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商定,待馮虞進宮見駕,並將幾件緊要事料理完畢之後,便率軍到團營校場,讓張永看個夠。議定此事,張永又問了些福建風土人情,聊了半個多時辰,方才放馮虞離去。回到館驛,馮虞沖著朱潛、林炫一笑,只說了一句︰「成了。」
第二天一早,馮虞先往拜會劉瑾,將那一人高的「錦上添花」耳瓶往劉瑾屋里一架,樂得劉瑾合不攏嘴,圍著轉了幾圈,連連說好。「爾等有心了。各地鎮守若都如梁裕般能干,咱家不知省心多少。馮虞啊,听說這一年你在福建也是盡忠職守,宵小盡滅,地方安寧。想來吏部考優是跑不了的。如今還有個事,回頭你要多費些心思。」
「請公公示下。」
「去年你給出的主意,建那豹房,今年入夏便可完工。皇上很喜歡這主意,幾日便催問一回。咱家也不居功,說是你的主意,回頭說不定皇上那邊又有賞了。不過呢,這豹房建起來,空落落的總不好看。過一陣,咱家便要發文天下州府,遣人捕捉猛獸送入豹房。咱家知道你們福建許多人不安分,老往外洋跑。這些人干犯律例,本該重處。這回咱家給個恩典,若是能從外頭弄些稀罕猛獸回來,不但既往不咎,朝廷另有恩賞。這事不好行文,咱家便交與你來辦。你意如何?」
馮虞一听,愣在當場,怎麼還生出這麼個差事來。讓那些個海商滿世界抓野物,這叫什麼事?看來這劉瑾是有志營建個正兒八經的猛獸主題公園了。不過話說回來,劉瑾話中所謂恩賞,不知道能開出什麼價碼來,說不定也有些好處。想到這兒,馮虞小心翼翼地追問了一句。「公公,這個,出海捉猛獸,尤其是千里迢迢運回活物來,只怕不是個易事。不過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想來也不是找不著願效命之人。不過,能否請公公交個底,朝廷恩賞能到什麼份上,下官回頭能把話說到什麼份上,心里也好有個數。」
「這個嘛……」方才劉瑾也是一時興起,隨口一說,真要說出道道來,一時還真是找不著譜。「馮虞,依你說,那些私商在乎什麼?什麼封賞合適,又不損朝廷臉面?」
馮虞想了想,這價碼倉促間還真不好說清,也只能先畫個大圈出來。「公公,據下官所知,那些海商,錢是不缺的,惦記的是兩條。一個,若能取得朝廷文牒,準其海外行商,光明正大賺錢,那是最好不過的。其次,若是能求個出身光宗耀祖,也是難求的美事。沖著這兩條,想來必有人動心賣命。」
劉瑾一听就樂了,「不要錢就好辦,不就是求個出身名目,你只管允了。只要能弄得好貨來,都好說。」
「下官明白了。呃,有件事須稟明公公,據下官所知,通南洋的海路須得到入秋時才有季風好上路,只怕夏季是趕不上了。」
「啊——還有這講究?」劉瑾听了一愣,想了一陣子,無奈說道︰「有句話叫一帆風順,想來便是這道理了。也罷,回頭你交待他們,此事越早辦成越好,今年若是實在趕不及,至遲明年總要做成才是。」
馮虞暗暗長出一口氣,「下官曉得了。哦,下官還有一事請示公公。」
「說罷。」
「去年剿滅了那股倭寇之後,下官身為提督邊備,自須著意防範倭寇再來襲擾,特遣人尋了些私下出海的商民詢查,听這些人說,自我朝裁撤澎湖巡檢司後,澎湖一地便漸成盜匪淵藪之地。南下的倭寇也時時在此立足,補給糧水後竄擾閩地。下官與僚屬謀劃,能否調軍赴澎湖犁庭掃穴,之後常駐一軍以絕邊患。」
劉瑾收了份豪禮,又敲定出海尋捕野獸一事,正是心情大好,一听是這等小事,壓根沒放在心上。「掃蕩澎湖之事在你職掌之內,你自做主便是。至于重設關防麼,方才你說那澎湖原設的可是巡檢司?」
「是。巡檢司設于關津要地,專責稽查往來行人,緝盜查私,職權上倒是合適。不過這巡檢司雖系兵防,卻歸地方府縣所屬,巡檢弓兵亦全由當地民戶中僉點而來。這澎湖一來無州府縣治,二來無在籍民戶,三麼,若是歸地方管轄,下官不好支使。」
「這好辦,自你麾下發個把總過去設營守備便是。咱家吩咐兵部曹元錦行文,交你具辦。都是一家人,一句話的事。錦衣衛若要派員,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多謝公公。」
除了劉瑾府邸,馮虞暗自盤算,今日解決了澎湖之事,又撈了個優惠政策,卻又附帶了個滿世界抓野獸的棘手活計,這個得失該怎麼算?回去找楊萬榮商量吧,這會兒不想這個了,下午還得進宮呢。
這回進宮,比往日費了些周折,因為馮虞是帶了貢物來的,自然要細細搜檢一番。確無疑議,方才備案,入內通稟。不一會兒工夫,便有個小宦官「 」疾奔出來,「萬歲有旨,素召馮虞攜貢品入見。」
今日這貢品,馮虞一人是無論如何拿不了的。于是,馮虞推著車,幾個御林軍捧著紅綢包裹的甲冑,跟著那宦官進了乾清宮。乾清宮是皇帝寢宮,內廷後三宮之一。進了乾清門,只見漢白玉石台基上,聳立著一座黃琉璃瓦重檐頂的宮殿。正德這會兒正立在宮門前露台上往這邊張望呢。看見馮虞等人走進乾清門,這位九五之尊的聖天子居然吭哧吭哧跑下台階迎了過來。唬得眾人連忙放下手中物事跪地迎駕。
正德走到近前,立時招呼眾人平身。「馮虞啊馮虞,這大半年沒見還怪想你的了。听說你又給朕帶些個稀奇物事來了?便是這東西了?怪模怪樣,不過倒是挺精細的。誒,這東西有何用處?」說著,不待馮虞接話,正德便湊到他身邊停放的自行車跟前,細細打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