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蘇漪與柳安怡反而信了七八成，不禁面面相覷著，陷入了沉默。
而後柳安怡直接模出了手機︰「我找個計算機系的師兄問問——這電腦放過了一遍視頻，應該有存，就是不知道怎麼找出來。」
蘇漪連連附和︰「對對，好主意」
陳欣也點頭；而後走到窗前，沉吟了一瞬，撥通了父親陳瑞強的號碼。
那邊響了四聲，接通了。
「喂，爸？」
「欣欣？怎麼了，我正在跟吳老板他們吃飯，生活費用完了？」
「……」
時隔多年，陳欣無奈發現，她跟父親之間，還是無話可講
但陳欣畢竟今非昔比，立刻調整了策略——打這個電話，是為了警示，不是為了吵架。「沒用完，只是突然想打電話，就打了。最近感冒的人很多，你怎麼樣？」
「沒你這說的什麼話，惦記我生病？」
「沒有就行，吃飯少喝點酒。」
「我心里有數。小小年紀，少管大人的事。」
「還有個事，讓你賺錢的。」
陳瑞強就笑了，明顯不信︰「噢？」
陳欣也笑了，既狡黠，卻也無奈︰「新式家具的樣子，要不要？」
陳瑞強意外，吧唧了下嘴，到底還是問了一聲︰「什麼新式家具？」
「澳大利亞的新式家具。」
「哦……」
「看看又不費什麼。你在家里等我快遞啊。」
陳欣丟下最後一句，搶先掐了電話，搖搖頭一哼，心中竟然升起一抹解恨的快意。陳欣意外，細細品味了片刻，自己對自己搖搖頭，回身跟兩個舍友道︰「視頻弄出來了，刻錄一份給我。」
柳安怡正忙著問手機那邊的校友怎麼找到視頻，沒注意听前文，只是一口答應了下來；蘇漪听了個徹頭徹尾，猜得八九不離十，這就忍不住笑了︰「好的。欣欣你跟你爸真有趣。」
陳欣無奈一笑，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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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樓前，就有收發快遞的工作點。是本校學生勤工儉學的項目之一。
當晚，柳安怡找到視頻之後，陳欣去超市買了張空白碟片，刻錄完畢，下樓發出快遞，而後回宿舍翻開書本，準備考試。
這樣埋頭苦讀到九點多，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
陳欣拿來一看，是銀行帳戶的入款提醒，兩萬塊。陳欣意外之下，無語了一瞬，突然無名怒火橫生，當即一個電話撥了過去，一听陳瑞強「喂」了一聲，立即劈頭蓋腦砸過去一句︰「爸我說了不是錢用完了」誰稀罕你的錢
那邊陳瑞強「呃」一下打了個飽嗝︰「有你這麼和大人說話的嗎？」。呵斥完，自己先笑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打工，不缺錢。那，今年爸爸生意不錯，開年就做了好幾筆單子，現在賬目都收回來了，給你發一筆零花，不好啊？哪里有嫌錢太多的道理你也大姑娘了，去買幾件衣服，跟同學多出去玩玩，知道不？」
陳欣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陳瑞強又打了個嗝兒︰「不說了，你阿姨到樓下了，我听見小家伙的聲音了。你啊，早點睡覺，小姑娘那麼用功干什麼？好好挑個男朋友是正經。」
陳欣差點甩過去一句「不用功，要是挑到你這樣喜新厭舊的，下半輩子可就慘了」，想到那剛剛打過來的兩萬塊，再想想這年頭做生意不容易，終究硬生生忍住了，嘆口氣無奈道︰「那你也早點睡。」
陳瑞強應了，父女兩個就結束了通話。
而後陳欣翻出了母親李秀荷的電話，苦惱了足足一分鐘，最終卻沒有撥。
這里面說來話長，還無奈。
當年父母離婚後，李秀荷回外婆家務農，徹頭徹尾成了一個怨婦。每每陳欣過去，李秀荷總是數落陳瑞強的不是，還讓陳欣去跟陳瑞強鬧騰。
早年陳欣還小，听自己媽媽說得多了，跟著這麼認為，還真這麼做了，以至于挨了陳瑞強好**掌。可與此同時，陳欣以及哥哥陳斌，讀書全都是陳瑞強供的，李秀荷沒多少收入也不肯出錢，連兄妹兩個想念媽媽暑假里過去住兩個月都要陳瑞強出營養費，一說起來振振有詞又咬牙切齒，「他是你老子，供你是該的」，後來陳瑞強再婚，這話就更難听了，「沒得讓那*子佔去給那小咋種」。
陳斌年齡大，叛逆早，早早就不耐煩听這些，連帶不愛去外婆家，寧肯到街上逛蕩、去游戲廳里打街機，初中畢業上了個技校，外面換了幾份工作都不成，最後去陳瑞強廠子里當了個采購科科員。
隨後陳欣也大了，懂了些事，知道了陳瑞強做生意的辛苦，這就不愛听李秀荷那些抱怨了，並且覺得李秀荷過了，至少不該這麼攛掇自己兒女——兩邊都是親生的，這是把兒女當夾心餅烤呢，還是用兒女作工具報復丈夫？
可是陳欣抗議了許多次也勸了許多次，什麼效果都沒有，還被李秀荷罵不孝。
陳欣能把自己媽媽怎麼樣？
無可奈何之下，同樣不怎麼去外婆家了，連電話都不怎麼打，因為一打必然要听一通數落與抱怨。
上輩子就是這樣。
等到了末日降臨，想聯絡也聯絡不上了。
直至十多年後，母女重逢，已經是在四川盆地了。
那個時候，陳瑞強早已過世多年，陳斌也死于父親去世之後不久；倒是李秀荷，很有幾把刷子，深得上頭老大信賴，管著一群不入流的武者，打理著一家熟食店，手里抓著那個小小衛城一半的野外肉食，大姐頭範兒十足。
而陳欣那會兒有兄弟也有仇家，加上局勢復雜，為李秀荷的生命安全著想，沒敢讓第三個人知道，只是偷偷相認；另外就是四川盆地保衛戰爆發前夕，陳欣自知此去九死一生，悄悄給李秀荷送去了一些養老的東西、囑咐了李秀荷兩條戰敗撤退的路線。
現在麼，陳欣無奈發現，就算她再世為人，也沒法解決李秀荷的抱怨——這是李秀荷自己的問題，要靠李秀荷自己想通。
所以此刻，陳欣既想听一听母親的聲音，又沒有興趣當垃圾桶，還害怕說多了干擾了李秀荷的生活、影響了李秀荷的際遇。
三者糾纏的滋味，真正是一言難盡。
至于回去照顧李秀荷，並不是明智選擇。因為陳欣並不清楚家鄉在末世最初的詳細情況，而這一階段，陳欣自身又沒有多少實力，不仗著「先知先覺」，難以渡過最艱難的日子。
而把母親接過來，同樣十分魯莽，不僅是陳欣還沒有能力照顧周全，還會連累李秀荷失去好些優勢——不提別的，就說存糧、鄰居、地形這三條︰李秀荷家里別的沒有，谷子好幾筐；而鄉里鄉親的，一有什麼事，自然是抱團對外；最後，村子里的人打小在村子里長大，別人去搶糧食，他們難道就只會傻等在屋里？
此外，李秀荷畢竟年紀大了，遇到一伙強盜，更可能被抓去做飯洗衣服，而不是拖進房間剝衣服；但身邊若有一個年輕的女兒，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很可能哪個咋種嫌老太婆礙事，直接一刀就宰了。
因此陳欣思索良久，最終沉沉嘆了口氣，收起手機。
賭一把，只能賭一把了。
不過馬上，陳欣又把手機掏出來了。
因為來電鈴響。
是方東。
「喂，干嘛？」
方東的嗓音快活而飽含期待︰「快下來，我買了甜瓜。」
陳欣由衷失笑︰「好。」
就在這一瞬，陳欣知道，她喜歡上了方東。
不是上輩子那個，是這輩子這個。
或許，可以理解成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