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街上,來回望著街邊的景色,四百年前的北京和後世比起來,少了幾分喧囂多了幾分古色古香。若不是肚子里不斷發出的咕咕聲告訴朱宏燚一切都是現實,他真以為自己在做夢。
當然咕咕叫的肚子並不意味著餓,恰恰相反,現在他覺得肚子脹得慌。半個月了,每天早上紅薯稀飯,中午蒸紅薯,晚上烤紅薯,一日三餐的紅薯填下來,肚子就是想不叫都難。
說起來這多虧了他靈機一動,看到《雄霸天下》中有紅薯賣,還爛便宜,便買了幾百斤。實話實說,天啟年間紅薯才剛剛傳到我國,這時候也就是廣東福建沿海栽種了一些。不管對老百姓也好,對達官貴人也好,都是一種稀奇的食物。
至少盧象升就沒見過紅薯,開始幾天對紅薯充滿了好感,尤其是得知了這玩意一畝可以產幾千斤後,更是將其評價為最廉價的美食。當然這好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吃多了這東西排氣比較頻繁後,盧象升對此是深惡痛絕了。
這不,嫌朱宏燚污染空氣便將其趕了出來。
模了模脹鼓鼓的肚子,朱宏燚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這一時半會是不能回去。好在北京城無比繁華,走走看看也別有一番趣味。
被四周品種多樣的商品吸引了心神,朱宏燚完全沒注意自己前面的情況。突然覺得身前一軟,似是撞到了什麼,耳邊響起一聲清脆的哎呀。眼珠急轉,只見一年輕人被自己撞的向後倒去,朱宏燚連忙伸出左手,將那年輕人無意識間揮舞的雙手抓住,然後向回一帶,便將那人拉的站定在原地,沒有繼續倒下去。
朱宏燚本待道個歉,然後走人,卻不想那年輕人甩開他的手,然後橫眉立眼怒視著他道︰「你這人怎的走路都不看前面?差點撞倒我了!」
朱宏燚聞言眉頭一皺,心道這人怎的說話這般沖?嘴上仍道︰「是在下不對!在下看四周物事看的入迷了。是以沒注意到公子,沖撞了公子,還請見諒!」
那年輕人道︰「哼!撞了本小……本公子你以為道個歉就能完事?」
朱宏燚听了,眉頭皺得更高,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那人道︰「我卻沒想好,不若你陪我去瞧了郎中,若無事,便放你走!」
朱宏燚聞言,只覺得一股子邪火直上腦門,冷冷道︰「好個驕橫的丫頭,是才我是沒注意前路,撞到了你,怕是你也沒瞧著前面吧?否則怎麼不躲過去?還是說你故意撞過來,好敲詐勒索一番?」
原來他早就瞧出面前這年輕人是個女子,只不過人家穿著男裝,想來不想被人瞧出身份,是以朱宏燚在一開始時並不點破,直到那女子把朱宏燚惹的來了火氣,這才明言。
那女子被點破了身份,加之被朱宏燚一通搶白,說到了痛處,臉上一紅,顯得有點尷尬。她是才確實沒瞅著前面,所以才會與朱宏燚撞到一處,還被朱宏燚趁機踫了她的小手。想她生來便是家里呵護著的寶貝,何曾被人如此輕薄過?這才打算教訓一下朱宏燚,不料被朱宏燚直接點破,心下不禁氣惱,訓斥道︰「你這人,長的滿斯文,卻是這般的無禮……」
就在此時,身旁突然沖出一小廝打扮之人,跑過來道︰「小姐!小姐!你怎的走的這般快,也不等等奴婢……」話未說完,卻被那小姐用眼神瞪了回去。
朱宏燚看著這主婢二人,心道︰「此必是哪大戶人家的小姐,擅自跑出來游玩!」心下思定,不欲與其多加糾纏,遂轉身饒過二人,施施然離去。那女子本待再言,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閉口不語,對著那個婢女耳語了幾句,遂轉身向另一方向走了。
朱宏燚在街上逛了許久,覺得肚子里的濁氣排泄得差不多了,心道也該回去了,遂轉身往回走。正行著,突然前方幾個漢子搖晃著走了過來,似是喝的多了,周圍行人無不躲避。朱宏燚不欲惹事,本待饒過這幾人繼續前行,卻不料他向左,那些漢子便向右,他欲往右,那幾個漢子便轉身向左,每每都攔在其前,不讓其行。
朱宏燚又不是傻瓜,猜到這幾人是故意來挑事的,然而他和這些醉漢無冤無仇,是誰派他們來的呢?他眼楮掃過周圍人群,恰好見著里面有對熟悉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躲躲閃閃。
「果然是這個丫頭!」朱宏燚一下便認出了是那個大戶小姐。心知眼前這幾人是她找來的幫手,干脆也就不費那勁繼續走來走去,站定道︰「你們幾個兔崽子想干什麼!」
那幾個漢子見他不動了,便也站定了身子,身子再不似剛才那般亂晃,言道︰「小子,怪只能怪你不長眼!」說完,沖身邊另外幾個漢子一打眼色,那幾個人立時便沖了出來,撲向朱宏燚。
如果換做別的儒生,恐怕今天是免不了挨一頓胖揍。但朱宏燚是什麼人,22級的弓手,雖然沒有弓箭在手,但近身攻擊力也不是尋常人能比擬的。他嘴角一挑,心中卻樂不可支。
為什麼?有架打就意味著有經驗得,雖然這個幾個漢子不過是十級左右的小怪,但怎麼也比他賣雞蛋、臭豆腐經驗多不是。他甚至希望對方能再多來幾個,好讓他多刷一點經驗。
和朱宏燚猜測的不錯,這些漢子才沖上來就被他以重拳打倒在地,若能爬起來,便再用重拳打倒,當然他是不敢鬧出人命的。領頭那漢子連續被擊倒三次之後,急喊道︰「好漢饒命!」
朱宏燚聞言,見眾人都已被他打倒在地,遂停手不打。看了看憑白多出來的百來點經驗,不禁高興得一咧嘴︰「都給我滾!」
幾個漢子互相攙扶著,捂著痛處望遠處而去。朱宏燚又去人群中尋那個小姐,卻發現這丫頭跑得倒是快,早已沒了那人蹤影。
「逃的倒是挺快!」朱宏燚只道事情已了,便沒放在心上,扭頭就往回走。卻不知暗處的一個角落里,一對大眼楮望著朱宏燚的背影輕道︰「不想這小白臉居然這般厲害!」
旁邊一個聲音輕道︰「小姐,他這麼厲害,您還打算去招惹他啊?」
那小姐听了,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厲害?我去尋個更厲害的不就好了?」說完,對那個婢女道︰「走!找我哥哥去!」
那婢女聞言大驚︰「小姐!你是偷跑出來的,去找少爺,豈不是要讓老公爺知道你偷跑?」那小姐听了,站定不語,尋思了半晌才道︰「無妨!便是讓爹爹知道了也無甚大事!」遂繼續向前,那婢女只能自嘆了一句命苦,連忙追了上去。
此時的朱宏燚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回了家便蒙頭大睡,接連幾日,倒也沒出什麼意外,依然是上班下班紅薯管夠。而盧象升似乎也認命了,也不再強迫他出去「散步」。
朱宏燚日子過得舒服,那位被他惹到了的大小姐卻過得不爽,說起來這位小姐也是功勛之後,乃是當今英國公的孫女,閨名詩雨。從小就不喜女紅專愛舞槍弄棍,性子是強得很,那天吃了這麼大的「虧」,要是不找回場子,她連睡覺都不踏實。
可這些日子被管得嚴,沒有機會溜出來報仇。這天好容易等到爺爺和老爹上朝去了,立刻攛掇著她哥哥張世澤出來尋仇。
「小妹!你確定那登徒子就住在這里?」張世澤卻不是個糊涂人,眼前的這條胡同住的多半是新晉的進士,那些飽讀詩書的家伙雖然有的確實是一肚子壞水,但當街耍流氓和打人的事還是干不出來的。
張詩雨這次卻是穿了一身勁裝,好似是要去打架一般,氣呼呼的答道︰「對!那天我看著他進了這個院子!」
張世澤聞言,皺了皺眉頭,道︰「小妹你說有人輕薄于你,我才趕來相助。不過據我所知,這條胡同住著的多半是新科進士,小妹,你是不是搞錯了?」
張詩雨聞言一愣,她那日派人隨在朱宏燚身後,這才知道他是住在這里,不過一直未曾查過這宅子內住的卻是何人,現在听到張世澤的話,莫非這里住的卻是官不成?遂問道︰「哥哥,你知道這宅子里住的是誰嗎?」
張世澤笑道︰「這還不容易。」遂對身邊的小廝吩咐幾句,不一會那小廝就打探了個清楚。
听到宅子主人的名字後,張世澤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態,皺眉向張詩雨確認道︰「小妹,此宅乃是新科狀元朱宏燚的住所,你確定那天輕薄你和打傷家丁的就是他?」
聞听此言,張詩雨也吐了吐舌頭,對英國公來說,朝廷上三品以下的官員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但是這翰林院的人卻萬萬得罪不得。誰不知道大明朝的翰林有儲相之稱,萬一哪天人家入閣上台,還不玩命的整回來。想到這她臉色開始變幻不定,似乎是十分的猶豫。
而另一邊張世澤一雙利眼死死的盯著張詩雨,見她躲躲閃閃,不肯與己對視,心里便已猜得幾分,遂暗嘆了口氣。他早知這個妹妹生性好動,有如男孩子一般。加之在家里最小,母親更是疼愛有加,凡事都慣著,寵著,便養成了這般嬌縱的性子。今日之事,恐非她那日對自己所言的那般。
張詩雨低下頭,咳嗽了幾下,這才對張世澤道︰「也許,也許並不是這朱宏燚,而是他的下人呢!」
張世澤道︰「希望如此!」說完,起身道︰「走吧!」
張詩雨聞言不解,問道︰「去哪?」
張世澤道︰「既然是冒犯了我妹妹,當哥哥自然是要上門問個明白。」說完,率先而行,直奔大門而去。張詩雨在後面瞧著,心里卻想著去還是不去。
這時,那婢女問道︰「小姐,去還是不去?」
張詩雨想了想,咬了咬銀牙,忿忿道︰「進!他讓我難看,今日非要他好看不可!」遂跟在張世澤後面。
朱宏燚正于院中曬著太陽,正覺無聊,突然門口處進來一人,白袍玉帶,頭上帶著發冠,一進來便拱手問道︰「狀元郎可在否?」
朱宏燚一見這人打扮,還以為又是慕名來訪的士子,他最不耐煩和這些腐儒打交道,張口便道︰「狀元郎不在,公子請下次再來。」
張世澤听聞朱宏燚不在,只道朱宏燚是書童什麼的,遂又問道︰「那,狀元郎何時回來?」
朱宏燚不耐煩道︰「說了狀元郎不在,你問那麼多干嘛……」可惜話還沒說完,他抬眼便瞧見從門口進來的張詩雨。
「是他!哥哥!就是他輕薄于我!快教訓他!」張詩雨一進來,便瞧見了在院中站著的朱宏燚,立刻對張世澤招呼了起來。
張世澤只覺得腦袋都大了,暗道︰「如今狀元郎不在,若不問清楚便打了他的書童,恐怕不好交代。不過小妹一口咬定這人輕薄了他,又豈能置之不理?」
張世澤這邊還在尋思,朱宏燚在那邊卻快氣炸了肺︰「好你個瘋丫頭,上次找人堵我不算,今天還敢找上門來,還敢污蔑我輕薄你!我怎的輕薄你了?」當下氣呼呼的只是怒視張詩雨,再也不去理會張世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