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帳冊,記載了三皇子與莫名消失的金礦之間的關系,就因為這個,宛家惹上了大禍,只可惜,呈上去的時間太遲了,這本帳冊揭示出來消失的黃金已重歸了原位,但制這本帳冊的人都已被三皇子收買,反咬了宛恩海一口。
原本是板上釘釘的證據,現在一文不值。
既使那上面沾滿了鮮血。
就如蕭問筠說的一樣,成了一件只能擺放在屋子里欣賞的古董。
而那證據落入她的手里,只怕會更石沉大海。
宛之遙忽然間只覺一陣疲憊,心里的仇恨仿佛都淡了,點了點頭道︰「好,我給你,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吧。」
這是他們第二次問這句話,秦慕唐揭了揭眼皮看了蕭問筠一眼,心中沒有半點期望……憑直覺,蕭問筠要的東西還沒有要完。
果然,蕭問筠第一次拿正眼瞧了瞧他,笑了︰「那兩件是宛小姐給我的謝禮,秦公子就好意思吃軟飯,什麼都讓宛小姐給您辦了?」
秦慕唐肚皮都快氣炸了,她說自己吃軟飯吃軟飯這話比剛剛的挑拔還要陰損
秦慕唐氣哼哼地道︰「你要什麼?」
蕭問筠笑嘻嘻地道︰「秦公子今日英雄救美,已在三皇子面前露了相了,想必要在外躲上了陣子,等他氣消了才能回來……哎,也不知道有生之年,他的氣會不會消……如此一來,秦公子手下的產業可能會被它人漸漸蠶食吞並,我呢,就好事做到底,在秦公子回來之前,幫你管理一下這產業,我很知足的,產業依舊在秦公子的名下,酬勞麼,直至秦公子回來接手,這些產業的產出都歸于我的名下就行了……」她扳著手指頭數了數,愁眉苦臉,「哎,我天生就是勞碌命啊,秦公子手下的產業也太多了一點,十間當街鋪面,還有織坊,餅坊等等,加起來竟有二十間那麼多,錢賺得太多了,可怎麼花啊」
秦慕唐只覺自己額頭的青筋都在亂跳,頭頂要冒出火來了,她心底美滋滋臉上還扮出個煩不勝煩的樣子讓他不由想象︰如果手邊有一個鍋鏟就好了,可以用鍋鏟一巴地拍了下去,把她的臉跟鼻子拍成平底鍋的模樣,那麼其表情就不會這麼礙眼了。
她連他有幾間店鋪都查得一清二楚,這是早有預謀的奪產
他甚至于懷疑,自己去救宛之遙,她是不是也得到了風聲,所以才讓人等著截胡?
而且,她已經開始想象賺了錢怎麼花的問題,擺明了胸有成足,他不給也得給
秦慕唐雖是一個公子,但也是一個極為實際的人,馬上分清楚了現實……他心底知道,出了此事,自己家已被三皇子盯上了,人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何況產業?
他甚至恨恨地想,好,就把產業給她,讓她和三皇子相斗到時看看會怎麼樣
他十分爽脆地從手指上取下了那悲翠制成的玉戒子,丟到了蕭問筠的面前,道︰「你既然把我的身家了解得極清楚,便知道憑這個玉戒子為保,這些店鋪掌櫃無不遵從」
蕭問筠緩緩地拿過戒子收好,放在了袖袋里,慢吞吞地嘆道︰「人心啊,果然是不可靠的,剛剛還在心底多謝救命之恩呢,不過是被餓了一餐,被拿了些銀錢,就在心底咒罵救命恩人,恨不得她死了。」
秦慕唐心中一謹,她連自己所思所想都猜得一清二楚?但他到底不是奸惡之人,與此同時,心底也生了愧疚,忽地起身,向蕭問筠行了一個大禮,真心實意地道︰「小可慚愧,竟還沒有多謝蕭小姐救命之恩。」
他如此作派,倒使得蕭問筠一怔,心想這個人到底還有些良知,于是笑道︰「你也不必謝我,我們各取所需而已,我只希望,兩位出了蕭府,從此你我之間,就如陌路之人。」
宛之遙雖不明白蕭問筠為什麼性格如此狡猾多變,但卻隱隱感覺她不會害自己,于是勸道︰「那些產業,蕭小姐還是暗暗地賣了的好,如果被三皇子查出來產業落入蕭府,又是一場麻煩。」
蕭問筠何嘗不明白她心中所思,在前世,秦慕唐未被罰罪,卻是拿這些產業抵命才能月兌身,三皇子也因為這些產業,勢力漸大,她要堵死他所有坐大的可能,又豈能將產業送進他的手里?
蕭問筠淡淡地道︰「這就不勞宛小姐費心了,我自有主張,我勸兩位,出去之後,還是低調行事,靜侯佳機的好,兩名同屬名門貴子,要藏在人人都想不到的地方,才能讓想找你們的人找不到你們。」
宛之遙拱手相問︰「蕭小姐有什麼好建議?」
蕭問筠道︰「那自然是我們這些名門大閥最輕視,最不屑之處可又最喜歡去的地方便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
宛之遙臉色遽變,連秦慕唐臉色都變了,兩人異口同聲︰「ji館?」
這可是大家閨秀連提都羞于提的地方……瞧她听了這名面不改色的樣子,這女子還是個閨秀麼?
兩人心底又同時有了這想法。
秦慕唐還連帶地想,我如果去了,是做嫖客,還是茶壺?
蕭問筠斜著眼睨他們,一幅瞧你們齷齪思想的樣子,瞧得兩個自詡為大人的人臉色暗紅,她道︰「除了這處,你們就沒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嗎?」。
秦慕唐與宛之遙這才認真思考了起來,兩人同時眼楮一亮︰「戲門」
蕭問筠這才笑著點頭︰「不錯,就是戲門,本朝戲子有熱愛戲曲的二皇子護住,因而你們如能混進去,一般官府之人也不會冒冒然地打擾,而且因為本朝風氣,每個出名的戲子都有一兩個豪門貴族罩住,雖是最卑賤的職業,卻也不會讓人輕舉妄動,不過,看你們的樣子……」她嘖嘖連聲,「混成一個跑龍套的不成問題。」
秦慕唐臉上青筋又暴出來了︰「什麼話,本公子從小就听戲會演戲,跑龍套,跑龍套的事,本大爺會做麼?」
宛之遙也看出來了,蕭家這位小姐對男人那是秋風掃落葉般地毫不留情,但對自己的心卻是好的,如果忽略她從自己手里和秦慕唐手里索取的東西的話,于是感激地道︰「多謝小姐提醒。」
蕭問筠慢吞吞地道︰「別多謝我,這兩個詞說出口容易,一旦真要人多謝了,只怕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望兩位到關鍵時侯,能略微援手幫一下小女就行了。」
秦慕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蕭問筠氣得直跳,可他到底是個精明的,從蕭問筠的眼里看出了厚重的憂傷,如濃濃烏雲,無論狂風怎麼吹,卻吹不散。
那樣的憂傷,讓他不由自主地跟著憂傷起來,心如在酸菜壇子里泡過,他想,她小小年紀,為何眼里會聚滿了那麼濃,那麼濃的憂傷,就仿佛既將離世的老人,有許多的諾言還沒有完成,有許多的事還沒能交待清楚?讓他忘卻了她所有冰冷的算計,只想著要幫助她,象哥哥對待妹妹一樣
所以,他許下了今生最重要的承諾︰「小姐放心」
蕭問筠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邊走邊道︰「平安,那棗子吃完了吧?」
暗處有人應到︰「吃完了,小姐。」
「那我們回去吧。」
「好的,小姐。」
腳步聲漸漸消失了,四周圍又沉入了寂靜之中,隔了良久,宛之遙才望著秦慕唐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秦慕唐卻沒有回答,只望著她身影消失之處,默默地望著,望著,隔了良久才道︰「她真象我的妹妹。」
宛之遙知道他心底想著什麼,伸手過去,握住了他的手︰「你已離世的妹妹?」
「恩。」
他們倆手牽著手躍過了那高高的牆頭,牆外依舊人流如梭,叫賣之聲聲聲入耳,可這一次,沒有無聲無息從暗處擊來的棗核,正如他們期望許久的一樣,他們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