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天還是藍的,河水還是清澈的,靈魂還是干淨的。李冬娜還是一個出水芙蓉般的懵懂女孩,只可惜她無法得到同齡孩子擁有的家庭溫暖。
那是一個干淨的小鎮,每天只要天黑了,街上的人就會變的很少。挨家挨戶亮著燈,晚上是一家人團聚,嘮嗑,看電視的最佳時間。
李冬娜的父親在一家造玻璃的國營單位當個小業務員,經常要出差,家里多半是冬娜跟她的後母還有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夏娜。父親的收入不是很穩定,有時候一個月只有一千多,有時候兩三千,小鎮上的消費雖然不高,但是一家人都靠這點收入過活,還是不寬裕的。
本來冬娜擁有一間自己的房間,夏娜住一間小的。可是夏娜升初中那年,後母果斷地讓冬娜騰出了大間的臥室,給夏娜用,理由是夏娜學業繁重,需要好的環境學習。而讀高中的冬娜哭著買火車票,跑了幾百公里去找父親的時候,卻得到了父親的責備。
「你大了,要學會懂事。多為爸爸想想,我很難做人的。」當父親那麼無情地對冬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冬娜絕望了。
她知道,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依靠了。父親完全被後母綁架了,父親的靈魂深處已經把媽媽忘記,所以他才會這麼對自己。美麗善良的母親嫁了這樣一個男人,冬娜跟自己說,自己將來一定要找一個值得自己愛的男人,絕不要是像自己父親這樣的,窩囊,自私!
當後母把冬娜媽媽留給冬娜的紀念品不聲不響地偷走後,冬娜真的忍無可忍了。她動手甩了後母一巴掌,她要後母把她媽媽的項鏈還給自己!
「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可以打自己的母親???」父親怒氣沖沖地回了冬娜一巴掌,狠狠的一巴掌,把她半張臉打的火燒一樣的疼。
「她不是我母親!她不配!」她嘶喊著,哭叫著,用盡全身的力氣。
「你怎麼說出這種話?要造反嗎?你必須馬上給你母親道歉!」父親的表情在冬娜看來,是那麼可笑又可悲。他老了,兩鬢有了些許白發,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深,說話沒有以前那樣中氣十足了,可是他很可悲。他不值得自己憐憫。冬娜倔強的看著他們,還有那個夏娜。
夏娜只是冷冷地站得遠遠的,平靜地看著他們,看著冬娜,眼神的深處,可以感覺到一種卑鄙的勝利的喜悅!一定是她!一定是她讓後母把自己的房間騰出來,她一直在妒忌自己,妒忌自己比她優秀,妒忌自己有父親,而她沒有。冬娜惡狠狠的看了看遠處那個狡猾如同狐狸一樣的夏娜,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一個鬼魅的影子,只是一瞬即逝。
鬧劇的收場,是冬娜搬去學校住宿。她的學校是鎮重點,有宿舍,很便宜。父親還是為她繳了住宿費,不過她跟父親已經不說話了。班里還有一個男生也是住學校宿舍的,叫鄧軍。鄧軍的家里是貧困戶,住宿費被學校免掉了。鄧軍只有一個女乃女乃,父母雙亡,他平時沉默寡言,沒有什麼朋友,長的很清瘦,個子高高的。冬娜是班里的學習委員,經常要組織早自習,有時候一大早,教室里只有鄧軍坐在那里,拿著一本破舊的語文書,念課文。冬娜都覺得他很好笑,像孔乙己一樣。但是只要鄧軍跟冬娜講話,他暗淡的臉孔,會突然變得很有生氣,那雙眼楮灼灼逼人,讓冬娜心里小鹿亂撞。
這一學期對他們來說是沖刺的半年,因為很快他們就要參加高考,進入夢寐以求的大學,開始嶄新的人生。冬娜一直在期待著,她要報考柳溪市的大學,這樣,她可以遠遠離開這個可惡的家,可以去大城市奮斗,自力更生。
因為他們是班里唯一住宿的兩個人,所以走的比以前近了。一個天氣很冷的晚上,冬娜感冒了,同學都走光了,只剩下零星幾個住宿的,還有一個看門的。
「咚咚咚」有人輕敲冬娜宿舍的房門。
「誰?」
「我,這個,我,我給你送了點感冒藥。」那是「孔乙己」鄧軍的聲音。
冬娜心里有莫名的喜悅,她讓鄧軍坐在宿舍唯一的一張木凳子上,自己坐在床鋪邊
「喝點水吧,謝謝你還給我送藥,其實也不嚴重。」邊咳嗽邊給鄧軍倒了一杯白開水。
「還是吃點藥,馬上要模擬考了,身體要緊。」
一種奇怪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萌發開來,自從那天之後,每次只要看到鄧軍,冬娜就會打心里覺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