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一看她的情形,也猜到了,為求穩妥,特地又宣御醫。
「御醫,如何?」太後知道她身體不大好,不知如今養得如何了。
御醫忙回道︰「回太後,皇後已有一月半的身孕。雖然皇後曾受過大寒,所幸後來調養的好,如今已無大礙。如今皇後脈象穩健,胎兒安好,太後盡可放心。丫」
「好!賞!」太後听了高興,又忙讓人去告訴皇上。
衛肆得了消息趕來,又親自問了御醫一番話,高興的在她耳邊低聲笑︰「翎兒,你我的心事要成了!媲」
她故意笑著說反話︰「怎麼就見得一定是女兒呢?若是個兒子呢?」
「都好!我可不挑。」衛肆笑著,又補上一句︰「然而我覺得,我的命里有個女兒。」
太後見他們兩個竊竊低笑,不禁也問︰「說什麼呢?」
「我說往後她更是天下至尊了,我得惟她是從了。」衛肆故意玩笑。
太後高興看他們這麼好,總是令她很感慨。
不多時,趕來慈寧宮賀喜的人一撥又一撥。衛肆考慮到她不便,便趁此借機會讓她免了今天的冊封宴席,讓她好好兒修養身體,又命內務府將秋水閣的布置都重新換了一換,下旨御膳房仔細料理飲食等等。
她剛回到秋水閣,梅梓桐與沁妃一塊兒來了。
「給皇後娘娘道喜!」兩人跪身要拜。
「都免了,請坐吧。」對梅梓桐倒沒什麼多想,她只多看著沁雅,客套的寒暄了幾句,便令其先回去了。
梅梓桐留了下來,逗逗曄然,又與她說說閑話,都是打發時間而已。
她也是一時無意,問道︰「桂蘭宮與你住的地方近,你方才跟她一塊兒來,誰約的誰?」
梅梓桐笑道︰「剛剛一岔忘記了,我正要說呢。听到皇後的喜事,我正打算過來,卻見沁妃來了。她說才到宮里,要親自來見見我,往後是姊妹,宮中作伴,彼此認認,希望日後我多多照顧,不懂的地方告訴她。說來也怪,看她柔柔弱弱,言語輕柔,卻總有些不大對勁似的。若是旁人,不管什麼話都會問兩句,試探試探,畢竟往後在宮里一輩子,她卻不一樣。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由她想到了……」
「什麼?」見梅梓桐話語猶豫,有所猜測︰「你說吧,也沒外人。」
梅梓桐這才說,放低了聲音,只一個名字︰「胭脂。」
話雖簡短,意思卻透。琉璃當初入侯府,是另有其主,另有居心,如今拿來比沁雅,意思明了。
紫翎笑了笑,說︰「她是金國的公主,與胭脂到底是不同。她若與你說話,倒沒什麼,總不至于去算計你。」
梅梓桐自然明白,說道︰「我不擔心這個,她在我身上有什麼可圖的?我是擔心你。你如今身懷有孕,差錯不得,若因你出事,豈不是牽絆了皇上?誰不知皇上最重你這位皇後。要我說,皇後真得小心謹慎些,不為過。」
梅梓桐後面似說起了玩笑,然而無心之言卻惹得紫翎心頭一動。
沁雅總不至于真的像胭脂吧?
當天沁妃的冊封之典全依照歷來規矩,宴席雖熱鬧,規格並未破格。紫翎呆在秋水閣,紅豆嘴快,那邊席上有什麼事全都傳了個一清二楚。席到一半,衛肆托詞醉了,來了秋水閣。
「皇後,皇上來了!」紅豆笑吟吟的跑進來通稟。
隨之衛肆就進來了,笑著問她︰「翎兒,東西吃的如何?」
「挺好的。你這麼早就下席了?」她一面問一面接過相思端來的解酒茶,端給他,離的近了便微微皺眉,笑問︰「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幾杯而已。你坐著吧,我把衣裳換了就好了。」知道如今她對酒味敏感,衛肆換了衣裳再與她坐著,喝了幾口茶,覺得有些犯困。
「睡會兒吧。」知道他近些天忙,昨夜睡的晚又沒歇足。
夜色漸晚,華燈點亮。
已是晚膳時分,一個小太監來到秋水閣,跪地稟道︰「啟稟皇上,桂蘭宮中晚膳齊備,沁妃有請皇上。」
衛肆正在淨手,听了小太監的話卷唇冷笑,將巾帕子甩在鎏金盆內,說;「沁妃那般嬌弱,又水土不服,朕怎麼好去打擾?去回沁妃,讓她好好兒歇著,另外告訴桂蘭宮的那幾位嬤嬤,把宮中規矩一一的教導給沁妃,若沁妃不懂規矩犯了錯,便是她們的責任。懂嗎?」
「是!」小太監連連磕頭,躬身去了。
紫翎听見這些話,就似沒听見,安放好筷箸,笑著說︰「原本要給你備壺葡萄酒,只是所剩不多了,留著除夕喝吧。」
衛肆坐了下來,笑道︰「不喝也罷了,你又受不了酒味,留著除夕喝吧。過完年,錦之要回錦州,他向來愛你釀的酒,到時候剩的都給他吧。」
除夕……
她想起上兩回的除夕,又想到這一年,輕笑道︰「終于能過一個團圓年,也算達成了一個夙願。」
展眼便至除夕。
宮中照例是大擺筵席,紫翎懷孕,未免勞神傷身,諸如一些繁瑣事情都交給梅梓桐代辦。沁雅自冊封那晚被衛肆拒絕之後,次日便抱恙,一直在寢宮中養病,早晚問安全都不露面。紫翎也不理會,知道衛肆早在桂蘭宮安排了人,防止沁雅變生波瀾。
這天晚上,慈寧宮擺宴。
暖閣內擺著張大圓桌,太後,衛肆,衛錦之,紫翎,謝冰雁,以及正值「失蹤」之中的衛若萱,這麼幾個人圍坐在一起,吃一頓團圓飯。暖閣內服侍的人都是貼身的,素雲、相思、春杏、蟬兒、憐兒,雙喜則在氈簾邊立著,預備要東西傳話,外面那些宮人一律不準進來。
素雲執壺,為每人斟滿一杯葡萄美酒。
太後環視著坐在的這些人,分明是高興,眼眶卻忽然濕了,未免弄壞了氣氛,忙笑著舉杯︰「今晚我們一家人熱熱鬧鬧吃頓飯,先喝一杯吧。」
衛肆端起瀲灩酒水,望著曾被自己怨恨誤會十多年的人,不禁恍惚。
「娘,我敬你一杯。」
太後一愣,望著他滿眼驚訝和激動。盡管他不是第一回喊「娘」,卻是第一回如此正式又認真的喊她,便是什麼都沒說,卻使得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個簡簡單單的字,表明這對母子間的堅冰溝壑徹底瓦解消逝。
「好。」太後淚光微閃,遞眼將酒一飲而盡。
衛錦之朝謝冰雁示意,雙雙舉了酒杯︰「太後,我和冰雁一塊兒敬你。」
「好!」太後同樣笑著一飲而盡︰「錦之要好好兒照顧冰雁,可不能欺負她。」
「太後放心,我只會疼她,絕不會欺負她。」衛錦之竟當著眾人說出這樣柔情的話來,惹得謝冰雁挑眉相對,素雲春杏等人早笑了。他又望著衛肆與紫翎,笑道︰「我向大哥學,定然不會辜負冰雁,太後就放心吧,若她受了委屈,您罰我。」
「我知道你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太後又轉向謝冰雁︰「冰雁,我就把錦之托付給你了。他性子執拗,不大好勸,你多費心,照料好他。」
喜慶團聚的日子里,謝冰雁也不想令太後多憂愁,笑著點頭應諾︰「冰雁都知道。」
太後又看到若萱,想到她的心事,便沒多說。
衛若萱雖然想問還要失蹤多久,又深知這樣的事急不得,便斟酒舉杯,把話題岔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我敬你們一杯。」
除了紫翎以茶相代,其他三人皆飲了。
衛肆多看了衛若萱兩眼,頗有言外之意的笑︰「為了你,你大嫂可沒少操心,你得感恩。好好兒再單獨敬她一杯,她豈不是更疼你。」
這回不再是挨訓,而是得到提點,衛若萱既意外又欣喜,連忙依言又敬酒︰「大嫂,若萱讓你操心了。」
紫翎瞥了衛肆,笑道︰「做大嫂的豈能不為你操心?所幸也操心不了多少了。我看你終究是貪玩,不如年一過完,你帶著幾個人跟你二哥二嫂去錦州住住。去了要听二哥二嫂的話,別太胡鬧。」
「謝大嫂!」衛若萱領會其意,心下高興起來。
一場家宴,注定不會轟轟烈烈,但席間所彌漫的淡淡溫情令人分外舒適眷戀。
席罷,衛肆挽著她的手從慈寧宮出來,擔心她著涼吹了冷風,把大紅織金的白貂披風緊緊給她裹好。四個宮人執燈在前引路,相思春杏等人簇擁尾隨,一路散漫而行,安靜靜的,沒有清冷孤寂,無言中自有溫情恬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