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得越來越冷。
——程軒去醫院的時間並不久啊,頂多才一個星期而已嘛。
姚娜有些出神。
——不過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想過班里同學嗎。
她搖了搖頭。
——算了算了,他才不會想起我呢。為什麼我從小學開始就和他一起上學,結果到現在他和我說過的話還沒有他和曉晨說的多呢。
她又有些疑慮。
——有空……去看看他吧。
她回頭看了看曉晨,曉晨依舊蒼白著一張臉,眉毛似乎都變白了。整個人看起來也是白色的。
班里的所有同學都把頭扎進書本里,臉上是一副嚴肅的表情。偶爾有的同學想問題,看見其它同學的臉色,也便住了口。
——班級里,一定不會有人想起他吧。
姚娜的眼神變得憂慮。
——其實是我一直膽怯,想去接近卻因為你的過去而只是默默地在遠處觀望你。如果在小學的那個夏天我接過了你遞來的水瓶,現在我們是不是又會有另一種景象呢。
她微微笑了笑,搖搖頭,也扎進書本里去。
曉晨仔細地盯著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班級里充滿了壓抑的氣息,沒有一個人大聲呼吸。
徐翔中愣愣地坐在教室里,腦海里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下午與程軒的對白。與曉晨班里的狀況一樣,翔中班里的每一個同學也都在拼命地學,想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這上面,偶爾有同學回頭看一看監視器——監視器在教室後面發出明亮卻又詭異的光,攝像頭以緩慢的速度無情地將每一個同學的動作記住——然後又慌忙鑽回書本中。
翔中漠視著這一切,身邊同學的眉頭都皺出了淡淡的痕跡,他想起了以前……
……兩年前——
同學們都唉聲嘆氣,互相訴說自己考的多麼差
程軒一個人皺眉坐著——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頭看,是翔中。
「考的怎麼樣?」
「不好」程軒苦著臉。
「咱們班好多人都說自己考得不好。」翔中聳聳肩。
「等成績下來不就知道了!」程軒連頭都沒抬。
……不久之後成績單發下來,那些「考得多麼差」的同學幾乎佔滿班級前十,程軒考了倒數第五。
——現在的人真虛偽。
翔中憤憤地在心中罵道,他想起了程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突然又很想再去看他。
——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那樣,這個世界會不會變成純淨的呢?
他搖了搖頭,開始翻看書。
一節晚自習就在翔中的迷惘和失神中過去了。
「徐翔中,有美女找你噢!」下課後,站在門口的男生沖翔中喊著,臉上掛著有些壞壞的笑容。班里有同學發出了「噢——」的怪音,有的女生臉上有失望的表情,還有的同學唧唧喳喳不知討論什麼——時不時地還向翔中這邊望一望,更多的同學頭都沒抬,似乎連下課鈴也沒听見,依舊扎在書堆中。
翔中沒有理會同學們的反應,黯然地走出教室。門口的幾個男生向他挑了挑眉,他連看都沒看。
門外站的女生果然是曉晨。
翔中有些驚訝,然後又了解似的笑了笑。
「喂,我來找你耶,你怎麼可以只笑!」曉晨的臉還是那麼蒼白。
「為什麼來找我?」兩人一起向樓外走去。
「上一次是你來找我呀!所以這次當然換我來找你啊。」
「不用分得這麼清吧!」
「不……還是這樣好一些啦!」還是分得清比較好。
學校操場依舊如同往常一樣,亂哄哄的,很熱鬧。但並不是所有人臉上都有發自內心的微笑。
「我今天去看程軒了。」翔中裝作漫不經心地提到。
「噢。」曉晨似乎也有些漫不經心。
「他看上去……像是空的。」翔中突然不知該怎麼形容程軒,嘴里也莫名其妙地吐出這句話。
「嗯?」曉晨看向他。
「他並沒有告訴你他的病情,對嗎?……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經常流鼻血,偶爾還咳血,臉色也和一年前大不相同,變得異常蒼白。」曉晨仿佛失去了開朗,「我上網查過的,才敢借校醫的名義給他哥打電話。」
翔中有些猶豫。
「我只找到他哥的電話,學校通訊錄里家長一欄他填的也是他哥。」曉晨的眉淡淡的皺著,嘴角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臉色是一種病態的白色。
「你……」翔中看到了她不正常的臉色。
「我?怎麼了?」
「你的臉很白……」
「噢,我得了白化病。」她無所謂地笑了笑,眼楮黑白分明。
「這種病……不好治,」他想起了下午程軒的話,有些黯然。
「是啊。」她笑著看了他一眼。「我每天下午都去打針,很麻煩呢!雖然只去了幾天。
翔中沉默的看著前方。
「不過我沒有看見程軒呢,也不知道他在哪個病房。……如果你去看他,不要告訴他我得病了喔,」她背對著他說,翔中深吸了口氣。
「為什麼?」
「不希望他知道啦,」她隨意地說著。
……
「我不希望她知道,我怕,怕自己又變成一個不被重視的人。」
他的眼楮變得幽深幽深的,透出淡淡的溫柔,但都沒有一絲多余的情感,兩人並肩走著,沒有其他的動作。
曉晨笑著講述從前和程軒在一起的事,翔中偶爾也會笑出來,偶爾又沉默不語,曉晨的表情很快樂,只是那傷快樂沒有透進眼楮里。
在過往的人眼里,兩人似乎是關系很好的男女朋友,可只有翔中才知道,曉晨的眼里,除了敬意,沒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程軒已經呆呆地坐了一上午了。
程雨莫第一次來看他時,他還在屋里來回走著,走遍屋里每一個角落,眼神迷茫沒有焦距。等他再一次來看程軒時,他又沉默地坐在床邊,嘴里不知在說些什麼,眼神仿佛穿過牆看向另一個未知的世界。雨莫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留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他很煩躁,卻無事可做。
只能趴在窗邊,數著來往的車輛。
已經是中午了,他沒有絲毫的饑餓的感覺。
門被輕輕推開了都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微微地笑了笑,轉過身去。
眼楮對上了另一雙熟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