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又與梁裕、馮虞等人耍笑了一會兒,看天色暗了,回頭吩咐劉瑾︰「要不這就回宮吧?」
梁裕趕忙在一邊勸道︰「皇上,要不,便在老奴這兒用膳?您還不知道,那大食堂的菜,還是馮虞手把手傳的呢。」
「哦,還有這事兒?也罷,今日便嘗嘗馮百戶的手藝。」
這一頓,說來馮虞還沒發揮出八成呢,一些稱手的食材都沒地方尋去。不過正德還是吃了個風卷殘雲。一來口味新鮮,二來沒有宮中用膳時那麼多個禮數,樂得就是個自在。酒足飯飽,正德抹抹嘴,撓了撓腦袋,「馮虞,今日朕過得很是痛快。你很好,有見識,有能耐。嗯——賞穿飛魚服,出入宮禁牙牌一塊。劉瑾,回頭著人送來。」
「謝主隆恩。」馮虞單膝點地,行了個軍禮。
正德看了一愣,片刻後回過神來,哈哈大笑,兩手一背,擺駕回宮。
當晚,劉瑾親自出宮,將衣服、牙牌給梁裕、馮虞送來,三人自然又要攀談一陣。臨走劉瑾又模了個磨漆立盤回去。只是兩人此刻已不在乎這個了,各自回屋換上衣服,在銅鏡前轉來轉去。要知道,這斗牛服、飛魚服可不是隨便能穿的。蟒服、飛魚服、斗牛服與皇帝所穿龍袞服相似,不在品官服制度之內,為明廷內使監宦官、外臣蒙恩特賞的賜服。
原先馮虞還以為是個錦衣衛就有飛魚服、繡春刀,穿越之後入了錦衣衛,方才發覺並非如此。偌大個錦衣衛,只有都指揮使、禁宮侍衛得穿麒麟服,還有些個得寵功高的賞穿斗牛服、飛魚服。余下的,該幾品補子掛幾品補子。緹騎穿褚紅號衣,至于一般力士校尉旗兵,只穿黑白號衣。
至于那牙牌,橢圓形,浮雕雲紋,正面中部刻二行楷書「皇城行走懸帶此牌,不許借失違者治罪」。反面刻「司禮監」三字,左方豎排小字「禁字玖拾參號」,中部豎刻篆書「關防」二字。方才劉瑾說了,憑著這只腰牌,可以通行皇城十二監四司八局,也就是所謂「二十四衙門」,還可經宮城禁衛求見皇上,不分晝夜隨時通稟。
按劉瑾的說法,普天下受如此恩寵的,本朝連上馮虞也就是九十三位。
采妍也湊在一邊看稀奇,「依虞哥哥,這身金燦燦的神氣呢。上頭繡得是龍嗎?」
馮虞嚇了一跳,「可別亂說,這叫飛魚紋,龍角彎的,龍身還帶了飛鰭、魚尾,和皇上那五爪金龍可不一樣的。」
「哦。」
半夜里,馮虞這一身往館驛里一走,登時便轟動了。連路上的兵馬司巡夜官兵遇著了,都是一個軍禮讓在一旁,問都沒問一句。十個同來的弟兄本都躺下了,听著動靜全出來了,一個個大張個嘴,伸手指著馮虞說不出話來。
「沒事,弟兄們回屋歇了,有什麼明日再說。散了散了。」
第二天都司那邊都驚動了,北司鎮撫鐘惟業一早便晃悠過來,說是來蹭個早點,偏要將馮虞叫過來同桌,變著方子套話頭。馮虞倒不敢擺譜,將昨日之日簡略一說。當然,有些不該說的自然是隱去不表,萬歲爺的形象還是要回護些個,要不哪日掉腦袋也未可知。
接下來幾日可就不得安生了。那拍賣會原本只打算小打小鬧,如今正德要玩票,事情便大發了。場地要找,人手要布置,還得操弄些個花活出來,梁馮兩位現下是一條心了。這拍賣會,賺不賺錢倒在其次,哄正德開心是第一緊要的。這位伺候好了,工坊的賺頭十倍百倍也不稀奇,要不怎麼那些個皇商一個個富得流油呢?
不過采妍倒沒怨言,明白馮虞這是干大事呢。話說回來,這幾日跟著馮虞東顛西跑的,看的瞧的,都是新鮮玩意。
轉眼間便是八月初十,正德大婚的日子。馮虞一小小百戶可沒資格共襄盛舉。再說了,拍賣會也沒幾日了,該操辦的多了去了。
地方定下了,梁裕出面,包下了什剎海邊上的蓮花社。此時正是初秋時分,朝熱晚涼,湖上真個是「接天蓮葉無窮碧」,儀態萬方。憑欄而望,遠處飛檐赤柱的亭台樓榭與波光瀲灩的湖面相呼應,兩岸楊柳依依,隨風曼舞。難怪生長在什剎海邊上的當朝首輔李東陽稱此處為「城中第一佳山水」。臨湖水榭上,安排下六七十張座椅,每張椅子旁邊安一張茶幾。靠大路的便是拍賣台,邊上小樓就擺放貨品,並做結賬會鈔所在。
一日下來,回返梁裕府上,椅子沒坐熱,梁裕興沖沖走了進來,看見馮虞,大聲嚷嚷︰「開眼了,開眼了,畢竟是皇上的大婚吶!」接著他便手舞足蹈地說起了這一日見聞。
皇帝大婚,排場自是第一位的。皇宮各處皆要張燈結彩,遍插大紅燙金喜字巨燭。御道盡鋪紅氈。奉天殿前設中和韶樂,奉天門內設丹陛大樂。法駕鹵簿設于奉天殿丹陛及庭院內。皇後儀仗陳設午門之外。「女樂」分設乾清宮後、交泰殿前。王公大臣遍立奉天殿。靜鞭三響,行「三跪九叩」禮後,禮部尚書奉金冊、金寶,宣讀冊文、寶文,再將節、冊、寶授予迎親使者。之後正德起駕回乾清宮,靜候佳婦。迎親使者則將金冊、金寶置于「龍亭」內,率綿延數里的迎親大隊出午門,會同皇後儀仗,前往迎親。
至于女方那邊什麼狀況,候在宮中的梁裕自然是不知道了。反正吉時一到,新娘子升輿啟駕,沿御路經午門入宮。迎親隊伍又經太和門,到乾清門。皇後儀仗入乾清門,丹陛之下迎親使者還節復命。接著鼓樂聲大起,禮部官員奉皇後金冊、金寶,交有關人等陳列于乾清宮後的交泰殿。新娘子坐禮輿至坤寧宮拜天地,行大禮。之後,合巹宴開。所謂「合巹」也就是喝交杯酒了。梁裕很是得意地說道,今日婚宴上所用合巹杯,便是咱家工坊所制的朱漆嵌玉合巹杯,前兩日專門呈獻宮中的。
之後正德偕皇後夏氏,祭拜列祖列宗;謁見太皇太後、皇太後禮;之後駕臨乾清宮,「詔告」大婚禮成,再御奉天殿,受朝臣恭賀,賜宴。整個大婚方才算是禮成。
至于其中鋪陳盛宴,鼓樂喧天,馮虞雖不曾身臨其境,卻也不難想見。
梁裕手舞足蹈,半天靜不下來。畢竟少年天子不是代代都有,一輩子能目睹這一次浩大場面,確是難得了。直到馮虞問道︰「公公,今日咱們工坊那對花觚可惹眼麼?」
梁裕一拍腦門︰「忘說這事了!原本是要擺放坤寧宮的,這麼著誰能得見?還是劉公公幫出了個主意,說太和殿須再添些喜氣,今日先擱在殿中,明日移入坤寧宮。你說,咱這寶貝往太和殿一擱,哪個大臣不是嘖嘖稱奇,等著接親那會子紛紛向劉公公打探這是何物,如何燒制。咱們這大事成了一半了。」
說得口渴,梁裕抄起桌上茶壺,仰脖就是一大口。「這兩日咱們便發帖子,五日後……哦,是中秋。四日後,拍賣會便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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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