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旅途勞頓,倒頭就睡的自然不止是朱宏燚一個,無論是初來乍到心有好奇的華箏,還是滿腦子思量的華琴,洗過澡之後全都是好好睡了一覺。
興許是從搖晃的車上轉到了平地,興許是心中郁積了太多的疑惑和問題……總而言之,盡管睡得早但醒得也早,朱宏燚後半夜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更倒霉的是,也不知道是這間屋子的床是太久沒人睡過還是有其它問題,他但凡翻身就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難听聲響,于是乎,他睡不好不算,其它人也得跟著倒霉。
輾轉了半宿,朱宏燚實在躺不下,頓時坐起身來。卻見那兩個新來的丫頭都已經警醒地爬了起來,一個正在那兒倒茶,一個正站在床頭詢問什麼。
「別忙了,都去睡吧。」朱宏燚有些歉意的說。
見一個丫頭已經眼疾手快地捧來了茶,朱宏燚只得無奈地喝了一口,見另一個丫頭還要出去擰什麼熱毛巾,他趕緊出聲阻止。然而,他卻沒想到兩人生怕服侍不周,竟是誰都不肯睡下,到最後他不得不低聲呵斥了幾句,自顧自地面朝牆壁躺下,這才听到背後沒了聲息。
如此鬧了一番,他倒是困意上來了,躺了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這一覺便是到大天亮才醒,等到起身更衣梳洗的時候,他無意中一瞥,卻發現那兩個新來的丫頭頂著一雙黑眼圈,顯見是一晚上沒睡好。雖說心中無奈,更不喜歡有人在床前打地鋪伺候,但他沒能耐去改這規矩,不禁尋思是不是想個辦法換一張床。
此時那兩個丫鬟捧著全套的新衣就進來了。見丫鬟捧來的衣裳顯然不是自己昨天晚上換下的那一套,朱宏燚不禁投去了征詢的眼神,那丫鬟便笑著解釋道︰「這是老夫人剛剛使人送來的,據說是夫人親手做的。」
看著這間衣裳,朱宏燚久久沒有言語,雖然他和李氏接觸時間不長,平日里總覺得這個母親嚴厲得有些過份。但是想想原先在老家時哪怕是日子過得再苦,李氏寧肯苦了自己也是想方設法的改善兄弟姊妹的生活。自己上京趕考之時,更是親手制備了全套行裝,慈母之心可見一斑。
原本還有些無精打采漫不經心的朱宏燚登時提起了精神,當下就用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裳。梳洗完畢就有小丫頭送來了早飯,點心四樣,還有一大碗胭脂米粥。
心中有事的他哪里有心情分辨東西好壞,胡亂塞飽了肚子就匆匆出了門。朱宏燚才跨出自己的院子,一頭就撞上了朱宏輝、朱宏燦,朱宏燚一家乃是兄妹四人,朱宏燚是老大,宏輝是老2,宏燦是老三,外帶一個***宏煐。昨天朱宏燚听李氏說了,老2、老三托他的關系都進了國子監讀書。國子監規矩森嚴,除了假日監生一律不得外出,這二人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請了假回來看哥哥。
一大早三兄弟在院子中央會齊了,各自看了看各自身上的衣裳,不覺都笑了起來。李氏當初在家的時候就是愛做女紅的,每逢家中兄弟的生日,她往往會送上一套鞋襪衣服,平日里荷包香袋之類的小東西更是從不曾斷過,眼下一年不見,又穿上這針腳熟悉的衣裳,兄弟三人全都生出了深深的懷念。
「三位少爺,盧大人來了,夫人讓你們去上房說話……」
三兄弟隨即全都加快了步子往上房那邊趕。好容易走完了那漫長的夾道和長廊,還沒等邁進上房大門,朱宏燚就敏銳地听見了那里頭一個熟悉的親切聲音,于是乎,年紀最小的朱宏燦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撩開簾子就嚷嚷了一聲。
「盧大哥,你來了」
落後一步的朱宏燚一眼就瞅見盧象升。半年不見不見這家伙,還真是有點想念。想當初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同吃同住無話不說,沒有這個家伙在陪著,還真是覺得大明朝的生活少了點什麼。見著盧象升和自己的小弟親熱得說笑,雙方關系似乎很不錯,這讓他很是感慨。
「元晦」盧象升見到朱宏燚也有些激動,半年不見,雖然朱宏燚的樣子沒有變化,但他還是能從對方身上看出一點不同的意味,那種戰場上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是撲面而來。讓他不禁感慨道,自己這個好朋友果然是月兌胎換骨了。
「建斗兄」朱宏燚不理會盧象升拱手行禮,上前一把就摟住他抱了抱,又捶了他兩拳,大笑道︰「一別數月,建斗兄神采依舊,真是想死小弟了」
盧象升被朱宏燚給抱得喘不過氣來,不禁翻了個白眼道︰「元晦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豪爽啊」
朱宏燚大笑著又摟了摟盧象升,打趣道︰「建斗兄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嬌氣了,當初咱們一天可是要打上一兩場的。難道說翰林院的故紙堆把建斗兄你身上的銳氣都磨掉了?」
盧象升搖頭道︰「我哪里能和元晦你相比,你是跑去遼東殺韃子,我是快在翰林院里坐蠟了,沒了你可真是悶死我了」
朱宏燚心中一動,忽然道︰「既然建斗兄你這麼悶,不如同我一同去遼東,看看著關外的白山黑水如何?」
盧象升嘆了口氣,道︰「我倒是想去,但是沒有元晦你這種緣法啊」
原來見著朱宏燚去了遼東,盧象升也不耐煩翰林院的清閑,也打報告想去前線,尤其是听聞朱宏燚在遼東一而再再而三的取得大捷之後,這種想法就更是強烈。但奈何他報告寫了一份又一份,但上頭就是不答應。本來也是,翰林院乃是未來的儲相之地,走了一個頭名狀元就很不合時宜,再走一個庶吉士怎麼也不像話。更何況正如盧象升所說,他的緣法沒有朱宏燚好,他可沒有孫老師幫忙說情。
李氏見朱宏燚同盧象升聊得開心,也不多說什麼,就先一步告退了,倒是朱宏輝和住宏燦像兩個跟屁蟲緊緊的粘了上來,不時的在旁邊插問幾句,四個人倒是談得很開心。
眼看著時間快到晌午,朱宏燚干脆提議出去酒樓一聚,倒不是他不想留盧象升在家吃飯。實在是他灑月兌慣了,不喜歡家中的這些規矩,按照李氏的脾氣就算家里的酒菜再好,盧象升也放不開。朋友相聚要的就是那個氣氛,朱宏燚自然不想壞了興致。
稟告了李氏一聲,她也欣然同意,雖然很想同兒子一同吃頓家常便飯,但是她也不是死板的人,怎麼也得照顧到盧象升的感受。對于兒子在京城結交的這個好友,她是一萬分的滿意,兩榜進士和庶吉士自不用說,品性更是出眾。更沒有什麼架子,兒子有這樣的朋友,她是非常放心。
四個人既不乘轎,也不騎馬,出了大門信步而行,邊走邊談。
「建斗兄,還是去高朋軒?」朱宏燚問道。
盧象升笑道︰「哈哈,當然是高朋軒」
這高朋軒乃是以往他二人下館子的去處,雖然算不上京城最好的酒樓,但卻是最對他們口味的酒樓。
正是飯點,高朋軒生意果然火爆,底樓大堂里都已經坐滿了人。朱宏燚看了看,向門口店小二問道︰「樓上還有沒有雅間?」
店小二有些為難道︰「樓上也已經滿了,要不四位在樓下與人搭個桌吧。」
朱宏燚微微皺眉,這一世他可是特權階級,不知不覺中已養成了富貴人的性子,一听要與他人拼桌吃飯,總有幾分不情願。便回頭對盧象升說道︰「建斗兄,我們先到樓上去吧,也許有人快用完餐了。這邊實在太吵了。」
盧象升倒無所謂,對于他來說只要是跟著朋友,在哪都一樣,便隨著朱宏燚上了樓。小二見兩人衣著光鮮氣度不凡,不敢隨意阻攔,只好也跟著過來。那小二倒並未說謊,樓上的雅間也均已坐滿,而且大都用餐不久。朱宏燚在過道里來回走動,頗有些不耐煩。
突然朱宏燚在一雅間門前站住,凝神听了听,猛然將門拉開。
小二嚇了一跳,暗暗叫苦,忙上前想對雅間內的客人陪不是。
只見朱宏燚卻沖里面笑吟吟地說道︰「好啊,你們也在這里。」
盧象升走過來一看,只見張世澤和張詩雨正坐在里面呆呆發愣。
張世澤乃是英國公家的長房長孫,這一段時間妹妹訂婚,大大小小攀關系的、賀喜的宴席沒完沒了,將他灌得不知東南西北,已經幾日未曾進食粒米,滿肚子裝滿酒水。今天好不容易帶著妹妹溜到這高朋軒吃換換口味,不料卻被朱宏燚撞見。
朱宏燚說完便不再理他們,徑直走了進來坐下。陪張世澤兩人過來的還有府中的管事張誠,連忙站起來為朱宏燚桌前清理一下。
盧象升也不客氣,自尋位子就坐。張世澤和張詩雨對他倒不敢怠慢。庶吉士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且盧象升與朱宏燚關系極近,也算兩人的朋友,連張之極也對他客客氣氣。
朱宏燚一拍桌子,對門口小二說道︰「把好酒好菜全端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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