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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劉梅寶吃完了湯,將碗一遞,盧岩很自然的接過來,給她起身盛了一碗。
「我已經給管家說了,不要再弄什麼丫頭進來,小媳婦什麼的就可以了,家里也沒那麼多事可做,免得耽誤人家又惡心了我,算了,這些雜事沒意思,你不用操心。」劉梅寶擺擺手說道。
「你也不用操心。」盧岩點點頭說道。
吃過飯,因為怕積食,盧岩拉著劉梅寶在院子里散步。
初秋的夜空很是怡人,二人攜手慢慢的走,不時低聲說幾句話,盧岩還不忘冷落肚子的孩子,一會兒模一模一會兒貼上去嘀咕幾句,惹得劉梅寶直笑。
「一口一個兒子的,要是女兒怎麼辦?」她笑道。
盧岩身形一頓。
「肯定會生兒子的。」他說道。
劉梅寶愣了下,她本是句玩笑話,沒想到盧岩的反應有些大。
「梅寶,就是這次不是,下次也一定是。」盧岩握緊了她的手,再次說道,「我們一定會有兒子的。」
劉梅寶的心便有些酸澀,那些該死的大字報到底是戳中了這個男人心底的隱疾,她反手握緊了盧岩的手。
「如果祈禱詛咒真能應驗的話,二郎,我們肯定生的是兒子。」她認真說道,聲音輕柔卻是無比的堅定,「那些因你而活命的人,愛敬你感激你的人,要遠比那些恨你奪其利的人多得多。」
盧岩伸手將她抱住。
夫妻二人靜靜相擁一刻。
「梅寶,我接到調令了。」盧岩忽地說道。
劉梅寶一愣,忙抬頭看他。
「不是降職。」盧岩借著星光看到她的臉色,便笑了,在她面上親了親,「是老營堡操守。」
「是平調?」劉梅寶不由問道。
這種事很常見的,現代社會里一個官員惹了麻煩,便會上頭調走避避風頭,這種狀況下升職事絕對不會的,最常見的是平調,或者明升暗降,總之還是表明上頭對你工作的不認可失望,不論對錯,引起眾怒就是你的錯。
「不是,老營堡雖然名義上是千戶廳,但因為地理位置重要,所以其實與衛所平起平坐,享受的是守備的待遇。」盧岩笑著給她解釋,「而且听上邊的人說,這老營堡撤千戶設守備的令年前年後就要下來了。」
守備對于盧岩來說,那是高出兩級的官職,對于他這個才升任操守的年輕人來說,常理之下要想當上守備,最少他得先升任衛指揮使,放眼山西,如今衛指揮使段時間內並無空缺,如此蹉跎等待,可能是終期一生而不得。
听明白這個,劉梅寶也高興起來。
升官畢竟是讓人高興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所有人正好都能松口氣。
「你如今身子重,不宜奔波,再者那邊一切待重新規制,待我收拾好了,再接你過去。」盧岩說道,帶著幾分歉意,「只是有段日子我要不在家陪你了。」
「哪有男人家時時捆在女人身邊的。」劉梅寶笑道,說完了停了下,「那生孩子的時候能回來嗎?」。
「當然。」盧岩笑道,將她再次擁住。
劉梅寶這才安心的側身貼在他身前,在那結實的胸膛上蹭了蹭。
與此同時,府城中的大宅里,康胖子依舊趴在榻子上,不過面上卻是笑容滿滿。
「只是讓這小子撿了便宜。」他哼聲說道,「這老營堡自從孫大人調離後,又听說有設立守備防御的意思,各方爭的是頭破血流,遲遲定不下來,像這等好事做了不留名,少爺我還是頭一次。」
屋內其他幾個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前方是赤luo果的誘惑,後方是洶涌不平的民憤,他如不走,便是百年難遇的大傻瓜,他如果走,便也是走的不光彩,而且日後這河東府便與他半點干系也無…」其中一個淡淡說道,眼中閃閃發亮,帶著一絲得意。
「听聞季六爺你們家在魯廳堡任防守的七少爺將要接任這河東的操守,真是可喜可賀啊。」又一人向一直在一旁靜坐無聲的季六爺拱手笑道。
去了一個游擊將軍又如何,季家又要翻身了,果然是家大業大人脈不小啊。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這季六爺,說不上是嫉妒還是艷羨。
「不可妄議不可妄議。」季六爺搖搖頭一臉謙遜低調,「不管誰來任一方,我等大家不過是求個安穩日子過罷了。」
萬畝荒田開墾,千眾軍戶在手,這日子過得要是不安穩都對不起老天。
這個便宜可不能讓他們季家一個人佔了,弄走這個盧閻王大家都出了力的。
「….六爺,我家的有一批貨急著要出關,無奈最近防韃子又防李賊的,困著走不了」有人等不及的說道。
「糧食吧?」季六爺看了那男人一眼,帶著一絲了然,「這可不好辦啊,你這批貨是要往東南走的,朝廷已經嚴禁,你這是要走過去,那就是通反啊。」
「通什麼反,我們生意人,不過是買賣而已。」
屋子里七嘴八舌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隨著夜色沉沉只余下窗戶上漂浮的人影。
「這些狗東西真以為我是傻子啊。」盧岩一聲冷笑,此時他的面上半點不見在劉梅寶面前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陰冷。
此時在他身邊坐的人並不多,武將有江大山,王九,付老三等四人,文吏只有王墨以及師爺。
「以為許個好前程,就能從我口中奪食。」盧岩冷笑一聲,「真以為我盧岩的牙口是擺設?」
「**,這群鼠輩,要是沒我河東堡擋著韃子土匪,輪到他們吃得飽睡得香。」付老三脾氣暴拍桌子叫道。
「大人,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一句話了。」王九說道。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陰寒還有一絲嗜血的興奮,暗夜里听來不由讓人心悸。
他這句話出口,屋中幾人都想起一件往事,除了王墨這個新來人外,面色皆是一變。
付老三等人是眼神發亮,而師爺則是打個寒戰。
師爺不由看了眼王墨,王九話里的意思聰明人可都听的出來。
王墨面色無改,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似乎大家是秋夜閑坐吟詩作對一般。
天氣涼爽了,他手里還搖著一把羽扇,這個習慣讓盧岩身邊的將士們給他起了不少外號,一直認定前有師爺羅嗦,後有王墨酸氣,這些讀書人都是怪僻的很。
「大人,朝廷法度不可違啊。」他緩緩說道。
屋內其他人看向他,付老三有些忍不住要說話。
「所以,我倒有個主意,只是看大人敢不敢干了。」王墨又接著說道。
「這世上的事只有能不能干,從來沒有敢不敢干一說。」盧岩看著他,慢慢的笑起來說道。
「那事情就好辦了。」王墨用扇擊掌站起身來,笑道。
此話一出,師爺不由驚訝的看向他,在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文人身上,他看到一種氣焰,比屋內這些武人還要滲人的氣焰。
世道大不同了啊,師爺心里感嘆,或者說,他真的是老了——
…
幾天之後,一條消息傳遍了河東府,操守廳要核查文冊,重新統計軍戶以及屯田,凡未有登記在冊的均算無主荒地,統一納入操守廳分配管理買賣,也就是說那些隱瞞侵吞軍戶屯田的人家,要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地飛了,要麼就出錢去操守廳買。
限期一個月,無人出價賣之的便統一按人口分配給軍戶,手續齊全正規,不管河東驛換了誰當操守,一樣不容置疑。
此消息一出,整個河東嘩然,正忐忑是否一直是白白出勞力的新軍戶們奔走相告,操守廳開出了一年免稅的誘人條件,而大戶們則如開水般憤怒了。
「這盧岩就要調職了,這是在撈錢」
「說是彌補上繳朝廷秋糧的虧空,真的假的誰知道」
「這混蛋,這是明搶啊」
「這是要作死啊」
大宅里已經能夠站起來走幾步的康胖子咬牙切齒。
「從他離任到下一任接任,中間還有一個多月的空檔,我听操守廳的文吏說了,盧岩暗示除了自己的,其他的大家平分,反正各個官衙交接時都是虧空的,這是慣例。」另一個男人低聲說道。
「這可不行,真要讓他弄成了,咱們到時候再想要回來,那就費功夫了。」另外幾個搓手說道,面色又是恨又是怒。
這個莽漢,真是吃了豹子膽了,哪有這樣胡鬧的。
「原本想讓他安安生生的走了算了,他這是給臉不要臉啊。」季六爺負手說道,「看來必須得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飛揚跋扈魯莽無知是什麼下場」
天順元年八月初,一股抗議操守盧岩巧立名目私設苛捐雜稅天理難容的浪潮席卷了河中府。
不止是散發傳單,越來越多的商鋪開始罷市,府城的物價開始急速上漲,滿城民眾陷入一種惶惶不安的氣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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