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黛玉命人去熬了濃鹽水來給那女子灌下去,旁邊幾位大夫知道這是要催吐,因此都不由地暗暗點頭,但那男子顯然不明白,不滿地道︰「鹽水能解毒,我還用得著來找大夫嗎?」說著一手推開小伙計手中的鹽水,瓷碗掉在地上,當場摔的粉碎。黛玉一著急,喝道︰「想救你妻子活命就快讓開!」
盛楓看那男子依舊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擋在前面不讓小伙計上前,一著急,便縱身上前點了那男子的穴道,接過小伙計手中的大碗,一手拖了那女子的脖頸,手上使了兩分巧勁,讓那女子張開嘴來,便把鹽水灌了進去。
那秀才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妻子被灌下去兩大碗鹽水,急的只在一邊大叫,「放開我,放開我,你給雲霞喝了什麼?」
這邊還沒喊完,只听得外面哭聲傳來︰「反正已經休了,你還管她死活做什麼?你這個不孝的逆子,連為娘的話都不听了,治好了她,我就死給你看啊!」隨著哭聲,便進來了一個穿著栗色斜襟襖褂、拄著青羊拐杖的老婦人走了進來,一進門,便坐在地上,拍著腿哭了起來。
黛玉皺了皺眉,卻沒有說話,只在櫃台邊坐了,看那名叫雲霞的年輕女子的反應,果見她喝下幾碗鹽水之後,便有了嘔吐的意思。黛玉忙對身後的幾個婆子道︰「你們且把她扶下去,讓她把胃里的穢物吐出來,李大夫已經開了解毒的藥物,且先去煎一副來,等她吐的差不多了,再喂她喝下去。」婆子們立刻答應著,扶起那女子,往後邊去了。
那男子還要說什麼,可是看著母親坐在堂上,便不敢再叫,但是因為被點了穴道,卻也動彈不得。而那老婦人看兒子不來勸慰自己,哭的越發大聲起來,直說讓那賤人死了倒干淨。
饒是黛玉好性,這會兒卻也忍不得了,道︰「你這老人家說的也忒無理了些,就算她不是你的兒媳婦,是個陌生人,難道就該見死不救了嗎?怎麼倒口口聲聲咒起人來了。我倒想問問,天朝可有律法,逼死人命又該是什麼罪名?」
「你是什麼人?竟然管我家的……」那老婦人本來坐在地板上,拍著大腿哭,听得一個清脆甜糯的聲音質問自己逼死人命,心內不服,翻身起來就要罵街,抬頭看見一個玉石色長衫的少年公子坐在那里,雙目灼灼含著憤怒,正緊緊盯著自己,雖然看去年齡不大,但卻頗有威嚴,因此不覺便把「閑事」二字咽了回去。忽而又看到自己的兒子正一動不動地半蹲在一旁,轉而去罵自己的兒子︰「你這個逆子,看到別人欺負你的老娘,竟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的!」
「他不是不敢放!」盛楓冷冷一笑,聲音更像是凝結了的冰塊一般,讓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兒子,你怎麼了?」那老婦人這才發現兒子不對,竟然如木雕一樣半蹲著,雙手向前伸著,忙上來搖晃兒子。
盛楓伸出雙指,在那秀才身上點了兩下,卻見那秀才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再看那老婦人,不由地跪下道︰「娘啊,求求你,讓他們治好雲霞吧,我都已經寫了休書,雲霞也不再是咱們家的人了,就像這位小爺所說,就是陌生人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救那個賤人?我巴不得她現在就死了。」那老婦人怨毒地說。
「六皇子,你倒是說說,在咱們天朝,逼死人命、見死不救可有什麼罪名?」黛玉喝了口茶,淡淡地問。
「逼死人命,其罪當誅,至于見死不救嘛,這罪名可大可小!」蕭翰翎明白黛玉的意思,早把自己的皇子身份端了出來。果然,那對母子一听面前站的人竟然是當朝皇子,早就軟倒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道︰「草民不知是六皇子在此,沖撞了殿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話說蕭翰翎亮明了身份,慶和堂里的一干人等也都吃了一驚,慌忙上來給蕭翰翎施禮。蕭翰翎擺擺手,讓他們都一邊站了。黛玉便讓小伙計端來了椅子,請蕭翰翎和盛楓在上面坐了,自己在一邊相陪。許是因為在皇子面前吧,那老婦人果然不敢再撒野,只規規矩矩在地下跪了。那年輕秀才這才說起事情的情由來。
原來這秀才名叫陳玉林,今年也不過二十多歲,家里乃是一個沒落鄉紳,只靠著幾畝薄田度日,早在陳玉林三歲的時候,其父就已經過世,是他的老母親將他拉扯成人,又供他讀書識字,考取了功名。適才那女子乃是他的妻子張雲霞,那張雲霞的父親乃是一個私塾先生,因此張雲霞也粗通文墨,二人成親三年,夫唱婦隨,恩愛和美。只是不知為何,陳母卻很不喜歡張雲霞,一時說張雲霞不懂孝道,不侍奉婆母,一時又嫌棄她偷懶,針線不好,繡活賣不到錢,總之是一千一萬個毛病。
如今,眼看著別陳玉林結婚晚的鄰居都有了孩子,而張雲霞的肚子卻沒什麼動靜,她就越發地挑起張雲霞的毛病來,只讓陳玉林以不順父母、無子的罪名將其休棄。陳玉林是母親一手養大的,對于母親的話自是不敢違拗,但念及父親之情,忍不住苦苦哀求,奈何母親卻以死相逼,無奈之下只好寫了休書。但這張玉霞也是個烈性女子,言道好女不侍二夫,既然夫家不容,她也無甚面目回去見父母,因此半夜里趁婆母、丈夫熟睡,竟然悄悄找出了家中用來滅老鼠的藥,一口吞了下去。
等到陳玉林發現的時候,張玉霞已然渾身抽搐不止了,陳玉林敲開母親的房門,告訴她張玉霞的情況,哪里知道母親不僅不拿錢趕緊送其妻求醫,反而讓陳玉林不要理會。陳玉林哀求半晌,眼看著妻子快不行了,終于死心背著妻子出了家門,可是他幾乎跑遍了城里的醫館,卻因為沒錢而被拒之門外。好容易找到了新開業的慶和堂,這才冒冒撞撞地跌了進來。
「哦,這可差點變成另一對焦仲卿與劉蘭芝了!」蕭翰翎吹了吹茶葉,輕輕呷了一口茶水,看向盛楓道︰「師……」覺得不對,輕咳了兩聲方改口道︰「盛公子覺得呢?」
盛楓一拱手,淡淡道︰「既然六殿下遇見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了,一切當然還需要殿下猜度著辦!盛楓和林姑娘都相信,殿下一定會解決好這件事的。」一句話,在此把皮球踢給了蕭翰翎,黛玉微微一笑,都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還在這里互相推月兌,但既然如此說了,她也想看看蕭翰翎如何處置,因此也順著盛楓的話道︰「是啊,還請殿下給他們一個公道。」
「那好,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今天我就做這個主了。」說著便對下面人道︰「那陳張氏這會兒可怎麼樣了?」
清平忙上來回答︰「回六殿下,已經將毒藥盡數吐出來,李大夫也開了排毒的藥物,已經煎了給她服下,這會兒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說到這里,清平為難地看了一眼在下面跪著的陳玉林和其母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