷,又是別開生面的舞蹈更是會讓人深埋于心。
也罷,這幾日的掙扎已經夠久了,既然今日她已經確定了心思,便早晚也是要面對這些的。
「什麼時辰了?」她問。
宛若看過滴漏,「回娘娘,不過亥時三刻,看時候,皇上也快到了。」
「宛若!」明玉覺得自己的面頰頓時有些發紅,忙一聲斥責了過去。
倒是這些日子已經模清了這位賢妃娘娘的脾氣,宛若一笑,轉身端過身後的宮婢遞上來的參茶,放到明玉跟前的桌上,說道,「娘娘,您可知道以往每日宮宴過後,皇上都是在皇後那里歇息的?」
明玉面色略微一變,隨著又恢復了正常,一貫的淺笑盈盈,「是嗎?我倒是頭一次听說。」
「娘娘久居宮外,不知道也在所難免。」宛若不曾察覺明玉臉上一閃即逝的異樣,點頭道,「只是如此,便可見皇上對娘娘,那是一絲一毫都那麼上心呢!」
「……」
明玉沒說話,她只抿了唇端起參茶,一口一口的抿著,又一點一點的咽下去。
她自是知道宛若這番話的深意,她也是感動萬分,只是這樣的偏寵,到底又是福是禍?
人都說這參茶初入口時,雖有些苦,卻是隱含著甘甜,而到了肚子里之後,便只有暖暖的甘之若飴,可為什麼她嘗著的卻大多都是苦的呢,就算是入了喉嚨,進到肚子里還是苦澀的讓她不舒服。
便在明玉手上的參茶喝了不到半盞的時候,門外傳來竹子熟悉的尖細嗓音,那道明黃色的身影便像是一陣風吹了過來。
明玉只堪堪來得及從軟榻上起身,那熟悉的龍涎香氣就已經擁住了她,略微有些寒意的身子籠在她的四周,好似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明玉,我的好明玉……」
熟悉的氣息在她的脖頸間低喃,那滾燙的唇落在她的肌膚上,讓她身子一陣顫栗。
是因為他和突然而來的悸動,還是他口中的這一聲「我的好明玉」?
莫名的,眼里竟險些溢出淚水來。她忙仰頭把眼底的濕潤壓下去,並反手擁住這個緊緊的摟著自己的身子,有些撒嬌的嗔怒了聲,「別,我快喘不上氣來了。」
本以為他會因此松開手,卻不想他困之在腰上的大掌又緊了緊,脖頸處聳動的聲音幾乎讓她啞然失笑,「怕什麼,你會武功。」
這是什麼話?
她會武功,就可以不用鼻子呼吸嗎?難道都以為那些會武功的都是楚留香,可以用皮膚呼吸的?
過了會兒,他終于松開了手。只是雙手仍緊緊的拉著她的,灼灼的雙目看著她,當中幽深的瞳孔中熠熠晶亮。
「告訴我,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瞞著我?嗯?」
顯然,他是激動的,便是握著她掌心的大掌也微微顫抖。
明玉深吸了口氣,才壓抑住自己情動,抬頭看向他,莞爾一笑,「君月想知道?」
尹君月看著她眼底閃動的流光,方意識到自己剛才竟是大大的失控了。不過,想到她剛才在瓊華殿中的那一舞,便是失控一次,也值得。
他不語,嘴角只勾出一抹魅惑的弧度,而後彎腰把她橫抱起來,往那大床上走過去。
明玉不曾動作反抗,只柔軟的依靠在這個男人的懷里,她看著面前的男人,看著他領口下在雲中飛舞的九龍戲珠,好似栩栩如生。看著那張這一整夜都遠遠的讓她看不清楚的面孔此時這般清晰的在眼前顯出異樣的奪目神采。
忍不住,她問,「你高興嗎?」
尹君月往大床方向的腳步微微一頓,旋即又邁大了步子。之前十多步的距離幾步就走到了。
他把她放到床上,俯身微壓著她,他抬手拂過她雲鬢,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眼楮里,直到她的眼楮里只有自己,再無其他,他方說道,
「朕高興,朕高興你沒有負了朕的苦心,朕高興你為了朕不惜明華綻放,珠芒璀璨。朕高興你為了朕能隱忍至今,朕更高興,你現在就在朕身邊……不離不棄。朕真的高興……」
「君月……」
恍惚的,面前的這男人後面說的那些話,明玉一個字也听不清,只看得到他眼楮里閃耀的光芒異彩,她覺得自己應該要說什麼話來著,可不知道為什麼出口的聲音就是哽咽。腦袋里一片空白不說,眼楮里也開始變得霧蒙蒙的,什麼都看不清。
不,她不好,她一點兒也不好。
她這麼做才不是為了他,她更不會留在他身邊……這,是她早就明白的道理,只是她為什麼仍心痛的想要哭。
一定,一定因為他是她所知道的那些帝王當中最有魅力的一個,便是後宮的女子這麼多,他隨口說出來的幾句甜言蜜語,就讓人心悸顫抖。
「不哭了,是朕的錯。」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低喃,溫熱的唇一點一點的在她的臉上游移,她這才知道自己竟是哭了。
她抽泣了聲,抬手攬住他的脖頸,不要他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
他並未阻止,更是體貼的彎子,一手攬過她的腦後,一手攬著她的腰身,讓她和自己緊緊相依。
他沒有再說話,她也不曾言語,只是緊貼的身子听得到對方的心跳,一聲一聲,傳到彼此的心房當中。
終于,他低眉,頂在她頭頂的下巴下移,而後他的唇落到了她的額間,眉峰,面頰,最後滑落到她的唇上,和她情意纏綿。
明玉情不自禁的閉上眼楮,體會著當中的絲絲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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