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快馬少歇,終于在二月底回到了錦州。
當看到侯府大門出現在眼前,剎那間腦海中便閃過似曾相熟的一幕,但那感覺飛快的一閃而逝,難以捕捉。管家帶著一干下人們跪地恭迎,她有些難以想象曾經每天都如此受人「膜拜」,行至儀門,忽有一群服飾華美的女人在丫鬟們的簇擁下恭身相迎。
「恭迎侯爺、侯夫人回府!」眾人齊聲喊道。
她只是微微皺眉,掃視著最前面幾人的臉媲。
「都起來吧,侯夫人累了,晚些時候再問候,都散了吧。」衛肆讓她先回沁梅院,他則去處理些事情。
踏進沁梅院,院中藤蘿纏繞著假山,花草吐露,一派生機。一群丫鬟們在院中迎候,為首站著四個大丫鬟,與別人穿戴不同,特別是其中兩個紅著眼眶忍著眼淚,身邊還站著個如寶似玉的小公子。小公子見了她就飛奔而來,抱住她的腿直喊「姐姐」。
她蹲看他。
「姐姐你去哪兒了?你不要我了嗎?我好想你。」青奕抱住她的脖子,委屈的邊說邊哭。
「姐姐只是去了個很遠的地方,現在不是回來了嗎?」看著他哭,她不由得心軟,盡快不記得,仍是輕柔的安慰。
「我要跟姐姐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不見,青奕怕她又不見了。
「好!」她嘴里答應著,牽著他的手進了屋子。
一進來,首先看到的便是正中案上擺著的那盆碩大華麗的大紅珊瑚,滿屋子里什麼玉器古董,綾羅紗帳,華貴絢麗,如置仙宮。她一點一點的看,試圖憶起曾經的記憶,而青奕就攥著她的裙子亦步亦趨。
相思等人發覺她一回來有些不大對,特別是眼下這個樣子,莫名心里懸起來。
「夫人?」
「相思?」這一路,她趁空也了解了侯府有名有姓的人,以及身邊幾個有頭臉的丫鬟,見跟前端茶來的丫鬟端秀大方,紅著眼滿是擔憂,便猜出了是誰。
「夫人,你、你怎麼了?」相思一下子呆了。
「意外摔了頭,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她說的輕松,但這句話一出,卻著實把幾個丫鬟給嚇住了。
相思一听這話眼淚終于控制不住流下來︰「夫人,都怪我,我居然睡的那麼沉,若不然……」
「有什麼好自責的,又不關你的事,快別哭了,弄的我怪內疚的。」看得出這貼身丫鬟的忠心和真誠,她故作輕松的玩笑,不希望氣氛沉悶悲傷。「你留下吧,其他人都散了,我歇會兒,若有人來,都替我擋了。」
紅豆春杏等人對視一眼,領著小丫鬟們出去了。
不一會兒,她失憶的消息就似長了翅膀,傳遍了侯府上下。
「夫人,沒看大夫嗎?要不要我去大夫來?」相思憂心忡忡的問。
「不必了,我現在好好兒的,估計失憶只是暫時的,早晚能想起來。」當然這只是猜測,她覺得沒必要為這個著急,只是說︰「再給我講講府里這些人吧,重要的事情提一提,免得我鬧了笑話都不知道。」
相思一時間竟不知從何講起,好一會兒,這才從初陽院的二夫人開始講,入府後的大小事件、特別是生死攸關的事都講了。相思擔心有人趁此機會會心懷不軌,再者,還有那些刺客。
青奕守在她旁邊,听的睡著了,她卻是听的頭痛。
「夫人不舒服嗎?」相思發覺她的異樣。
「這麼多人,這麼多事,听的心煩頭痛。暫時就這樣吧。」她擺擺手令其停止,將青奕安頓在暖榻上躺好,揉了揉太陽穴。
這時衛肆來了,身後還跟著個老先生,提著藥箱。
「侯爺。」相思忙行禮,端茶。
「草民叩見侯夫人,恭祝夫人金安。」老先生跪下磕頭。
「快請起。」她一下子站起來,伸手把對方攔住,反將其驚了。她這才收回手,面對其他人的訝異,裝作無視。不是她要這麼大反應,她只是不適應一個老者給自己下跪,真怕折壽啊。
「替侯夫人診脈。」衛肆出聲化解了沉寂的氣氛,坐到她身邊,低聲笑道︰「從一回來你就不怎麼自在,怕人給你行禮?」
她坦言︰「我們那兒不興給人磕頭,見禮的方式懸殊。」「哦,改天讓我見識見識。」衛肆看似感興趣的聊著,注意力卻在大夫身上,見大夫診完了,問︰「如何?」
大夫道︰「回侯爺,侯夫人身體無礙,脈象平和。據侯爺所言,夫人應是頭部受創導致記憶受損,據草民以往的行醫經驗來判斷,這種因外傷或驚恐刺激導致的失憶多數都是暫時性的,只要穩定了情緒,調養一段時間便能慢慢恢復。侯夫人回到熟悉的地方,常見熟悉的人,對于恢復記憶也極有助益。」
「大概要多久?」衛肆又問。
大夫些微遲疑︰「這個很難說,可能一兩個月,可能一兩年,亦或者、需要更久。」
衛肆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壓下雙眉,擺手令其退下。
紫翎看著他一臉沉寂,眸子里壓抑著一抹焦灼,便猜測︰「你難道想問我金牌的下落?」
衛肆听了便笑︰「翎兒,你失憶了仍舊這麼聰敏。那些人一定沒有得到金牌,否則不會再盯著你,我想,你是不可能將金牌帶在身上的,一定是藏在哪兒了。我另人搜查了你在廟中住的房間,沒有發現,看來,只有你知道東西在哪兒。如今你失憶,那些人可不會信,明著不便下手,暗地里一定會有所舉動。」
「我可不是九命貓。」她頗有情緒的說。
「放心吧,有我呢。」他似乎很有信心,撫弄著她的臉頰說︰「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好好兒的養著身體,把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我倒覺得這樣也挺好,金牌于我而言,似乎也沒什麼作用,于你,有作用嗎?」她試探的問他。
衛肆睨眼一笑︰「御賜金牌,豈能沒作用?皇上若在,便是‘如朕親臨’,若皇上馭龍賓天,誰登位都得忌憚這麼一塊金牌。何況,你還能許三個心願,是禍也是福,不用白不用。」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她嘆口氣,有種望不到盡頭的感覺。
「或許會很快。」
華燈四起,滿桌美食佳肴,更有一壺葡萄美酒,盛滿瀲灩酒水的琉璃玉盞。
紫翎端了玉盞品了一口,忽然間很想找回那些記憶,她好奇,她在這侯府中都有些什麼經歷?她做過糕點,釀過酒,查過案,又死里逃生,現在卻是一片空白。她心里迫切的想知道,這個坐在對面的男人與她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到底是怎麼相處的?
「來,再喝兩杯。」衛肆又為她斟滿酒,勸著她喝。
酒喝到一杯,她忽然盯住他,瞥著玉盞內晃動的酒水,滿眼明顯的質疑。她懷疑他居心叵測。
她的眼神太明顯,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反令衛肆禁不住笑出聲︰「翎兒,我犯得著如此嗎?你可是我夫人。」
心思被看穿,她這才後知後覺掩飾性的喝酒,又說︰「話雖如此,我還沒想起來……」
「需要嗎?」衛肆嗤笑,犀利的指出︰「雖是失憶,可你並沒有忘記你自己是誰,可以說你只是忘記了某些事情,這並不妨礙你我的關系。不如你放松心態,我們從頭開始,一樣。」
「既然你說從頭開始,那我……」她剛想抓個漏洞,馬上就被打斷了話。
衛肆似笑非笑的盯住她︰「翎兒,你怎麼總想著躲開我?這對于你恢復記憶很不利。千萬別誤解為夫的意思,我說的從頭開始,是假定你剛剛才嫁入侯府,對于新婚的夫人,我會萬分的寵愛。」
分明是故意逗她!
懶得再和他磨嘴皮子,悶悶的喝著酒,心里卻緊張著一會兒的安寢。
衛肆卻似很願意看她生氣,又為她斟滿酒,笑意切切︰「我陪夫人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