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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來往的人也比解縣多了很多,穿著裘衣暖帽騎馬坐車的人也多了很多,當然大多數人衣著打扮卻依舊是窮困,神情也多是木然,看來大城鎮還是小城鎮,如今的生活都是不易。
城門的守兵跟解縣的守門兵一般裝扮,看來這是統一的軍裝了,只不過這軍裝實在是算不上威武,破爛灰舊,如果不是手里握著長槍,說他們是乞丐都有人信。
士兵們一邊說笑,一邊警惕的注視著過往的行人,劉梅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解縣城,就是因為過于好奇引起了士兵的注意,便忙放下車簾坐好,但依舊被叫住,兩個士兵懶洋洋的過來盤問,宋郎中忙介紹了自己是大夫,來這里買藥材,又塞了幾個錢,便被放行了。
河中府城街巷密集,雖是天寒地凍,街上人流簇簇,店鋪比鄰皆是,比解縣城熱鬧許多,進了城里就可以看到不時有衣著光鮮的人在僕從的擁護下招搖而過,與路旁街角瑟瑟發抖的乞丐們形成鮮明對比。
這里乞丐的數量多過了劉梅寶的意料,她從來不知道,來到古代那些電視中描述的奢華生活一個沒見到,反而入目皆是這種流民困頓,看著這些神情哀苦眼神絕望的流民乞丐,當初醒來對自己這具身主境遇感覺悲慘的她再沒了絲毫抱怨。
至少她還有家,手頭還有錢,還能希望的活著,如果她穿越成這麼個流民,只怕此時早已經又轉世投胎去了。
按照宋郎中的意思是先去見王六七,但劉梅寶因為顛簸了這麼久,身子都酸了,又累又餓,覺得這種狀態去見客戶形象不好,便提議先找地方住,吃飯稍歇息一刻再去。
對于她的話,宋郎中和周良玉自然都不反對,宋郎中便直接尋了自己熟悉的一間客棧,要了兩間房,劉梅寶自己一間,他和周良玉共住一間,洗漱後便出來簡單吃了口熱飯。
「哥,房錢」趁著宋郎中還沒下來,劉梅寶忙提醒周良玉。
「我已經給了。」周良玉笑道,「方才宋大叔洗漱的時候,我出來給了兩天的,伙計說了如果明天不住,就還退給我。」
劉梅寶便笑了,宋郎中也下來了,招呼他們去吃飯。
這客棧不算多好,但前店後住很是方便,大堂里散擺著桌椅,用于客人吃飯吃茶歇息,此時尚未到飯點,只坐著一桌三人在吃茶說話,見宋郎中他們過來坐,只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這里的扯面很有名,你們嘗嘗。」宋郎中坐下來含笑介紹道。
「好啊。」劉梅寶興致勃勃點頭道。
「這天真倆,宋大夫有日子沒來了。」店伙計顯然認識他,笑著過來問好,帶著濃濃的口音,又看劉梅寶和周良玉,「你家娃兒?」
三人一笑也不多解釋。
「真倆?」劉梅寶悄悄問周良玉。
「就是真冷。」周良玉低聲道。
劉梅寶是從京城來的,說得一口吳儂暖語,對這里的方言還是不熟,這也正給了沈劉梅不用裝懂的機會。
「第一次來吧?可是來對了,我們這好些嚎嚎的可得都嘗嘗…」店伙計又說道。
「嚎嚎的?」劉梅寶又沒听明白,抬眼看他。
「就是好吃的。」周良玉笑道。
劉梅寶還沒問有什麼好吃的,就听後院傳來女人孩童的哭聲。
「有人病得要死了」有人喊著跑出來。
這話讓伙計們都嚇了一跳。
「快快趕出去。」一個伙計反應過來,撒腳就往後邊跑去。
人死在客棧里可是不吉利的。
「怎麼了?」宋郎中醫者之心,立刻皺眉問道。
「一個漢子帶著媳婦娃子投親來了,沒尋找,漢子病了,在這里住了好些天了,掌櫃的看他們可憐沒收錢。」站在他們身邊的店伙計一臉同情的搖頭。
「我瞧瞧去。」宋郎中便站起身。
「對,對,宋郎中你給她看看去,一家子是從太原府流落過來的,可憐的很。」伙計說道,立刻引著宋郎中去。
劉梅寶和周良玉自然也跟著去了,緊挨著騾馬院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鋪,房屋前已經圍了好些人,女人孩子的哭聲越發淒厲。
「要是不行了,可得快些抬出去,要是死在這里就不好了。」掌櫃的跟幾個伙計在一旁說道。
雖然孤兒寡母的可憐,但畢竟做生意的有忌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伙計喊著,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讓宋郎中過去。
「是宋郎中啊。」掌櫃的認識他,忙說道,一面低聲道,「看看還有救不?」
宋郎中點點頭,走到那展開著門的平房前,推開門,看到最靠近門邊的地鋪上的一家三口。
衣衫破舊的婦人,趴在一個破被褥下蓋著的男人身上大哭,身旁一個還不走的剛能坐的孩子也放聲大哭,听得人心悸。
「吳娘子,大夫來了,快讓大夫看看。」伙計說道。
婦人听見了,抬頭看了眼,就立刻砰砰叩頭哭著請大夫救命。
宋郎中安撫她幾句,便就在地鋪上坐下來,掀開被子望聞問切。
劉梅寶和周良玉也站在門口,看著宋郎中凝神診斷,不多時宋郎中收回手,面帶憂色捻須。
「大夫?」婦人眼巴巴的看著他。
宋郎中打量著婦人一眼,看他們一家衣衫襤褸,比街上的乞丐好不到哪里去,最終嘆了口氣。
「元氣虛極欲月兌,氣短神疲,脈微欲絕,要是能吃的獨參湯,倒也還能救上一救。」他說道。
雖然大家听不懂前邊說的那些病癥,但最後一句獨參湯卻是都明白,那就是必須用人參來吊命了。
大家都看了那婦人一家一眼,嘆氣搖頭,人參啊,這家人怎麼吃得起。
掌櫃的嘆口氣,準備讓伙計們往外抬人了,卻見那婦人猛地向地鋪里面爬去,口中還喊道「人參人參我有,我有。」
這話讓眾人一怔,她竟然有人參?
宋郎中也是很驚訝,人參價格一直很高,尤其是極品的野山人參,堪比金銀,他祖輩幾代鋪子里都沒有進過這種藥。
這個困頓如乞丐的婦人竟然有。
在大家懷疑的視線中,婦人捧著一個布包過來了,放在地上打開,果然是一根人參。
「來了這里,想要投親,親者年高,便變賣了最後的家產置辦了這補身子的禮品,沒想到親者沒找到….正想著變賣了…」婦人哭哭啼啼的說道。
宋郎中哦了聲。
「先用二兩參再加棗五枚煎了…」他便說道,一面伸手拿起那人參,忽的面色一變,「這人參不能用了」
此話一出,才松了口氣的人們又大吃一驚,紛紛問道怎麼了。
「這參已然發霉了。」宋郎中指著手里的人參說道。
婦人大驚,顫抖著接過,看著宋郎中指出的那參上的斑斑霉點。
「不可能,不可能,我們這是才買了沒多久的…」她面色蒼白,身子抖得篩糠一般,「我們也不懂這個,那藥商說是最好的…」忽的尖聲嚎哭一聲,便癱在地上,口中只喃喃道沒了沒了。
周圍人都明白,人沒了,變賣人參孤兒寡母唯一存活的機會也沒了,都面色淒然,搖頭嘆息,卻誰也無法,不忍心再看下去,紛紛離去。
「我看看。」劉梅寶邁步上前,忽的說道。
婦人已經心神俱喪,劉梅寶便自己從她手里拿過那人參。
「怎麼樣?」宋郎中看她,有些不解。
「還能用。」劉梅寶看了一時,說道。
這話讓那婦人陡然直起身子來,看著劉梅寶。
「大姐兒,這藥不同其他,一旦變質,便不可再用,否則救命便成了要命,這參,是有參毒的。」宋郎中說道。
劉梅寶卻看著人參,在手中翻來翻去。
「這獨參湯用不了多少,我可以將這參霉除去,藥效雖不如以前,但總好過沒有。」她說道。
宋郎中一愣,「這,還可以除霉?」
「當然可以。」劉梅寶點點頭,不管如何的貯存條件,藥材變質是不可避免的,為了多少挽回經濟損失,對于如何除霉也是了解的。
但挽回的不過是經濟損失,卻不是質量損失,所以這一技藝,輕易還是不用的。
「姑娘,姑娘,救命救命。」婦人叩頭大哭。
劉梅寶忙攙扶她,一面道我盡力。
宋郎中看了她一刻,便點了點頭。
「需要什麼?」他低聲道,「你寫來,我去取。」
在他眼里,這個自然也是獨門秘方,所以必要十分保密。
劉梅寶一笑,並沒有多說話,帶了那婦人的人參,三人便回了屋子,消息很快傳遍了,住客也好伙計也好,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好奇的看著劉梅寶的屋子指指點點。
「什麼,發霉的人參還能用?」前堂里最初坐著喝茶說的三人一直坐著未動,後堂的哭聲也好熱鬧也好,都絲毫不感興趣,忽的此時听到四周的伙計住店的人說到人參長毛發霉什麼的,便轉過頭來問。
「怎麼可能,那可不是隨便用水刷刷刀刮刮就能成的事。」其中一個年長的搖頭說道。
「反正那姑娘說的很干脆呢。」伙計听到,一邊給他們提壺續水,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