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擺攤就擺攤,何時輪到他來管豈有此理」
突然,巷口傳來一聲抱怨,聲線听起來有些熟悉。此時听到沈思孝以外的聲音,不論來的是誰,都讓羅依倍感驚喜,她拼命捶打沈思孝的背,以期引起巷口那人的注意。
沈思孝顯然也听見了那聲音,但卻沒有回頭,只是停下了動作——那人若是知趣,應該馬上就會離開;就算不離開,他也沒勇氣回頭,畢竟做這種事情被人撞見,即便合法,面兒上也會覺得難堪。
但就算會難堪,他也不會放手,今天就算豁出去,也要把羅依變成她的人,他不能再錯過了沈思孝下定了決心,一動不動地靜靜等待,等待巷口那人的離去。一、二、三,他默默地數著數,一直數到五,都再沒听見響動,心下暗喜,臉上笑容浮現,伸手又朝羅依的裙下去。但這回他才觸踫到裙子邊,臉上的笑容就凝固成了一片,連叫都沒叫一聲,就朝地上滑去。
羅依瞪大了眼楮,看著他帶著滿臉笑容,以一個極其詭異的姿勢癱倒在地,一聲尖叫剎不住車,自她喉嚨里噴涌而出,幾欲震破巷旁牆壁,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自旁邊伸來,迅速捂住她的嘴,同時,戲謔的聲音響起︰「哎呀,別叫,讓別個發現你打死了人,可就不好月兌身了。」
羅依回想剛才一幕,仍是惱恨不已,掰開那只手,道︰「就算把殺人的事算在我頭上,我也心甘情願」
有影子一晃,身著華麗錦衣的男子出現在她眼前,卻是才剛見過的範景飛。範景飛隨意一抬腳,恰好踢在沈思孝腰間,嬉笑道︰「阿依膽子可真大。」
「我膽子不大,差點,差點就嚇死了。」羅依背過身,整理好衣裳,仍是心有余悸,眼中泛出淚花。她想,即使有人拿刀抵在她背後,也沒有差點被沈思孝強/奸的恐懼來得大。
範景飛目光一凝,面色冷峻幾分,望著地上有如一攤爛泥的沈思孝道︰「那,不如真把他殺了罷。」
羅依苦笑︰「殺人償命,難道要為了這個麼渣滓,斷送我的一生?」
範景飛模了模下巴,道︰「說得也是。不過,獲罪可免,死罪難逃,你朝後面去點,免得誤傷。」
羅依聞言,馬上後退幾步站好,只見範景飛雙腳齊動,快得只見光影,待他停下,沈思孝就變成了豬頭,整個臉腫脹了一倍不止,而且青一塊,紫一塊,他身上如何,因為穿著袍子,看不到,但羅依想,應該比臉也好不了哪里去。
範景飛拍了拍手,問道︰「如何?」
羅依上前,也踢了一腳,疑道︰「這樣踢他,他都不醒,難道真死了?」
範景飛道︰「放心,我有分寸,死不了,走罷。」
羅依點了點頭,跟著他朝巷子外走去。
範景飛側頭看她,神色間頗有探究意味︰「阿依,你可真是與平常女子不同。」
羅依一愣︰「怎麼?」
範景飛道︰「剛才若換作其他人,被救後的頭一件事,就是放聲痛哭罷。」
哭?羅依想了想,只怕就算真被玷污了,她也不會首先想到哭,而是要想盡辦法報復,因為在她心里,恨比傷心要更多。不過,這也因為她來自更加開放的現代社會,所以才有此想法罷。在這個時代,不論民風如何開放,女子的貞潔都是放在首位的,若真被玷污,她就只有一死了之了。但可恨的是,那沈思孝強/奸她,能叫作玷污麼?若真如他所說,和離文書已被撤銷,那她真就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許是因為羅依沉默良久,沒有作聲,範景飛居然嘆了口氣,輕輕攬過了她的肩,道︰「你一定是嚇壞了,不怕,那人的長相,我已經記住了,以後叫他好看。」
羅依順勢伏到他的肩膀上,默默流淚,但沒一會兒就抬起頭,決然地把眼淚擦得干干淨淨,道︰「我不是輕易會被嚇倒的女人。謝謝你借給我肩膀。」
範景飛眼中露出驚訝神色,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她。羅依福了一福,道︰「幸虧你及時出現,不然我……」她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範景飛趕緊攬她至肩,拍著她的背道︰「肩膀,借你,借你,不要錢。」
羅依在心里一個勁兒地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堅強,但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洶涌而出,不一會兒浸濕了範景飛的肩膀。
「這樣就對了,不過是個女人,何必逞強?」範景飛反倒覺得她這樣的表現才算正常,輕輕拍著她的背,一下一下,極有節奏。
好半天,羅依終于宣泄完了情緒,抬頭把淚痕擦干,但那一雙紅腫的眼楮,卻是怎麼也遮不了了,還好範景飛身材高大,她便躲在他身後,低垂著頭,跟著朝外走。
出了巷子,拐個彎,便是熱鬧非凡的大街,熙熙攘攘,人聲鼎沸,剛才令人恐懼的經歷,仿佛一場夢一般。羅依抓下道旁低矮樹枝上的一團雪,敷上眼楮,希望能靠著這一絲冰涼,讓它趕緊消腫。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沒幾步,便見範景明站在道旁,守著範景飛的對聯攤子,似在等著他回來。範景飛皺了皺眉,道︰「他怎麼還在,真是多管閑事。」說著,轉了個身,對羅依道︰「咱們換條路回去。」
但範景明已是發現了他們,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範景飛︰「趕緊把你的攤子收了」
範景飛毫不客氣地甩開他,拉起羅依就走。範景明正要去攔,突然瞧見羅依紅腫的眼楮,吃了一驚,連忙追著去問︰「阿依,你怎麼了?」
羅依正想用眼楮進了沙子之類的借口掩飾過去,卻听見範景飛道︰「女人就愛耍小性子,同我賭氣,哭了。」
他這話曖昧至極,由不得人不多想,羅依驚詫看他一眼,但還是甚麼都沒說,不管怎樣,他也是在替她掩飾。
範景明看向範景飛的眼神卻充滿了狐疑,開口時說的竟是︰「景飛,你休要胡鬧。」
「我怎麼胡鬧了?」範景飛詫異看他一眼,抓緊羅依的胳膊,加快了腳程,很快就把範景明甩在了身後。
兩人沒再停歇,一氣奔至羅家裁縫店,自後門鑽了進去。羅依喘著氣,請範景飛到後面廳里坐下吃茶。範景飛瞧著她,道︰「我怕路上遇見你的熟人,問東問西,所以走快了些,不過你這身子,真該好好練一練,怎麼走幾步路就喘。」
一語驚醒夢中人,羅依回到娘家後,伙食好了不少,但身子仍舊瘦弱不堪,原來是因為沒有鍛煉的緣故,可憐她身為穿越人士,這樣的道理,還要範景飛來講給她听,真是慚愧。
怎麼鍛煉呢?這後院地方不大,跑步不大可能,要不做根跳繩?羅依正想著,忽見範景明出現在廳門口,不由得一愣。
範景飛把茶盞一頓,道︰「大哥你還真是沒個眼力勁兒。」
範景明板著臉,一絲表情也無,他撩起袍子,走進廳里來,沉聲道︰「範景飛,我再說一遍,不要胡鬧,趕緊走」
範景飛上下看他一眼,道︰「奇了怪了,我哪里胡鬧了,你非要趕我走?再說這是阿依的家,就算要趕,也輪不到你。」
範景明氣憤瞪他,範景飛卻跟沒看見似的,捧著茶盞,翹起了二郎腿。
羅依在一旁,保持沉默,她不願讓別人誤會她跟範景飛的關系,但更不願駁了他的面子,畢竟剛才要不是他出手將她救下,後果將不堪設想。
不過她也看出來了,範景飛和範景明一樣,都是嘴上說得熱鬧,其實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別看他這會兒一口一個阿依,處處讓人誤解,其實都是為了氣範景明,真不知他們兄弟倆究竟是怎麼了。
範景明見範景飛不把他當回事,氣極。這時,丁香從外面沖了進來,站到範景明旁邊,盯著範景飛道︰「二少爺,你害死屈大小姐也就算了,難道還想再害死一個麼?」
見她將範家秘辛托盤而出,範景明馬上斥道︰「丁香,住口」
丁香滿面委屈︰「大少爺,他們都把你趕出來了,你還維護他們」
範景明嘆息搖頭︰「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範家人。」
他們在這里你一句我一句,範景飛卻是冷笑連連︰「我害死了淑然?你們還真敢說。」
「不是大少爺害死了屈大小姐,那還能有誰?」丁香不顧範景明的阻攔,梗著脖子問道。
範景飛走到範景明面前,一雙微微上翹的丹鳳眼里,能清楚地看出來,含著許多的譏諷和恨意︰「究竟是誰害死了她,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的好姨娘?」
「這同我姨娘有甚麼關系?」範景明詫異抬頭。
「哼」範景飛沒有回答,憤然拂袖而去。
羅依坐在一旁苦笑,就說她只是個小配角,供他們兄弟倆鬧矛盾的小配角,可偏偏這兩位,都與她有恩,一個都得罪不得,她只能心甘情願地把這配角當著。
範景明在听過範景飛的話後,陷入了沉思,最後,被丁香拽進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