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拿到自己眼前,認真的掃量,上面的紋路很清晰,如雪的盤龍好似活的一樣在碧玉的顏色上飛舞,當中浮雲繚繞,尖銳的爪間甚至還抓著一枚明珠。
這樣的瓖雕手法,這樣的碧玉,若是在千年前至少也是……罷了,這並不是重點,而是這個東西—丫—
明玉抬頭,質疑的看向尹君月。「通行令牌?」
「啪——」
話音未落,明玉腦門上就給挨了這麼一下,痛的她急忙的縮回了脖子,差點兒張口罵回去。只是不等她開口,那個之前還險些把她溺斃的男人便陰沉的開口說道。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媲」
明玉抬頭,看到他正斜睇著她,雖臉上仍帶著熟悉的笑容,可眼底里泄出來的陰沉卻是深沉的駭人。只是這會兒,她也開始惱怒了。
「那到底是想要我出宮呢?還是不想要我出宮?又或者您老人家只是逗著我玩兒?」
尹君月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卻又是說著一個事實。「這些日子你也看了不少的宮中秘書,當中可有後宮女子隨意出宮的事情?」
聞言,明玉的額頭只滑下幾道黑線。
這些日子她的確看過了不少的歷代史書,自是知道後宮當中便是皇後也沒有權利隨意出宮,更不要說她不過只是個區區入宮不到兩個月的妃嬪。只是這又關她什麼事!
難怪都說伴君如伴虎,真是模不透這帝王的心思。
她抬手把手上的玉佩再度放到尹君月手上,「就當我沒看到。」這樣說,總可以了吧!
只是自己的手還沒縮回來,頭頂上已經驟然一聲怒喝。
「卓,明,玉。」
嘶——
登時,明玉也覺得有種莫名的怒氣開始在頭頂上蔓延,想也不想,她抬頭瞪向那個男人。
但見那張傾城絕代男人臉上的笑容終于斂了起來,更就是差腦門上刻著「我很生氣,不要來惹我」這幾個字了。
回頭好好想過,她不過問他的兒子現在如何了,是他開口問她出宮的事情的。好不好!就算是她不小心泄露了一點兒心事,可那又怎樣!她本就是在江湖上浪蕩了十三年的丫頭,便是當初入宮都是被他一手陷害的,現在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丫,若不是這些日子她可憐他,覺得他勉強也算是個好的帝王,她才不會這樣隱忍下去!娘的,難不成她不發火,就以為她是叮當貓了?何況,她又什麼時候說了哪門子犯忌諱的話了!想來,這些日子她才是那個受委屈的,好不好!
明玉深吸了口氣,臉上瞬間已經揚起一抹美好的笑顏,沖著尹君月嬌媚一笑,「皇上還有什麼吩咐?」
尹君月挑眉,仍面色不善的看著她。只是捏著玉佩的手指用力間泄露了他此時心底里隱藏的惱怒。
明玉掃了眼,當下也了然。
試想本就很惱怒的人,若是看到自己的對頭此時笑眯眯的神情,自然是更怒不可遏了。只是此時,她也顧不得什麼聖意難違,什麼小心翼翼,只想這麼小小的發泄一下。
于是,明玉就這樣笑眯眯的看向對面的帝王。想來能看到這個月復黑狡詐的東西這樣失控也是鮮少的事情。
而後久之,便是連空氣中都好像蔓延著某種火花的味道。
隔著殿門,守在外面的竹子和宛若不經意的探頭往里面看過去,看到燈下兩位主子的神情模樣,兩人對視一眼,隨後各自又退了數步。直到兩人覺得各自安全的位置。
呼——
怎麼都覺得殿內忽冷忽熱的,只讓他們大呼吃不消啊!
……
……
終究,那個面色不善的男人先嘆了口氣,伸臂就把明玉往懷里攬過去,不管不顧的把她埋到懷里,指端之用力,幾乎就要把她的胳膊捏碎了。
「女人,你就不會先服軟嗎?」
他埋在她的脖頸處幾乎是咬牙切齒。
明玉被尹君月突來的親密弄得一怔,那些莫名的火氣瞬間就消散了不少,隨後听到他伏在自己肩膀上說的那話,又只覺得窩心,只是仍月兌口而出,「憑什麼!」
只是當話語當中暖儂的聲音落地之後,心中陡然一驚。
從前她不是不曾用這種語氣和他說過話,可那些多多少少都夾雜著一些算計計謀,可剛才她竟是想也不想的說了出來,尤其,還是在他剛剛惹怒了她之後。難道說,她真的已經這樣依賴他了?
窩在他懷里的人兒面色微變,尹君月的眼里也一閃幽光,唇角淡淡的勾了勾,又緊緊的攬住懷里的人。聲音卻已經放緩了很多。
「憑你對楚兒說的那些話……什麼叫不適合在這個宮里,難不成這些日子,你的所為都是恣意應承?都是在騙朕的?」
窩在熟悉的懷抱里,鼻端嗅著熟悉的桃香,頭頂上又是他略帶著嗔怪卻根本就是平白寵溺的聲音,一瞬間,這樣的柔情蜜意,把剛才她腦袋里泛起的擔憂全都給沖散到了九霄雲外。只恍惚的以為是在夢里。
她眨了眨眼,使勁的壓下去眼楮里又一次浮上來的薄霧。
她當然知道他那些暗里保護楚兒的那些人會把她和楚兒說的那些話告訴他,可他怎麼別的不問,只偏偏問她這句!難道他不知道這句話根本是他的那個好兒子先說的?
她扯了扯嘴角,悶悶的說道,「君月就會給人安排個莫須有的罪名,什麼叫恣意應承?之前謀殺皇子的事情還不夠,非要往玉兒頭上按個欺君的罪名才夠嗎?」
她自認為自己說的這些不過是推搪之言,卻不料這個男人卻是認真了,
「那些是朕想要往你身上按,就能按上的嗎?」
他扶起她,一手撐著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玉佩在她的眼前閃耀,「這塊兒玉佩,你拿著。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隨意進出皇城。」
什麼?
明玉怔怔,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前後好似完全無搭的兩句話。
尹君月暗暗嘆息了聲,低頭,吻住了她的唇,而後又是讓她熟悉的纏綿輕柔,又是讓她沒辦法抵抗的柔情蜜意。
「君月,你--」
她使勁的撐開他懷抱,卻只恍惚的看到他眼底里濃濃的寵溺。而後,他又是嘆息一聲,把她再度攬到懷里。
「朕不管你對楚兒說的那句話是真是假,只是朕,不想冒這個險。」
帶著濃濃憐愛的語氣只讓明玉的心軟的一塌糊涂。再也沒辦法拼湊成一句話。
他怎麼能,怎麼能這麼輕易的就看懂了她的心思?又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怎麼?感動了?」此時,頭頂上又是這樣的一聲戲謔。
明玉皺了皺眉,沒有反駁,也沒有回答。
尹君月低眉看著眼前的一頭青絲柔發,嗅間也全是懷里這個人兒的滿身清香。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是擁著她,便能讓他覺得舒服,覺得那些朝堂上的眾多事情都不過是風雨中的一扇輕舟而已。如今,她便在他的懷中,在他的眼前,他又怎麼能容許她有一絲絲的退卻!
他嘴角含笑,拉過她的手,放置到自己的嘴邊,在懷里的人兒驚愕的抬眼看向自己的時候,吻住了她的指端。那指尖柔美的踫觸,便像是最動人的魅惑。讓他不禁沉迷。
「君月,你……」懷里的人也顫抖不已,面上更是一片緋紅。
尹君月低低一笑,俊美的面孔上更是異常魅惑的神情,他凝望著她的雙眸,一點一點的看到當中最深的那處幽密的地方。「玉兒,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他幽幽的低喃便像是世上最致命的情/藥,明玉有些恍惚,有些茫然,漸漸的眼前又再度迷蒙了一片。只感覺到指端那酥麻的感覺一直一直的蔓延到心底的最深處,狠狠的動搖著她守著的最後一方淨土。
她的眼神茫然,終究沒有看到攬著她的那個帝王眼底里眸光深邃的便像是深潭當中的顏色……深沉,不見盡頭的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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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三天。
楚兒的身子在慢慢的恢復當中,明玉每日里也去探望一次,自然每次都偕同太醫一同前往。而後的時辰就是在御花園里轉轉,又或者給那位總是在御書房忙碌的帝王送羹湯,每日一湯,絕不重樣。而後每日夜里,那位帝王也都會前來,更也會陪她一同入寢,意料當中的自是比之前還要柔情蜜意。
也正是因為如此,耳邊上的那些風言風語也依舊不斷。什麼奸妃禍國,什麼專寵後宮,等等等等。只是這些她都已經習慣了,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可便是如此,她仍覺得心煩意亂。
他已經說了那鐲子就在御書房,她隨時可以去拿。可是她卻不敢越雷池一步——若是她太積極主動了,未免這個月復黑到一定程度的家伙不會懷疑她的動機。所以,只能用「拖」字訣。
而那枚玉佩,雖說是可以隨時隨地自由的出入宮廷,可她也不敢用一次。因為他說——「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這句話,無疑便是世上所有女人都覺得是最動听的情話。可又是讓她不自覺的害怕,只因為他是帝王。
誠然她所看到的那些史書,歷朝歷代,所有妃嬪當中也是有江湖女子出身的的,並非只有她一個。而她不過是個半路出家的江湖人士。他卻是給了她那樣的「恩寵」。
她覺得自己這些日子已經表現的很想留在後宮當中了,她覺得自己也開始慢慢的變得像是個後宮女子了,可他偏還是因為楚兒的那句話擔心了——只因為他不想失去,所以,不敢冒險。
只是她呢!
在他細細的吻著她手指的時候,她只覺得有不清的濃濃情愫在心頭狂涌,甚至差點兒便要決定就這樣留在宮中也未嘗不可。人生短短數年,能有這樣的人愛著喜歡著自己,未嘗不是一種幸福,何況她也喜歡他,不是嗎?再者,她堂堂二十一世紀的人,又何必必須要苦苦追尋那一生一世的誓約呢!
只是偏偏正是因為她來自異世,才又更受不了和別的女子共享一個男人,尤其,這個男人早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肉。這,也就是她一直死守的最後底線。
于是,後來每次想起來,更多了自嘲自諷。嘲笑自己竟怕了一個帝王的愛意,諷刺自己終究只是個自私的人。到最後,每每面對著他眸中的濃情時,更有了自責。
所以,這幾日她只是老老實實的在後宮里消磨著時辰。
只是,後宮里好像開始蔓延起某種讓人不舒服的味道。
說起來並非是她八卦,而是她在御花園閑逛的時候,偶遇到過幾位美人常在,而她們說不上幾句話,他們便是懇請她為她們的家人說情的。她一問之下才知道,是他們的家人人被貶官又或者是被徹查。
這樣的事情,她自是不想多管,便問皇後的意思如何。她們滿目通紅,只道皇後說會盡力,可現在只有她被皇上寵愛,想必說上一句話,定也是有用的。
听了這些話,明玉扯了扯嘴巴,只能說,「後宮不得干政……本宮也只能盡力一試。」
只是話雖這樣說,她又何曾敢對那個帝王說上一句話!
別說她和那些後妃們一點兒也不熟,就算是相熟的很,可她也會覺得忐忑不安,自然,她清楚是自己這幾日太過心虛的緣故。只是她根本就不想知道那些敏感的朝政關聯,再想一想,那個人也是不想她多問的吧!
只是在第三日午後,她再次去送羹湯給那位帝王,看到德妃面色淒苦,一臉淚痕的跪在御書房門外的時候,再也淡定不下來。
德妃是什麼樣的人,她雖不清楚,可她的傲氣,她卻是有些了解的,試想在後宮之中,誰都對她和顏悅色的,就是和她一向不對頭的慕容皎月也會虛偽一笑,可也就是德妃總是那樣冷然,甚至一句半句的說不準就能和她嗆起火來。尤其是在楚兒中毒那日,便是她直言要對她嚴懲的。試想這樣剛強的女子如何竟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守在殿外的竹子看到她,遠遠的迎了過來,「賢妃娘娘,皇上正等著您呢!」
明玉點頭,走過德妃身邊時,德妃竟是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心中一動,明玉看向竹子。竹子是什麼人,自然一眼就明白了明玉的意思,他沖著德妃躬身一輯,態度倒是一貫恭謹,「娘娘,請回去吧,皇上不會見您的。」
「不,本宮不見到皇上,絕不起身。」德妃仍執拗的跪在那里,只是身子到底忍不住晃了下。
明玉嘆了口氣,也猜到了當中些許,她蹲子,直視著面色已然蒼白的德妃,「德妃,平日里你我的關系咱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我只說一句話,听不听在你。」
看到德妃的眉眼終歸是動了動,她便又說下去,「你以為皇上的決定便是你跪求就能改變的?又或者你以為跪求真的有用的話,那這樣的跪求是不是太過簡單了?」
「你……」
德妃的目光終于移到她的身上,此時已經泛白的唇角帶著異常怨毒的弧度,明玉只一笑,恍若不知,然後抬頭看了眼頭頂上正舒服的日頭,似笑非笑,「話說,不管做什麼,都要有些誠意吧!」
沖著德妃回以一個淺淺的微笑,而後緩緩起身,在竹子的引領下,進去了御書房。
背後,德妃死死的瞪著明玉消失的身影,恨恨的咬唇,幾乎把自己的嘴角咬出血來。
「扶本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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