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軒看著洗手間鏡子里蒼白的臉,微微咳了咳,一口鮮血應聲而出,身體突然止不住的顫抖,仿佛站著都是件很累的事情。他又開始瘋狂地咳血,卻努力想減少咳血發出的聲音。血跡留在了鏡子上,留在了手上,也留在了他心里。血腥的味道在嘴里久久沒有散去。他拿起毛巾擦干淨嘴角,眼神中有股莫名的冷漠。
「你還好吧?」程軒剛出洗手間,曉晨就遞出了自己的關心。
「沒什麼啦。」他若無其事地笑笑。「走吧,再不走就要遲到嘍!」
「呃……」曉晨有些遲緩地說,「那個我約好了和別人一起走的。所以……」
「噢,你先去吧。我表哥一會兒送我。」程軒無所謂地擺擺手,沖她微笑。
曉晨沖兩人微微點頭。然後飛也似地逃離了這個地方。
雨莫仔細地觀察著程軒的神情,沒有說話。
「十月中旬。」程軒突然開口。
「什麼?」雨莫沒听清程軒的話。
「現在是九月末,等到十月中旬,我就休學去醫院治療。」程軒恍惚地說著。他的神情有些茫然又似乎有些釋懷。
「你同意了?」雨莫有點驚訝。
「恩……」
「該不是因為剛剛的……」看到他突然陰下來的臉色,雨莫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于是立刻住嘴。
程軒茫然地看著四周,精神一會兒集中,一會兒又分散。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的童年時光。
「走吧,我送你去學校。」程雨莫拍了他的肩,打斷他對痛苦過往的回憶。程軒呆呆的點著頭,身體卻僵硬得無法動彈。
曉晨飛快地逃了出來。翔中莫名奇妙地看著她。
「怎麼了?為什麼跑得這麼快?」翔中輕輕地拉住她。
「噢,沒什麼啦。只是覺得不太舒服。」
「嗯?」
「程軒的感覺很陌生。」
「為什麼?」
「今天他有點冷淡啊,而且他表哥還在.感覺真奇怪。」
「但也許,那就是他的本性啊。」
「本性?」
「對啊,本性就是冷漠的。」
「那還是以前的他好。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啊。」曉晨在空中畫出一個笑臉。翔中一臉溫和的看著她。她注意到翔中的視線。
「呀!咱們快去學校吧!不然遲到了。」曉晨拍了一下頭,拽著翔中的胳膊著急地向前走。翔中微笑著趕上她。她趁翔中不注意時微微回頭看了一眼。
——還好,他沒有出來。
而程軒此時正準備下樓。
一陣優美的音樂聲傳來。上課鈴打響了。原本還想再講幾句的老師看到同學們的狀態,無奈地收了口。
又是吵鬧的一個下午。同學們都在說笑、打鬧。
九月末的陽光出奇的燦爛。它輕快地透過窗子跳進教室,跳在課桌上。它緩緩地流向一張桌子,仿佛想照亮所有的黑暗,更確切地說,應該是想照亮那些被封凍的人。
程軒老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班級里的吵鬧聲時大時小。
他左看右看前看後看,突然發現,所有的同學都在笑著談話。
所有人都在談笑。
所有人都在。
都在。
只有他沒在。
耳中出現一陣陣耳鳴聲。眼前的景物暗了又亮。頭突然變得莫名的清醒。想要張嘴發出聲音卻發現嘴像粘了萬能膠一樣。心髒似乎也在改變著跳躍的軌跡。
他扯了扯嘴,沒有笑。
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不知道該說什麼樣的話語,不知道該看向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他就只是這樣木然地坐著,木然地看著前方。
同學們依舊在歡樂地笑鬧。
他就這樣听著越來越刺耳的笑聲,面無表情地坐著,沒有動作沒有語言。
吵鬧聲沒有停止。
仿佛一個噩夢。
時不時地有人跑過他身邊,看也沒看他一眼。
陽光依舊明媚而清澄,均勻地散在桌子上,散在他身上,透過鏡片散進他的眼里,而他卻沒有絲毫感覺。
曉晨在教室的一旁和幾個同學聊得很開心。突然她莫名地打了個寒顫,怔了怔,原本閃爍著快樂光芒的眼楮變出了冷靜而略顯悲傷的神情。她強迫自己繼續和朋友們說笑,不去理會那塊被無助和寂寞籠罩的地方。但不由自主地,她的眼神緩緩地從笑著的朋友的身上飄到了程軒的身上。
世界仿佛沒有了聲音。
只看得見一些黑白人影時不時地走過。
只看得見程軒孤單地接受著陽光的洗禮。
只看得見他的面無表情。
只看得見……
「曉晨,怎麼了?」一旁的娜娜突然問。
「噢,我是在想︰今天下午的陽光蠻好的耶。」曉晨沒話找話說。
「的確是噢。」其他幾個朋友都點頭同意。
「哎,我媽說,昨天天氣預報報道……」話題又被岔開了,沒有人察覺到曉晨的不自然。
每天遇見的人數不勝數,可真正肯仔細關心自己的,又會有多少呢?
曉晨無力地閉了下眼,繼續和朋友們閑聊。
程軒的眼楮漸漸有了焦距。眼神變得漠然甚至有些殘忍的味道。他收拾好自己凌亂的心情,開始準備下一節課的書本。
九月里,陽光依舊明媚地照著。
同學們依舊在嬉笑打鬧著。
程軒依舊獨自坐在座位上。
一個課間仿佛被拉得有一年那麼長。
「曉晨,曉晨……」
「嗯?」
「你在思考什麼啊?這麼入神。」翔中笑著說,「我再不叫你,你恐怕就要撞樹上了。」
「啊?我只是覺得最近這幾天好像缺了些什麼,連空氣的味道都不一樣了。」
「呵呵,你還是不太習慣現在咱們倆的關系吧?」
「嗯……好象不是這個。哎呀,我也說不清楚,還是不要想好了!」
他們倆走過校園操場,有一些地下黨情侶躲在暗處。
「呃,他們也太……明目張膽了吧。」曉晨不知所措地指了指他們。
「是啊。他們大部分都是學習不好出來混的。不過他們也真有膽量,居然站在樹旁邊!」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