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依頓時覺得頭痛起來。她才剛穿越,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人生,怎麼就要去和一個尚不知好歹的陌生男人圓房?不行,她這好不容易多出的一輩子,不能稀里糊涂地同個根本不認得的男人攪在一起,就算她此時的身份是他的妻子,那也得待她好好考察考察,確定他是個合適的人選再說。
正想著,忽聞對面吵將起來,豎耳一听,原來是那想要同她圓房的男人以為孔氏去抓了藥,正問她;孔氏卻跟個點燃的炮仗似的,破口大罵,罵他不孝,只曉得惦記給媳婦抓藥,卻對她的心口痛不聞不問。那男人小聲地辯解著,語氣十分委屈,但孔氏卻根本不听,只顧罵著,而且罵著罵著,就扯到了羅依身上來,直把她罵作了狐狸精,禍水,用詞十分地不堪。
「是哪個在罵阿依?」院門猛地被人踹開,韓長清氣勢洶洶地沖進廳里來,一眼瞅見孔氏和沈思孝都在西間,頓時怒上心頭,高聲責問︰「阿依尚起不了身,你們母子二人倒有閑心吵嘴?」
孔氏走出門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算她的甚麼人,輪得到你來指責我?阿依,阿依,叫得倒是親熱」
韓長清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看你這囂張樣子,還不知往日里怎麼欺負阿依呢」
「到底是誰囂張,跑到我家來指手畫腳?」孔氏雙手叉腰,橫眉豎眼。
沈思孝在屋里默默地听孔氏罵了個夠,方才跑出來,小聲地勸︰「娘,你還是對他客氣些罷,他到底是我那私塾老師的兒子。」
「呸」孔氏沖著韓長清狠狠啐了一口,「就因為他爹教書沒用,才害得你兩次科考未中,我沒上門去找他算賬就算好的了,還要我對他兒子客氣?」
沈思孝雖然挺樂意韓長清挨罵,但到底怕孔氏這話傳到外面去,讓別人說他不尊師重道,因此上前去給韓長清作揖問好,賠著笑臉道︰「我正要出去給阿依抓藥呢。」他嘴上這樣說著,心里卻別扭極了,他是羅依正正經經的丈夫,卻作甚麼要去同個外人解釋?
韓長清知道他家從來都是孔氏作主,他是插不上手的,因而只沖他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這時院門又響,只見兩名中年男女走了進來,韓長清連忙迎上前去,口中喚著︰「師傅,師娘」
來人正是羅依的爹娘,羅久安和高氏。沈思孝看了孔氏一眼,也迎上前去,行禮喚人︰「岳父,岳母。」
羅久安沉著臉,開口時斥責的卻是韓長清,而非沈思孝︰「你在別人家大呼小叫的作甚麼?沒得規矩」
韓長清面露不滿,但卻不敢同師傅頂嘴,只得垂下了頭,默默陪羅久安和高氏來到廳上。
孔氏見了他們,皮笑肉不笑︰「哎喲,親家和親家母還真是關心阿依,不等我去接就來了」
在羅依沒生兒子前,娘家人不請自來,即便是在這小門小戶間,也是極失禮節的事情。羅久安聞言,極不自在地把目光投向了別處;高氏更是紅了臉。不過二人到底是擔心女兒,即便孔氏冷嘲熱諷在前,還是堅持要看一看羅依。
孔氏只得領他們去了東間。這里是孔氏的寢室,因家里只有兩間臥房,而沈思孝和羅依又尚未圓房,因而羅依一直是跟著她住。此時的羅依,已把剛才外面的動靜听了個一清二楚,因而當羅久安和高氏才一踏進房門,她便把稱呼叫出了口︰「爹娘」
羅久安見著她臉色半分顏色也無,難過地站到了一旁。
高氏則是心疼不已,撲上去扶住她的肩膀,不許她坐起來,帶著哭腔道︰「阿依,怎麼好好的,就掉進井里去了呢?」她說著說著,手下感覺出羅依身上瘦骨嶙峋,模著全是骨頭,就忍不住驚訝出聲︰「阿依,你怎麼瘦成了這副樣子?」
孔氏生怕高氏和羅久安因此發難,連忙笑道︰「說甚麼現今不時興珠圓玉潤了,要瘦下來才好看,所以每餐都不肯好好吃飯,我勸過好幾回都不肯听。」
羅依雖然才穿過來,但也不是傻子,只看這孔氏在她爹娘面前的態度,便知她所講的是假話了。只怕她這一身骨頭,都是孔氏故意不給飽飯吃,餓出來的罷。
不過她初來乍到,甚麼情況都還不清楚,所以即便是心中起疑,也不敢貿然說出口來,只是沉默著,看自家爹娘羅久安和高氏的態度。
羅久安和高氏顯然也是不信孔氏的話,但卻甚麼也沒說,只是一個沉了臉,另一個摟著羅依默默哭泣。
還是韓長清看不過眼,把羅久安拉至一旁,小聲地勸︰「師傅,我們還是把阿依接回去養病罷,不然她更要瘦得不成人形了。」
接回去?他倒是想可哪有那般容易羅依上頭有兄嫂佷子,下面還有尚未成親的弟弟妹妹,好幾口人,全靠個小裁縫店養活,而且屋子還不夠住,若是羅依回去,她哥嫂會不會有意見?弟妹會不會吵鬧?羅久安深嘆一口氣,搖著頭對韓長清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況且她還有婆婆在呢,接回去不成規矩。再說她已經被救上來了,郎中也請了,沈家人做的並不差,我們若真接了她回去,還不知人家怎麼說我們不把沈家放在眼里呢。」
韓長清不服氣︰「沈家人做甚麼了?人是我救的,郎中也是我請的……」
羅久安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甚麼,可當初又不是我不同意。」
韓長清馬上泄了氣。他是同羅依青梅竹馬不假,可當初羅久安也沒不同意把羅依嫁給他,全因他自己的爹娘嫌棄羅家只是個裁縫,這才黃了親事。
高氏摟著羅依低聲抽泣,耳朵卻一直听著羅久安這邊的動靜,听到一半,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淚珠子就掉得更加的多了。但無奈丈夫就是天,而且他說的也很有道理,因此哪怕她再想接女兒回去,也只能把心思按捺下來,而且還要裝出笑臉去勸慰羅依︰「阿依,咱們家祖祖輩輩都只是手藝人,靠縫衣裳吃飯,而沈思孝卻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雖說還只是個秀才,但到底還年輕,前途無量,只要你好生侍奉婆母,等他日沈思孝高中,便是你出頭之日了。到時你鳳冠霞帔,不知羨煞多少人……」
這是在勸她忍耐,只要能忍,好日子就在前頭?羅依默然听著,不置可否。
孔氏卻不耐煩起來,一面催著沈思孝回私塾,莫要耽誤了學業,一面翻箱倒櫃,說要拿了自家的陪嫁去典當,好給羅依抓藥治病。
韓長清直道她這是裝腔作勢,她要當也當的是羅依的陪嫁,哪會動用她自己的。但羅久安卻不願生事,攔住了他。常氏更是心疼女兒,自掏了錢出來給孔氏,又把感激客氣的話講了一籮筐。
孔氏得了錢,臉色緩和了幾許,把羅久安等送出門,就抓藥去了。
羅依恨恨地捶著床板,後悔不已。她剛才不該光顧著裝樣子,而忘了把晚上要同沈思孝圓房的事告訴高氏。別說她是不願同陌生人上床,就憑她這副虛弱的身子,只怕還沒把房圓完,就先只剩半口氣了。
只是這會兒高氏已經去得遠了,她再後悔也沒有,看來只能自己想法子了。想個甚麼法子呢……從沈思孝還曉得勸孔氏去給她抓藥上來看,他本性並不壞,不如就裝可憐,以博得他的同情好了……
羅依正思忖,忽然听見房門響了,她一抬頭,只見方才見過的那鄰居趙大嬸就站在她床前,不禁嚇了一大跳她剛才真是想得太過入神,竟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趙大嬸見嚇著了她,連忙解釋︰「我是偷偷進來的,所以你沒听見響動——若是讓你婆婆知道,又要罵人了,所以我特意趁她走了才來。」
不就是串門子麼,孔氏為甚麼要罵她?羅依正奇怪,就見趙大嬸自懷里掏出一塊銀子遞了過來,她下意識地接住,有些不明所以。
趙大嬸朝外看了看,確定孔氏確實不在,才道︰「過幾天拿布料來托你做衣裳,那工錢一準兒又是你婆婆全收了,沒得你的份,所以我事先扣下幾分,先與你送了來。你記得把它藏好,莫要被你婆婆瞧見了。若是萬一被她瞧見,也別驚慌,就說是我給你,讓你幫忙買線的。」
這趙大嬸真是個好人,為她考慮得面面俱到,只是由此也更能看出孔氏有多難相處。一時間,羅依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大概是怕孔氏突然回來,趙大嬸並不敢久留,說完話,就匆匆走了。
羅依把趙大嬸給的那塊銀子舉到眼前,細細研究,但掂量了許久,也沒估出它的重量來。她正準備將其貼身藏起,突然靈機一動,閉目冥想,打開了剛才出現過的那個購物界面。
果然不出她所料,五樣供選擇的物品中,除了防狼噴霧和腳踏縫紉機外,其余圖片下的價格標示都由暗轉亮了。這些東西,果然是要靠這個世界的流通貨幣銀子來購買的
不過,買甚麼好呢?是拿最便宜的金屬鈕扣來試試這購物界面的功用,還是買個暖寶寶來御寒?她才剛落水,身上冷著呢。又或者,買盒牛肉罐頭來填填肚子?原版「羅依」一定經常吃不飽,所以才這麼瘦。羅依咬著手指頭,心情十分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