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很無聊。
蒼白的燈光照射著整個醫院。在不同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時淡時濃。
雖然剛呆一天,但程軒已經無聊的快要煩死,程雨莫每天都要工作,不能陪他。醫生護士們給他上完藥後也是很快離開。他自己又不想出門。身邊什麼也沒有。于是他開始發呆。
從下午打完針後,他一直在發呆。
已經過去將近5個小時了。飯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早已冷掉。
他坐在病床上,看著窗外黑色的天空。
時間一直沒有停止。
—如果能回到學校多好啊。哪怕是無人理睬,哪怕是被人嘲笑。也比現在要好得多啊。
偶爾窗外傳來車輛開過的聲音。
—現在這里好安靜,好安靜,我也很安靜,安靜得仿佛死去。
程雨莫輕輕推開門,看見了背對著門的程軒,又看了看早已冷掉卻絲毫未動的飯,無奈地搖了搖頭,悄悄地把飯拿走。
程軒仿佛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他仍然在沉默。
天空中看不見星星,也看不見月亮。
程雨莫再一次回到這里,把熱好的飯放在他手里。他一點一點地轉過頭。
「你現在是病人,一定要多吃點兒才有力氣呀!」
「他們,會來看我嗎?」
「嗯?」
我現在病了,他們會來看我嗎?「
程雨莫看著他,他的目光似乎不是詢問而是哀求。他拍了拍程軒的肩膀。
「你要相信自己。「
程軒沒有說話,他木然地把飯送進嘴里。程雨莫也沒有說話。他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弟,突然很想哭出來。
學習生活越來越緊張了。
曉晨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有些力不從心。她從書堆中抬起頭。窗外是一片並不陰暗的天空。她看向窗外。由于是上課時間,操場看起來有些空曠。雖然他離開只有幾天,但她仍感覺自己的生活發生了改變。她突然不願意說話,突然很喜歡回憶,突然很喜歡听課,哪怕是她最不喜歡的課程……
一年前。
曉晨和程軒還曾是同桌。但兩人的關系僅在偶爾互相借一些用具或談一些與學習有關的話題上。高一的課程並不忙碌,但所有同學都很緊張。對于文科生來說,很多理科課根本就不听—學習主科去了。曉晨的班就是這樣。
物理課對文科生來說很枯燥。老師用干巴巴的聲音講述著並不吸引人的內容。上課時,班里的同學做什麼的都有。
曉晨揉了揉眼皮。剛想發牢騷就看見一邊的程軒努力地跟著老師記筆記。
「你……能听懂嗎?」下課後她小心翼翼地問他。
「一點兒吧。」
「哎,我都听不懂耶。」
「其實我也不太懂。」
「那你為什麼還听?」
「因為沒有人听啊。」
「恩?」
「下面沒有人,可老師卻硬撐著要講。那老師多……哎,多可憐啊。」
曉晨听得很認真。
「所以一定要認真听講,哪怕是听不懂,也要硬著頭皮去听。」
「那這還是為了自己學習嗎?」
「不是啊。」
「啊?」
「是為了老師而學。咱們學文,理科不拿來高考啊。但是,課還是要上的。如果不喜歡這一門課程,那就當是為了辛苦備課的老師而學吧。」
「好像有些道理。耶,你蠻懂事的嘛。」
「唉,這,這不過只是給自己一個听課的理由而已啦。我也是瞎想的。學習只是給自己學,怎麼可能為老師學嘛。可如果不這麼想,我又學不進去了。」他撓了撓頭傻傻地笑著。
曉晨也是第一次發現他的笑容如此純潔。
……她淡淡地皺了眉。忽然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死程軒。明知道自己得病還不告訴我一聲。
她又有些憂郁。
—之前給我彈鋼琴,也算是一種告別吧。想來你連翔中都沒有告別呢。
忽然,笑了起來。曉晨的視線又轉回了課本。
「感覺怎麼樣?」程雨莫遞過一杯溫水。
「唔,還是老樣子。」
「你呀,現在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醫藥費,住院費什麼的都不用你擔心。」
「哥!」
「什麼?」
「你有空能不能去看看我住處的信箱?」
「好啊。怎麼了?」
「我怕有人郵東西給我,我卻收不到。」
「沒問題,一會兒我就去。」
程軒笑了笑,專心喝自己的水。
雨莫想起了一些事情。—你還是放不下他們吧。他閉了閉眼,神情有些苦澀。
門外有一陣敲門聲,很輕很輕,仿佛水滴入河面轉瞬即逝。—翔中是猶豫了一次又一次,才下定決心去敲門的。
程雨莫開的門。程軒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無聊景色。
「請問,這是程軒的病房嗎?」翔中並沒有見過雨莫。
「是啊。」他點了點頭,「你是……」
「我是他……朋友。」
程軒已經從窗外看向了門口。翔中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他眼中有東西一閃而過。
「哥,你幫我去看一下信箱吧。」
雨莫看著程軒沒有說話。他沖程軒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了。程軒老實地坐到病床上。
翔中的喉嚨有些發干,就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連喘氣都很費勁。他定了定神,有些緊張。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站在門口干什麼?進來啊。」倒是程軒先開了口。
翔中有些猶豫,但還是進來了。
「今天不是上學嗎?怎麼有空來?」
「我請假了。」
「哦。」
「你……病情怎樣?」
「不好!」程軒曾發短信告訴翔中有關他來醫院的真正原因。
「那……那你好好休息。」翔中突然覺得自己很白痴。
程軒看了看他,眼里閃爍著復雜的光。
「我現在幾乎無事可做,倒不如在學校里。雖然吵吵鬧鬧,但總會覺得自己還活著」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于是干脆轉過頭去。翔中也在思索如何開口。氣氛很奇怪。
「咱們有多久沒有在一起聊天了?」
「啊?」翔中有些發愣。
「我記得第一次叫你是還把‘徐’看成‘沈’了。他輕輕地笑了笑。翔中回想了起來。」是啊,那時我也很奇怪︰怎麼班級有人和我重名了呢,後來才知道是你看錯了。
「我比較笨啊,看什麼都會看錯呢。「
「你呀。」翔中看著他一臉溫和的表情,突然感到很難過,「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說自己呢?哪里有人會像你這樣說自己也說得這麼狠的。」
「但的確如此啊!」他一臉無辜。
「其實你也有很多優點的。」
「……」
「比如說學習很努力,做事很認真,性格隨和不張揚,有時也很體諒別人,而且還……」他有些說不下去了,程軒臉在他說出的剎那就暗了下去。
「我一點兒也不好,記得我以前曾和你說過。」他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陰暗。
翔中看著他。
「所以不要再表揚我。這樣我會更加難過。」
翔中別過了頭。
「你有告訴曉晨你的病嗎?」
「沒有。」
——可是她已經知道了啊。翔中驚異地看著他。
「我不希望她知道。我怕、怕自己又會變成一個不被重視的人。」
——怎麼會呢,她明明喜歡你的。翔中無奈地嘆息。
「我給她發短信說是因為上學太累所以才綴學到哥哥的醫院里幫忙的,」
「她怎麼說?」
「她就說‘知道了’,」程軒撇了撇嘴,「那麼,既然我已經見不到她了,那麼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