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王承業進京述職的消息,黛玉也越發地笑開了眉眼,忙給王嬤嬤賀喜道︰「這可真是大喜事了!恭喜嬤嬤!」,紫鵑、雪雁也都忙上來賀喜。黛玉看著王嬤嬤已經發白的頭發,越發地感慨道︰「女乃哥哥如今也算是朝廷官員了,嬤嬤也該跟過去享享清福了,卻還跟著黛玉在外面操這麼多心,說起來倒是黛玉的不是了。如今黛玉父母皆已不在,嬤嬤又是黛玉的女乃娘,索性黛玉今兒就拜了嬤嬤為義母,認女乃哥哥為義兄,也算是有親人的了。」說著便要給王嬤嬤下跪。
王嬤嬤忙攔道︰「姑娘,這可萬萬使不得,老奴一家本就是林家的家生奴才,老爺太太恩典老奴才能侍奉姑娘,承業也才有了今天,難道我們是那忘本的人嗎?老奴怎敢受姑娘這一拜!姑娘快不要如此了,要不然老奴真無立足之地了。」說著,便也給黛玉跪下去,無論如何不肯受黛玉的禮。黛玉無法,只得起身,道︰「嬤嬤既不肯受禮,但黛玉之心不改,以後黛玉只喚媽媽便是!」說著便扶起王嬤嬤來。
「寶二爺,姑娘說了,今兒累了,不想見人!寶二爺,寶二爺……」外面腳步聲響,一直走到門口,全然不顧後面老嬤嬤的阻攔。黛玉眉頭一皺,急忙拿帕子擦了擦眼楮,回身進里屋去面朝里躺在床上,紫鵑拿棉被蓋了。
雪雁已經掀開門簾請了寶玉進來,道︰「二爺怎麼這會兒來了,姑娘睡著,還沒醒呢!」
寶玉將手放在嘴上,噓了一聲,輕道︰「你這丫頭,姑娘沒醒,你還不小點兒聲。妹妹素日里睡眠是最不好的,一點動靜也會吵醒,怎麼這麼不注意。」說著便向里屋走去,卻正迎上出來的紫鵑。
紫鵑便道︰「二爺外面喝口茶吧!姑娘好容易睡著了!」寶玉便道︰「我知道,我只輕輕地進去,看看她!」一時又問可吃了藥、睡的是否安穩等話。黛玉本沒有睡著,不過是因為今兒才和王夫人起了沖突,不願意見寶玉之意,這會兒听得他如此關心,心里不覺也熱熱的,暗自嘆息,寶玉如此一腔心思對自己,讓人無奈的同時卻也覺得有幾分感動,如此細致溫柔體貼的心思,難怪這樣的寶玉能打動那些女孩子們的心。
想著,黛玉便已經坐起身來,對紫鵑道︰「讓二爺進來吧!」紫鵑回頭看黛玉已經坐起身來,便回身來扶黛玉起身,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寶玉也在一旁坐了,問︰「妹妹可好些了沒有,那藥可堅持吃了?」
「好多了,今兒並沒有咳嗽,人參養榮丸老太太也讓人送來了,只是並未覺得不舒服,是以也沒吃。」黛玉輕輕笑道。
雪雁早已端上茶來,王嬤嬤也跟進來道︰「姑娘要沒什麼事,老奴就先退下了。」黛玉笑著抿了口茶,道︰「沒事了,媽媽且去吧!」王嬤嬤便又囑咐了紫鵑雪雁幾句,便退出去了。
這里黛玉和寶玉坐著吃了一會兒茶,閑話了幾句,黛玉便問︰「二哥哥今兒一大早出去,這會兒才回來,可是有什麼大事?」
寶玉嘆了口氣道︰「哪里有什麼大事,不過去北靜王府閑坐了一會兒,又去看看秦鐘,如今他越發地病重了,請去的太醫也都說不過是挨日子罷了,整個人瘦得厲害,哪里還有原來的豐神逸致,真真可惜了這樣的一個人!」說著不覺又皺起了眉頭。
秦鐘的事情,黛玉這兩日已經听寶玉提了不下七八次,因此道︰「他如今病重不得起床,倒不知道那智能兒被趕出去後又流落何方,但凡這秦鐘是個有血性、有責任感的人,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羞愧,倒把一個女孩子不顧的。」
「妹妹說的固然有理,只是那秦鐘看著也是可憐!再說了父母之命,他哪里還能去找智能兒不成?」寶玉只牽掛著秦鐘,如今听黛玉說起智能兒,反而並不十分掛懷!
黛玉因知道寶玉素日是極其憐惜女兒家的,認為他也是心善之人,哪承望竟說出這般無情的話,不禁挑眉道︰「二哥哥此言差矣,雖然古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當初他既然和智能兒有了那層關系,就應該負責,當初他怎麼就想不到父母之命呢?
智能兒去找他,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她乃是一個女尼,怎可能隨意離開佛門?那秦鐘雖然挨了父親的打,但是卻對智能兒不管不顧,難道就是有責任了嗎?」
「可……可秦鐘也病了!」看黛玉有些咄咄逼人,寶玉一時有些不能適應,只能用秦鐘病了去搪塞。
「病了?他是病了,只怕是心病,氣死父親,有愧智能兒,你下次去見他,且告訴他,如果他對父親有愧,就更應該好好配合太醫的治療,將病養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如今是秦家唯一的根苗,若是再因此自傷,只怕也命不久矣,到時候又該何如去地下見他父親,那智能兒既然違背規矩出來找他,只怕已經珠胎暗結,還是趕緊將智能兒找回來,就算不能正經成親,做個妾室也是可以的,還能為秦家留下後代。」一氣將自己的不滿發泄出來,順便說了自己能想到的補救辦法,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她這樣就算不能挽回秦鐘的性命,但或許能改變一下智能兒的命運。
寶玉卻已經听得痴了,張口結舌地道︰「這……這……你怎麼知道智能兒她……」珠胎暗結,他貌似沒有告訴林妹妹秦鐘和智能兒在廟里的事情,林妹妹怎麼?
「猜的啊!」黛玉也驚覺自己失口,慌忙補救,道︰「智能兒能逃出水月庵來找秦鐘,肯定有什麼事情,這還猜不到嗎?」
「哦!」寶玉恍然大悟,道︰「我這兩天怕是不能出去了,剛回來時老爺令我這兩天在家讀書,說是請了今科的進士們來家飲宴,到時要我作陪,學些經濟仕途,唉!」說著已經是神色黯然起來,又道︰「什麼經濟仕途,好好的反而成了國賊祿蠹一流,那些所謂的進士也不過是追名逐利一流,老爺反讓我去陪他們,到時候反污了我的清淨。」
黛玉知道他說的是實情,看他這樣,也不好再拿話招他,只說︰「既然舅舅有命,你也收斂些吧,好歹耐煩過這幾日,你雖看不慣那些讀書人,舅舅卻素來是看重的,少不得到時候坐坐樣子罷了。至于秦鐘那邊,過兩日再去說想也無妨。」一時說著,覺得眼楮發澀,鼻子發酸,忙拿帕子遮了,打了個呵欠。
寶玉便道︰「妹妹累了一天,這會兒可去休息一會兒,晚上還要過老太太那邊用飯的,咱們到時再說話。」黛玉答應著,看著寶玉去了。便月兌了外面的大衣裳,自到床上去睡了。紫鵑雪雁便在外間守著,做些針線,說會兒笑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