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宏燚想得正美,肩頭就忽然被人重重拍打了一下。他自然而然一轉頭,結果竟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朱宏燚還沒說話,朱慎鑒搶先說道︰「建斗兄,你怎麼有空來了?」
「沒什麼,今日天氣不錯,正好出門訪友。也就來看看你們。」來人笑眯眯的回答。
朱宏燚心中暗笑道,這個盧象升還真是有趣,明明是前幾次比試射箭輸了,來找場子的,還說什麼出門訪友。不過和這位日後的民族英雄比試比試也無妨,至少能極大的滿足朱宏燚的虛榮心。
說起來這個盧象升還真不像個讀書人,會試在即,別的舉子不是在家閉門鑽研經義就是出門四處攀關系。只有他有興趣找人比武,而且武力值還不低,一柄大刀耍得尤其威猛。
可惜啊!盧象升按照《爭霸天下》里的職業劃分,屬于戰士,擅長的近身肉搏,和朱宏燚這個弓手比射箭,那不是魯班面前耍大斧,純屬找虐嗎?
朱宏燚笑道︰「看來建斗兄是上回輸得不服氣,特意來找場子的嘍!」
盧象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元晦(朱宏燚的字),夫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
朱宏燚笑道︰「那等會建斗兄要是輸了,喝酒就你請客了!」
「沒問題,沒問題!」盧象升拍著胸脯就答應了,對他而言,同年的舉子中,大部分都是窮酸拽文的腐儒,像朱宏燚這樣涉獵廣泛,天文地理兵法無所不通的是少之又少。雖然兩人相交不久,但卻已經將朱宏燚引為知己了。
朱宏燚拍了拍朱慎鑒的肩膀道︰「一起去。」
朱慎鑒嘆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怪胎,幾日後就要會試了,你們竟然還有閑心射箭喝酒。我就不去了。」
朱宏燚也不以為意,朱慎鑒和他一樣都是遠房宗親,都屬于吃不飽肚子的那一類,對于這次宗科會試他是志在必得,每日都是用功不輟,算是老朱子孫中少有的勤奮好學之輩了。當然天道酬勤,按照進士題名錄里記載,天啟二年的這一科,朱慎鑒的成績是三甲進士。雖說名次不高,後來也沒做過什麼有實權的官,但也算是為老朱家的後代開了個好頭了。
至于朱宏燚身邊的民族英雄盧象升,天啟二年也是一舉中的,他的名次更高,在二甲里面。只不過讓人奇怪的是,以這廝的才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選中庶吉士,只能說當時選館的人都瞎了眼。
明朝前期,在老朱當政的時候,還比較重視所謂的君子六藝,科舉選材的時候除了看文章之外,還考考騎射什麼的。所以在明朝的國子監中還專門有射箭的靶場——射圃。
當然到了明朝中後期,騎射什麼玩意也就荒廢了。讀書人也就只管讀四書五經,什麼射御樂數也就全都丟在了腦後。所以國子監里的射圃更顯得荒涼。
其實不要說什麼射圃,整個國子監也都顯得暮氣沉沉,如果把院牆上修上小垛口裝上鐵絲網在讓幾個「警察叔叔」站崗,就和監獄沒什麼差別了。
其實也就是監獄,在國子監里讀書的學生那真是豬狗不如。比如在第一任國子監祭酒的宋訥的領導下,監生只要稍有不滿,比如抱怨伙食太差、住宿條件不好什麼的,輕則打,重則充軍和砍頭。哪怕是假期回歸遲了,也得罰充吏役。比如洪武二十七年,監生趙麟不堪虐待,寫了一張大字報控訴國子監的罪惡。結果腦袋搬家不說,還被立在國子監門口的長竿上示眾,而這根示眾的竿子就在國子監門口豎立了一百二十六年!
好在現在已經是明末,國子監的管理也不像老朱在位時候那麼變態。更何況朱宏燚和盧象升也有入讀的資格,按照老朱的規矩,凡是會試落地的舉子都要在國子監讀書,雖然朱宏燚和盧象升還未落地,但提前進去玩玩也不是大罪。
不過今天讓朱宏燚感到意外的是,國子監的射圃里竟然還有其他人。幾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正興致勃勃的在射圃里練箭。看這伙人的打扮並不像國子監的監生也不像是普通士子,倒像是行伍之人。
幾個丘八怎麼跑到腐儒的地盤上來了?朱宏燚暗暗稱奇。不過盧象升倒是不以為意,眼下國子監放假,有人進來參觀也不稀奇。他一門心思只想著接下來的比試。
搭弓射箭,雖說盧象升射箭的姿勢不錯,但箭術實在是湊合,五十步之外,還屢有月兌靶。反倒是離他不遠處的幾個丘八,箭術到著實不錯,箭箭上靶不說,十箭里有五六箭是射中紅心。
看到這,朱宏燚更是堅定了自己的看法,這幾個人確實是行伍里的人,而且听他們的口音多半是來自遼東。不過眼下遼東戰局糜爛,怎麼會有關寧軍的人跑到京城來,而且還在這國子監里射箭嬉戲?真是奇也怪哉。
其實朱宏燚還是大意了,天啟二年本來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有文比自然也有武比,這伙遼東口音的人大半是來參加武舉的武舉人。
「建斗兄今日箭術是大有長進啊!」看了一會丘八朱宏燚便沒什麼興趣了,轉而關注起盧象升來。
「和元晦的神射比起來,還是差得遠啊!」盧象升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雖說這段時間苦練箭術,進步神速,但同朱宏燚比起來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本來盧象升的這句話是沒什麼問題的,但落在了那伙丘八耳中不可避免的引來了一陣嘲笑︰「兩個腐儒也敢提什麼神射!真是笑死人了!」
盧象升和朱宏燚都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對幾個丘八的嘲笑也就不以為意。沒想到這伙人似乎是見他們老實,竟然愈發的囂張,口中的話也一句比一句的難听起來。
為首的一人笑道︰「兩環兄,這要是神射,那你家十歲大的兒子也當得神射的名頭了!」
那被叫做兩環兄的中年人也不客氣,得意洋洋道︰「那倒是沒錯,我家三桂五歲時就比他強了,就是做他師父也是綽綽有余!」
「哈哈,那兩環兄你豈不是師公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盧象升的怒喝︰「幾位請自重,如是在這般無理挑釁,休怪我不客氣了。」
「你不客氣又能如何!」那叫做兩環的中年人不客氣的頂了一句,順便還挽起袖子露出了一膀子腱子肉。
盧象升可不是一般的儒生,他胳膊上的腱子肉也不見得比那兩環差,當下怒道︰「有力氣又怎麼樣,有本事咱們弓弦上見真章!」
那為首一听大笑起來︰「哈哈……諸君听見了沒有,他竟然敢跟咱們叫板比箭術?各位,咱們比嗎?哈哈哈哈。」
那些丘八紛紛說道︰「兩環兄只管和她比試,好叫他知道咱們遼東武舉人的厲害。」
盧象升滿臉怒容說︰「我看你們有什麼本事。」
那叫兩環的大漢笑道︰「比就比,老子讓你們瞧瞧什麼才叫神射!」說完走到放置弓箭的桌前,取弓在手,只見他張弓搭箭,手指一松第一箭已經射了出去。五十步之外,只見那一箭正中紅心。
周圍的丘八一見首箭命中,高聲喝起彩來。
朱宏燚看那大漢確實也有些本事,片刻之間已經射出十箭,箭箭命中紅心,周圍奉承喝彩之聲更是不絕于耳。看到這他忽然心中一動,他想起這人是誰了。遼東來的,又是參加武舉會試的,名字叫兩環。這不正是大漢奸吳三桂他爹吳襄麼!
吳襄洋洋得意的放下手中的弓,翩翩行到盧象升的身邊,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心里得意之極。在他看來,盧象升是必輸無疑,在這個文治武功的時代,能在讀書人面前高出一頭,讓他得意不已。
吳襄正得意間,卻見盧象升並不開弓,反而反手就將手里的弓遞給了身邊的一個小白臉。只見斯斯文文,單瘦無比,白皙得和女子一樣,一看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射箭呢!
就在他準備嘲笑兩句時,那人射出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刺穿一般,單瘦的身軀上涌現出霸道的氣勢,驚得他不禁連退了幾步。
這樣的氣勢吳襄只在一些身居高位的大員身上見過,不禁驚懼道︰「你是何人!」
朱宏燚不在意道︰「你管我是誰。」
吳襄定了定神說︰「你既是想管閑事,就讓我見見你本事,你要是也能十箭射中箭靶,我轉身就走。要是你有一箭射不中的話,就請你馬上離開。」
吳襄剛說完,周圍學子紛紛附和。
朱宏燚收起了微笑,高聲喝道︰「都給我閉嘴。」這一聲大喝,震的那些丘八紛紛蒙耳後退,吳襄也被震的後退幾步,心里想著這個怪物聲音大的嚇人,不過光听他的聲音就知道是個勇猛之士。難道看走眼了?
朱宏燚見自己一聲大喝讓那些丘八通通閉上嘴,又見他們對自己露出懼意,心里也甚是得意了一番。便對吳襄說道︰「既然吳公子要見識我的箭術,那我也不客氣了。」
朱宏燚見吳襄答應,也不多說接過盧象升遞過來的弓。又看前方箭靶紅心處已經被吳襄射滿,自己就是全部射中,也顯不出自己的本事來。他想了想,看來不露一手是不行了。
吳襄見朱宏燚拉了拉弓,並沒有直接射擊,反而又放下弓,只是凝神靜氣的望著前面的靶子。
周圍丘八頓時安靜了下來,都伸長脖子看他射擊,如果第一箭都沒有射中,他們打定主意齊聲出言羞辱他。
就在此時,吳襄見朱宏燚手里的那張弓被他一下拉成滿月,但是張銳還沒有把箭射出去,而是不停的還在拉著。就在弓身發出刺耳的 聲的同時,朱宏燚右手一松,那支箭頓時化作一道閃電直奔靶心。
轟隆一聲,吳襄還沒有反映過來,那支箭狠狠的就扎在了靶心中央,不光將他剛才射上去的一支箭劈成兩截,更是深入靶心!巨大的沖擊力頓時將他剩下的九支箭全都震了下來。
這一招叫穿雲箭,是《雄霸天下》中弓手的基礎技能,雖然在游戲中威力不大,可放在這個世界就足以震撼人心。
技能︰穿雲箭LV1,消耗真氣五十點,有效射程一百步,附帶震蕩效果。技能使用要求20級。
朱宏燚漫不經心的看了吳襄一眼,平靜道︰「此箭當得起神射吧?」
吳襄臉色死灰,听了朱宏燚這話,抬眼看了朱宏燚兩眼,對周圍還在驚恐中的同伴說︰「我們走。」說罷轉身離去。那些丘八見吳襄離去,也紛紛的跑著跟了上去。
朱宏燚看見吳襄的目光中充滿了憤恨之意。但是他壓根就沒有往心里去,這個年頭武將不值錢,而且吳襄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個總兵,打仗嘛也沒啥本事,除了他兒子名氣大點,壓根就不足為懼,得罪了也就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