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听說不過是五城兵馬司的巡兵,將嘴一撇,「咱家還當是什麼緊要貨色,不過是幾個步快,慌個什麼?你去,知會一聲,西廠在此公干,識相的給咱家繞著走。~~超速首發~~」
說罷,谷大用轉頭笑道︰「下頭無能,卻讓侯爺見笑了。」
馮虞連連擺手︰「過謙了。值此緊要時候,有事多稟報也是應當的。」
說話間,只听著城外隱隱有些聲響,卻听不真切。眾人停下動作,個個摘耳細听。不多時,那聲音漸漸近了,卻似悶雷在天邊滾過一般。听著這動靜,馮虞大喜,說道︰「想來是咱們的大軍到了!」
谷大用問道︰「侯爺,你怎知是自家人馬?」
「呵呵,正北方向,除了團營與侍衛親軍,還有哪路人馬?」
此時,大軍漸漸近了,千軍萬馬發出的雷鳴一般的蹄聲已是清晰可辨。駐防這段城牆的京營兵馬此時才被驚動,一個個盔歪甲斜地奔出敵樓,許多還是赤手空拳,後知後覺地胡亂嚷嚷著︰「什麼動靜?」「百戶大人在哪里?」「快落城門——」亂成一鍋粥了。
馮虞見此情形,不禁搖頭嘆道︰「這還算是官軍麼?今夜若是韃子奔襲,京城只怕是難保。」
回頭看谷大用,對著這炸營一般的場景,這位谷公公是目瞪口呆,似乎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馮虞心底暗笑,說道︰「公公,請借聖旨一用。」
「啊?」谷大用一下子沒回過勁來。
「聖旨!」
「噢!有、有!」谷大用如夢初醒。趕忙從懷中掏出聖旨。遞與馮虞。馮虞一把接過。招了招手。帶領自家親兵上了城樓。
見一名武官登城。看服色還是個大官。四下亂竄地兵丁們不由停下腳步。看這人要做什麼。馮虞伸右手將聖旨往空中一托。高聲喊喝︰「本官乃侍衛親軍都護、領兵部尚書、鎮遼侯馮虞!奉聖諭急招十二團營、侍衛親軍入京听用。你等不必慌亂。本部主官何在。喚他出來听令。」
那幫兵丁听說面前這位便是大名鼎鼎地馮虞馮國城。據說還持著聖旨。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此時。隊伍中不知哪個喊了一嗓子︰「回大人。咱們值更百戶這會子不知在哪個窯子里快活呢!」這話一出口。周遭兵士哄堂大笑。絲毫沒有錯愕地神情。看這情形。帶隊長官溜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馮虞听罷苦笑一聲。「既然如此。爾等便听本官號令。各守城垛。警戒候命。」
正在此時。只听遠處有人高喊︰「快關城門。莫讓反叛進城——」
听了這話。眾人都是一驚,齊齊往城下看去。只見南邊大道上一騎飛奔而來,後頭氣喘吁吁跟著百來號人,似乎是五城兵馬司的服色。
原本那些守城軍兵都打算遵命而行,這一下子,重又亂套了。不少兵丁攥緊了刀矛,滿眼狐疑地盯著馮虞。
「哪里鑽出來的混賬東西!」馮虞低聲罵了一句,即刻吩咐跟隨在身旁的賴時亨。「西廠番子不知頂不頂用。你帶人下去,務必全殲。哦,將那騎馬的拿下,我要審他。」
待賴時亨領命而去,馮虞轉身對著京營官兵,將手中聖旨展開,高舉過頭。「哪個信不過本官的,只管過來查驗。明說了吧,這道聖旨是萬歲親筆。五城兵馬司等部有人勾結寧夏逆匪圖謀作亂,發動在即。故此。皇上連夜急調侍衛親軍、十二團營入京平亂。爾等是謹遵聖命還是與叛逆為伍。自己想好了!」
說著,馮虞將那聖旨展開來在前排軍兵面前晃了一圈。接著便托在手上,一副誰想看就來拿的神情。這一番舉動。卻叫那些兵丁不敢再有何舉動了。方才那來者只不過喊了一嗓子再無下文,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人家馮都護這邊可是實實在在有東西地。雖說聖上筆跡沒人認識,至少那明黃緞子不象是假貨。今晚這事牽扯謀反大罪,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胡亂動作,有功未必厚賞,萬一表錯情,那可是指定要禍滅九族的。
此時,五城兵馬司的人馬已經沖到城下,與扼守城門洞的西廠番子混戰開來。甫一交手,人群中便是血肉橫飛,雙方砍殺的勁頭便似仇人見面一般。看得馮虞與城上京營官兵連連咂舌。
此時,馮虞親兵以來不及下城列隊應戰,便在登城道上展開,往對方後隊集火攢射。幾十條火槍一時槍聲暴起,齊噴火龍,尚未投入戰場地幾十名五城兵馬司後隊步快當即為彈雨籠罩,只這一瞬間便被擊倒近半。緊接著,又是一輪槍聲響起……
場上交手的雙方都不是經制戰兵,何曾見過如此威猛犀利的火器。槍聲一響,兩邊便不由自主地停了手,扭頭看著五城兵馬司後隊人馬在彈雨中逃竄掙扎。
三四輪齊射之後,五城兵馬司後隊所處之地已經沒有一個能站著的人了。地面上死傷枕藉,鮮血四溢,傷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抬頭看,台階上的侍衛親軍已經掉轉槍口,居高臨下對準了來犯之敵。看著指向自己的黑洞洞地槍口,不知哪個步快手一松,戰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見有人開頭,那些步快紛紛棄械跪地投降。只剩了那騎馬領兵之人呆呆地坐在馬上,全然是不知所措了。直到兩個番子上去收了兵器,拉下馬來捆了個結實。干這個,番子是再拿手不過了。
馮虞看大局已定,徑自下樓,點手讓人將那頭領押到自己與谷大用面前。「報上名來。」
「北城兵馬司副指揮王能。」
谷大用在一旁輕聲說道︰「咱家識得此人,似是劉黨干員,兵部尚書王敞的什麼親戚。沒多大本事,只混了個閑差。」
馮虞冷冷一笑︰「想來你是知道西廠七十二道大刑,道道不重樣,哪一道,都管叫你皮焦肉爛骨斷筋折。想好了,本官只問你一次。你為何要帶兵趕來北門?何處听得風聲?」
那王能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哪經過這個,早已兩股顫顫,不復方才之勇。「回、回大人。今夜是小的值更。巡街時接著此處佐近坐探密報,西廠的人把住北門。不知要做什麼。這便領了人過來。半道上听說已有侍衛親軍入城,大人你又親自率人過來,便知今夜必定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這從何說起?」
「馮大人你與谷公公,與我家劉公公素來不對付。又是半夜調動大軍,想必是天大之事。如此大陣仗,兩位想做什麼,略一猜度也就**不離十了。」
馮虞看了谷大用一眼。這叫沒多大本事?人家這腦子,琢磨事一套一套的。「你可曾向兵馬司求援?」
「卻還不曾回報。總得看看到底是何等情形。」
馮虞點了點頭,拍拍王能地肩頭,說道︰「若是所言屬實,今日你就算撿回條命了。」
此時。大軍已經開到城下,一馬當先的,便是範長安、陳琛二人。
見著馮虞,範長安搶步上前,「大帥,末將來遲了。」
「不遲不遲,來得正好。此刻不用客套,長安。你即刻差一個團盯住五城兵馬司,另遣一個團警戒三大營,如有異動,即予擊破。谷公公,請你遣人領路。」
「好說。」
「長安,思獻,即刻率余下兵馬隨我進宮面聖。谷公公,此處還得煩你再嚴加把守一陣,迎候團營兵馬。我這里給你留下百人助陣,當保無虞。」
馮虞領軍順著德勝門大街一路往南疾進。邊走著。馮虞邊將之前情形說與陳、範二人。陳琛听罷。沉思片刻,說道︰「看來。今夜咱們是穩操勝券了。不過,眼下還有兩樁緊要事。一個是抄剿內行廠。一個便是及早議定如何處置劉瑾。此番既然撕破臉,便要斬草除根,萬不能打蛇不死隨棍上。」
馮虞點了點頭,說道︰「收拾內行廠這一節,我等確是疏忽了。待會子進宮,我立即進言。至于對付劉瑾,想來明日便要抄家會審,逃不了。」
陳琛輕輕搖頭,「這可不夠。抄家,無非是坐實了貪瀆之罪,夠不上死罪。劉瑾陪王伴駕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萬一皇上起了惻隱之心,留他一條性命,後頭的麻煩可就大了,弄不好還有東山再起時啊。」
馮虞一陣冷笑,「思獻,這個你只管放心。張永、馬永成、谷大用,這些位哪個不是人精。打仗治國或許還女敕,這些勾心斗角落井下石的勾當,一個比一個高明。此事不必咱們出面,他們自會料理妥帖,省得污了咱們的手。我還有個念頭,劉瑾這一倒,朝中為爭權奪利勢必又有一場惡斗。這當口,咱們不能呆在這風口浪尖上。此事一畢,我就告假回鄉省親,到時候你也同去吧。只是須得辛苦長安留守。待我回京之後再換你返鄉。」
範長安笑了笑,「大帥請放寬心,京師這邊交給末將便是。」
陳琛笑道,「難得大人你如此高瞻遠矚,暫離京師這是非之地,對咱們確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至少讓眾人明白大人無擅權之心。此外,經過此事,皇上必定再不肯輕易信人放權,大人以退為進,也讓皇上少一分防範,多一分倚重。喲,說著宮城便已到了。」
馮虞等人來到午門前,發現午門內外戒備森嚴,騎一團將士在午門外擺開戰斗隊形,內衛是東廠番子與御前侍衛。正德一身披掛端坐門樓,頗有指點江山地氣概。至于劉瑾等一干罪囚,卻不知給收押到何處去了。看見馮虞率大軍護前來護駕,正德大喜,命人宣馮虞、陳琛、範長安等人上前見駕。
見著馮虞,正德拍著他的肩頭大笑,「愛卿,這回侍衛親軍可說是兵貴神速。有你領軍在此,朕無憂矣。」
馮虞施禮答道︰「主憂臣辱,為臣子的為皇上分憂,實為本分。方才臣已令侍衛親軍分兵壓迫三大營與五城兵馬司。以我侍衛親軍戰力,即便兩方同時作亂,也能盡速平滅。待張公公團營大軍入城,今晚便可說是大局已定了。不過,方才都百工使陳琛提點了一句,此刻須得派人查抄內行廠,滅一處禍患,想必也能查獲若干罪證。」
正德頻頻點頭,「此言極是!不過,派哪個去妥帖些呢?愛卿你是要坐鎮此處掌控大局地,張永、谷大用未至,傳馬永成!」
不一會兒工夫,馬永成匆匆跑來。正德隨即吩咐,「如今皇宮無礙,你這便領了人去查抄內行廠,膽敢負隅頑抗者立斬。嗯……國城,你調麾下兩百精兵助馬永成一臂之力。」
「遵旨!」兩人領旨退下。馬永成即刻發金牌調動東廠大隊人馬,馮虞由騎一團撥了兩個連助陣,片刻之後,數百騎便在馬永成統率之下,朝著內行廠方向呼嘯而去。
回到城樓上,正德一把拉住馮虞,「今日愛卿辛苦。天亮後還有件大事要交托愛卿,便是抄劉瑾的家。朕倒要看看,這劉瑾究竟斂了多少錢財。」
馮虞一愣,趕忙回話,「皇上,這抄家之事,卻不宜交與臣操辦。」
「嗯?怎麼說?這抄家可是個肥差啊。」
馮虞笑道︰「多謝萬歲垂青。不過,這侍衛親軍打仗是好手,抄家卻是門外漢,難免要出亂子。依臣之見,還是交與東西廠為好。內行廠那邊若要查抄干淨,可不是一時半會,不如將此事叫谷大用來辦,皇上以為如何?」
正德上上下下看了馮虞幾眼,點頭贊道︰「果然是忠忱謀國。行,朕便依你之議。不過,此番你又立新功,回頭朕還是要重重封賞。賞功罰過,這還是當初你說地。」
馮虞正惦記著這話呢,趕忙應道︰「如此,臣先叩謝皇恩。不瞞皇上,臣還真有個念頭要請皇上成全。」
「哦?說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