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衛肆留在沁梅院與她下棋,卻見她頻頻走神。他自然清楚困擾她的是什麼,免得她自責內疚,他的計劃便決定不告訴她。
最終她放棄下棋,問道︰「都過了三天了,朝廷的聖旨還沒來呢?丫」
「在路上,皇上派了得力大臣前來督辦,實際就是監視我,防止我暗中搗鬼。」衛肆搖頭嘆笑︰「如今這個時節,糧食可不大好征,朝廷出的糧價又較低,哪個商人平白無故的肯吃虧呢。」
「鄭則!」她驀地想起這個人,笑道︰「鄭家可是錦州數一數二的米糧大商,縱然不如以往,也是非一般商家可比。我看,就征鄭家!」
「翎兒,公報私仇啊。」提及這事,他問︰「你二姐的事打算怎麼辦?那邊來信,說逼近臨產期,她情緒很不穩定,總是鬧。更有意思的是,她要見鄭則。媲」
「我給他們機會,讓鄭則心甘情願去提親。」
「你可真會找機會。」衛肆明白,鄭家生意若一蹶不振,便會想起商雪彤的好處,自然會想方設法放低姿態去求親。商洪總不能守著一個為別人生孩子的寡婦女兒,不如嫁了清靜省事,至于具體怎麼操作,那都是往後的事了。
「侯爺。」雙喜在門外通稟道︰「小姐和姑爺來了,姑爺在前廳。」
「知道了。」
衛肆一走,紫翎一個人便止不住想起何吟兒,撫著平坦的小月復,想起曾經懷孕那次,不免有些焦慮。該不會是那次意外把身體凍出了毛病,難以受孕吧?這麼久了,怎麼不見動靜呢?要不要找大夫看看?
「侯夫人,三夫人來了。」
「姝媛給侯夫人請安。」姚姝媛見禮之後張口就問︰「侯夫人大約還不知道吧,四夫人出府了,听說去了淨月庵。」
她眉頭一皺。
衛肆未免何吟兒再生事端,吩咐了府里,不準四夫人出門。
姚姝媛看出她的疑惑,緊接著便解釋︰「是和萱小姐一塊兒去的。依我猜測,她定是趁著萱小姐探望,說了些令人誤會的話,萱小姐這才帶她去了淨月庵。四夫人也真是,都懷孕了,不在府里好好兒靜養,偏要去找老太太哭訴。」
「哭訴?」她不由得笑︰「三夫人為什麼這麼說?」
姚姝媛低笑道︰「我不過也是猜測。誰都知道,四夫人天天的哭,雖說母女情深,可總是想娘,不僅像個孩子,更顯得侯府沒照顧好她似的。」
她知道姚姝媛心里不平衡,故意要找何吟兒的茬兒,除了嚼這些,估計也說不了別的。她同樣心里不平衡,一天一天煩躁的心虛不寧。
淨月庵里,何吟兒正哭著求老太太︰「老太太,我想我娘,求老太太把我娘接回來吧。」
衛若萱一直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突然把姨媽送回青州?」
老太太只是嘆氣,勸慰她不要再哭︰「我都說了,這些事我不管,也管不了。侯爺做決定總是有原因。再說了,你出嫁的姑娘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你娘卻是何家的人,一直跟著你也不像回事。你呀,是一時分開了不習慣,時間長了就好了。快別哭了。」
「我一個人害怕。」何吟兒遇事沒有主意,特別是感到姚姝媛在懷疑她,沒事總去芙蓉居,弄得她精神緊張。
「怕什麼?府里到處是丫鬟婆子,有什麼可怕的?」老太太只當她是沒長大。
衛若萱又說︰「娘,吟兒說大哥不準她出府,這回還是我帶她出來的。為什麼?」
老太太自然是清楚內情,卻不能說,只說︰「你大哥也是怕吟兒有個閃失,今時不同往日,不能總往外跑。你也是,都是徐家的媳婦了,動不動就回娘家,又帶著侍衛往山里跑,哪有點兒侯小姐的樣子?當心你大哥說你。」
「不會啦,有大嫂呢。」衛若萱哼笑著,一點兒不怕。
「你大嫂……」老太太看了眼何吟兒,又嘆口氣。
上回衛肆來這兒,話雖沒說完,但意思都已經表露了。他說後悔為了賭氣讓何吟兒嫁進來,讓她不要再管何家母女的事,他只想要紫翎一個夫人。他說她一定能體會紫翎的心情和處境,她也是那麼過來的。
的確,她能體會,甚至驚訝于這個看似多情又無情的兒子竟能選擇這一條路。她沒有理由阻止,沒有理由不贊同,甚至覺得羨慕和欣慰。
「老太太,我能在這兒住兩天嗎?」何吟兒驀地請求。
「庵里什麼都沒有,你怎麼能住呢?」老太太考慮到她的身體,不贊同。
「求求老太太……」
「不行!」出聲反對的是衛若萱︰「既然大哥不同意你出來,我帶你出來已經惹的他不高興了,怎麼能再讓你住在這兒呢?你若這樣,往後誰還敢帶你出來啊?你還是回去吧,過段時間悶了,我再你出來轉轉。」
兩天後,朝廷派來的方政大人帶來了聖旨,協助衛肆進行征糧。知府發出告示,號召城中各大米糧店積極響應,並下令下轄各鄉縣村鎮為災區募捐善款。儀式在知府衙門前舉行,衛肆、方政,乃至大小官員,富豪鄉紳都參加了,弄的倒是熱鬧。
紫翎為了湊個熱鬧,換了身平常衣裳,遠遠的站在人群里眺望。儀式全程,衛肆都表現的極為積極熱忱,以身作則,領頭捐出一年薪俸,知府等人自然得上行下效。如此效應之下,那位方政方欽差總拿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大約沒料到這位侯爺如何配合。
她心里卻在笑,之後的征糧可不會順利。
看完熱鬧,她一路閑逛著往回走,在一條街上見一個神色焦急的書生不行拽住行人詢問著什麼。她正猜測著,書生已經問到她跟前。
「這位夫人,請問知不知道城中有戶姓吳的人家,家中有位吳可兒小姐,年方十六。這是她的畫像!」書生舉著畫像讓她認。
「抱歉,不認識。」她搖頭,看書生焦灼的模樣不由得心生同情,便多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找她?不知她家在哪兒嗎?怎麼不去衙門查問一下?」
書生愁苦著一張臉,半晌才說︰「沒人會信的,我、我講了你也不信。她是我妻子!」
一旁的春杏盯著畫像,驀地說︰「這畫像看著很眼熟,我記得在哪兒見過!」
「在哪兒?姑娘快告訴我。」書生頓時激動,抓住春杏就連聲追問。
春杏忙說道︰「我是在……但不可能,估計是人有相似,不會是你要找的人。我是在我們家老太太的屋子里看到的,一幅美人集艷圖中的其中一個,這衣裳首飾裝扮神態,都幾乎一模一樣。」
「美人集艷圖?」書生像是遭了當頭一棒,捧著畫像發起呆,少頃突然拔腿就跑,沖進了一家字畫店。
相思狐疑道︰「他是怎麼了?」
紫翎皺眉良久,猜測道︰「他該不會是被詐騙了吧?」
「詐騙?」
她猜測道︰「可能有人冒充媒婆,拿畫像給他說親,他付了彩禮,到了迎親的時候卻發現新娘子和媒婆都消失不見了。這可不就是詐騙嗎?」
「夫人,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可恨了!看這書生一身寒酸,家境定然不富裕,若被人騙了,那多可憐。」春杏替其鳴不平了。
「我只是瞎猜的。要不,你去問問。」雖然像多管閑事,但她本來就是個閑人,權當打發時間了。
春杏巴不得她管,跑進字畫店呆了一會兒,出來時卻是一臉失望的搖頭︰「我問了,他說沒人騙他的錢,反而是人家給了豐厚嫁妝。」
「那就沒我們的事了。」她只能猜測,事情另有內情,並非常人所猜測的。書生又不是傻子。
剛剛回到府里,香草告訴她,何吟兒在屋內等了好一會兒了。
她有些意外︰「四夫人有事?」
「吟兒有一事,求侯夫人恩準。」何吟兒往地上一跪,眼淚立刻如斷線的珠子般掉個不停。
「有話就說,你哭什麼?春杏,快把四夫人扶起來!」本來見到何吟兒就心煩,這一哭更煩,好像她在欺負人一樣。
「我、我想我娘,我想去之前的廟里住兩天,求侯夫人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