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虞畢竟是頭回調度大軍,上回對陣倭寇只能說是斗毆一般的浪戰。此時听著四下動靜,他心里頭不免有些緊張起來,生怕出了什麼意外,只能反復安慰自己,此番重兵進剿,又有新式火器,可謂是獅子搏兔,斷無不勝之理,面上還要擺出一副穩如泰山的架勢以定軍心。
不多時,各路人馬均有人來報。大軍攻入堡中,散布民居中的男丁驚覺後開始持械抵抗。不過官軍以有心算無備,又是優勢兵力,輕易便蕩平了各處反抗,自身幾無傷亡。只有幾個莊丁手持弓箭攀上高處偷施冷箭,殺傷了幾名官兵,隨即被火銃手、弓箭手攢射殲滅。現下外重各處要點、庫房均已拿下,未死的莊丁、婦孺均被押送至堡外空地上听候處置。
听到這里,馮虞長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轉頭听著內院的殺聲漸漸稀落下來,扭頭吩咐親兵︰「咱們進去。」
進道內院,只見四下都有官兵把守,不時有男男女女被反綁著押到正廳前空場上跪下等候發落,其中還有幾個幼童,也給一根繩子拴著,號啕大哭著擠作一團。(手機閱讀16k.cn)馮虞看著心有不忍,招呼此處管事官佐過來。「那些個娃子莫要捆了,看看他們母親可在其中。若是在,一概松綁,各將孩子領回照料。「是。」
這時馮虞隱隱听著後頭還有喝罵廝殺聲,一抖韁繩。便往後院趕去。後院是個花園,只見數百名官兵將一座三層小樓團團圍住,卻不上前進攻。馮虞四下一看,指揮此處官兵的是把總駱天成,這時正在一處假山後頭召集幾名把總哨官吩咐著什麼。看那神情手勢是想來一次聲東擊西。馮虞下馬走了過去,問道︰「駱天成,怎麼不攻了?」
「大人。那趙大方才給幾個手下護著,慌不擇路。給咱們堵在樓里。樓中幾個好手,方才沖了一回給堵在門口,樓上又有善使箭地,傷了些弟兄。有心放火逼他們出來,大人又要活的。這會子正商量著,前頭佯攻,另選好手從後窗突
「哦。這樣啊,你先布置著,我看看能不能與那趙大說上兩句。當初練兵時本官說過,攻心為上。」
說罷……16K小說網,電腦站。馮虞往假山外頭一站,沖著小樓喝道︰「趙則炳——本官乃錦衣衛同知馮虞,可敢現身說話——」旁邊兩名親兵見狀,趕忙舉了盾牌立于馮虞身側,隨時準備擋箭。
片刻工夫,二樓窗戶里有人應答︰「我便是趙則炳——馮大人,好心機,好手段!難怪三兩年工夫便高升至此,我趙大佩服!事到如今。我難逃一個死字,不過,蛤蟆臨死蹦三蹦,還得勞煩你馮大人多費些周折了——哈哈哈哈——」
「趙則炳!要你性命不過是舉手之勞!本官一聲令下,三軍齊擲火把,你等納命不過是一頓飯的工夫。」
「那你只管燒——反正我是沒打算跑了——只是有些你馮大人想要的東西只怕也得不著了-
馮虞仰天大笑,「得著如何?得不著又如何?實話與你說,此番本官想滅的不過是你趙大一人——有些燙手山芋,拿著反是累贅——」
「那你還費這唇舌作甚?」
「呵呵……www,16K.。若是你器械投降,本官倒有些事想來問你。不問卻也無妨——本官現給你個機會,你若肯投降,你一家老小本官盡力維護性命。至于你麼,活命是沒指望了,少受些罪。本官卻還做得主——若是不降。你立時說一聲,也不過是一把火地事。咱們都省
這趙大身陷絕境,自知斷無幸免之理。馮虞深知,此刻若是隨意許諾放他生路,這趙大必然不信,只怕不是即刻自戮,便是作困獸之斗。只能以家人相誘,或許還能讓那趙大費些躊躇。果然,這話一出口,上頭頓時安靜下來。過了片刻,只听趙大喊道︰「馮大人!此番拿我趙大開刀,敢問安的是什麼罪名?」「走私軍械,圖謀不軌!」
「呵呵,這是形同謀反的大罪,誅三族也不為過!你馮大人憑什麼保我家眷?」
「呵呵,這個再容易不過。只要你自己給我尋個能治你死罪又不至牽連家眷性命的鐵證,方才地罪名本官便不再提起。大庭廣眾之下,本官一言九鼎。」
樓上沉默了許久,只見窗戶里人影一晃,一柄寶劍拋出窗外,緊接這便傳來趙大的話語。「馮大人,憑你往日口碑、作為,我趙大信你一回,這便出來束手就擒,任君發落。只望大人勿負前言。」
不一會兒,只听樓中一陣響動,十來個精壯漢子赤手空拳走了出來,束手就擒。最後一個看去約模五十歲上下年紀,一身錦袍,神色疲頓,不過眉眼間依然有幾分桀驁。想來此人便是趙大
收攏俘虜清點財貨,這些事務自有熟門熟路的軍漢料理,馮虞讓人就近找了個屋子,單審趙大。馮虞進屋時,只見趙大雙手反綁在椅背上,身後還有兩個親兵摁住肩頭。馮虞見此情形,啞然失笑。「綁著就是了,何必如臨大敵?你們兩個且出去,不會有事。」
待屋里只剩下馮虞、趙大二人。馮虞拉了張靠椅坐下,上下打量趙大一番,點了點頭,「果然是個人物。」「呵呵,承蒙大人夸獎。只是民不與官斗,如今我趙大還不是繩索加身。在下自問做人謹慎,不曾得罪過大人,為何要置在下于死地?」
听了這話,馮虞便是一楞,莫非寧王那邊不曾告訴過趙大,與自己達成過合作協議?不過這種密事知道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就趙大從中所居角色而言,確也沒必要知曉。「這個麼,你倒確實不曾得罪于我。不過,我來問你,你與江西寧王可有牽連?你與羅教可有牽連?」
馮虞看得真切,那趙大听著「羅教」二字眼皮微微一跳,隨即又耷拉下去。想了片刻,趙大回道︰「大人好手段,這等密事竟能為你偵知。前任千戶可沒這個本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話又說回來,正是你行事隱秘,讓人難模著底細。本官才非除了你不可。兩軍對陣,最可怕的便是伏兵,必先清理了方才後快。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明白吧?」
听馮虞這麼說,趙大先是一愣,緊接著就浮起一臉苦笑,嘆道︰「人說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我卻是聰明一時糊涂一世了,竟想不透這層道理。果然是自尋死路了。趙大雖離死不遠,還是要多謝大人指教。只是大人若是放心不下,只要帶個話來,趙大自然俯首,為何非要下此恨手?即便是從楊府上說,我走東瀛他走南洋,也算不上仇家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