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朱茗紳一出現,這演的好好的《百花亭》自然就停了。眾貴冑子弟都是年輕耐不住性子的人,此時听他說話纏槍夾棒指桑罵槐自然更個個不忿。待听見賀禮二字,一群人全是惱火的緊,這趁著人家開席開到一半的時候當了不速之客也就罷了,什麼賀禮還需要這般顯擺?
先頭有柳紹宗出頭。朱宏燚便裝著酒醉未醒的模樣,冷眼旁觀這位惺惺作態的朱茗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麼花樣。听到賀禮二字時,他便不禁微微皺眉,卻不相信對方有這樣的好意。
果然,不多時,四個彪形大漢便嗨喲嗨喲的抬著一個大家什上了堂,瞧他們滿頭大汗的吃力模樣,他便知道這東西決計不輕,心里倒有些猜不準,朱茗紳這送的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這生辰怎麼說都是大喜,本該送些別致精巧的玩意,或是尋兩幅字畫。只可惜我知道的晚了,倉促之間倒是難以預備。」
朱茗紳話雖如此說,在座眾人卻全都是不信。朱宏燚也在心中冷笑,他雖說和朱茗紳沒打過幾次正面交道,卻听張世澤和張詩雨多次提到朱茗紳的奢侈。家里隨便拿一件擺設出去就夠中等人家吃個一年半載,這樣的人會備辦不出禮物?
那四個大漢束手站了,眼見朱茗紳擺手做了一個手勢,兩個人立刻蹲麻利的掀開了這大家什上蓋著的布頭。
此時此刻,哪怕是心中不滿的人也都有些好奇,紛紛探出了腦袋張望,等到那完全露出了里頭的東西,眾人全都是呆了,里頭竟然是一口四四方方的大棺材
「棺材棺材,升官發財。而且這棺材也有壽材一說,正是應景的好禮物。這口棺材可不便宜,乃是上好的金絲楠。今日送與了朱大人,權當是在下的一片心意了」
言罷朱茗紳也不管瞠目結舌的朱宏燚和其他人,笑容可掬的一點頭轉身就走,誰知還沒出大廳就迎面撞上一個人,那人還未踏進門檻便笑呵呵的高聲說道︰「賀人生辰居然送來了一口棺材,你還真是別出心裁我說朱茗紳,這一口金絲楠的棺材,怎麼也得要個百十兩紋銀。你這手筆不小啊」
朱宏燚一見來人頓時大吃一驚這不是信王朱由檢嗎?怎麼他也來了,此時周遭眾人紛紛起立見禮,他連忙也站起身來。卻不料朱由檢似乎跟他很熟一般,笑吟吟的走到他面前,親切的對他點了點頭。
「上次酒樓一別,元晦你的快人快語還真是讓本王難忘。今日恰巧听說了是你的生日于是就前來湊個熱鬧,我可不像朱公子那麼有錢。賀禮沒有,唯有嘴一張,今兒個這吃食可管夠?」
「殿下您能夠來,這酒宴怎能不夠?」朱宏燚雖然詫異,但是也只能笑道︰「只不知道殿下這酒量如何,我們這些人都喝了好些,怕是舍命陪君子也是敵不過的。這外頭剛剛只演了半出《百花亭》,不如眼下接著演如何?」
「好誰不知道這《百花亭》乃是本王最愛之戲,自然是接著演」朱由檢也不推辭,徑直在眾人讓出的上座坐下,又朝門口訕訕站著的朱茗紳笑道︰「朱公子,你既然送了這麼重的一份禮,我倒真不好空手,來啊連同你的份,給我拿二十兩黃金送到帳房去這棺材擱在這里怪礙眼的。朱公子,讓你家人先抬回去,改明兒依樣畫葫蘆還我十兩黃金就成」
朱由檢這番話剛剛落音,圍觀的眾勛貴子弟揭露出譏嘲的表情。只氣得那朱茗紳五髒翻騰,但是朱由檢是什麼身份,給他三個膽子也不敢造次,當即灰溜溜的閃人了。
一口金絲楠的棺材兀自矗在自家院子里,雖說那棺蓋緊緊蓋著,木料也還是簇新的,但朱茗紳一看到這口棺材,就覺得不舒服,他仿佛能看到朱由檢那張譏誚的笑臉,仿佛能看到那群公子哥幸災樂禍的眼神。
「可惡」
朱茗紳死死攥緊了拳頭,見院子中幾個下人都在呆頭呆腦的圍著這口棺材打轉,仿佛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是好。他頓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撥開滿臉堆笑迎上來的管家,沖著那幾個人惡狠狠的咆哮了起來︰「蠢貨,都杵在這里干什麼,還不把這些笨重家伙拉走在不拉走就把你們塞里面埋了」
聞听此言,一群下人頓時面色大變,紛紛賣力的干起了活來。對自家大少爺的脾氣他們可是非常了解,雖然不至于真的殺人裝棺材里埋了,但是一頓責罰是不可避免的,誰願意挨板子?
盡管下人們個個賣力,但朱茗紳心中那團火卻仍未止消,氣咻咻穿過前院,看到二門那邊幾個丫頭正在探頭探腦張望,他不禁愈發氣怒,上的前去一腳踹翻了一個,又把剩下的人全都轟走了。
「大少爺,二老爺剛到沒多久,如今正在那邊小花廳等您,您看……」
「二叔來了?」朱茗紳也不管的上那個嚇的臉色煞白的丫頭,徑直轉過身子。見那管家把腰彎的如同蝦米,他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便冷笑道,「他這時候來干什麼,也想來看本公子的笑話,還是來這兒裝好人哼,我倒要看看他能說什麼」
朱茗紳踏進小花廳時,卻看見二叔朱純良坐在那張搭著青緞靠背的椅子上,神態自若的喝茶,旁邊連個服侍的丫頭也沒有。盡管余怒未消,但他卻不想讓朱純良看到他大發雷霆的模樣。便冷冰冰的沖身後喝道︰「二叔特意過來,你們就是這樣待客的?」
「大少爺,小的哪敢,是二老爺說……」
「茗紳,是我讓那他們下去的。」朱純良擱下茶盞站起身來,笑呵呵的說道,覷了覷朱茗紳的臉色。他心中便有了計較,于是又對那管家道︰「我們叔佷自有話要說,你且下去,待用的著的時候自會叫你。」
這朱純良乃是成國公朱純臣一女乃同胞的親弟弟,平素里就是陰損無比的性子,最愛煽風點火。朱茗紳听說這個叔叔最近又和一個閹人之後混在一起,簡直就是丟人丟到家了,所以他尤其不喜歡這個叔叔,眼下見他俎代庖發號施令很有些不滿,但這怎麼也及不上剛剛在那邊的大丟面子。因此朱茗紳眉頭微皺就徑直在主位上坐下了,伸手習慣性的去捧茶時,他卻抓了個空,這才想起下人們都已經被朱茗紳支走,頓時更是氣惱。
「二叔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
此時朱純良端詳朱茗紳那一身打扮。他便眯起眼楮笑道︰「我听說你今天去朱宏燚那里鬧騰了一翻?」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朱茗紳登時想到今天在那邊的尷尬場面,那拳頭捏的 嚓作響。雖不想讓朱純良看笑話,但他愣是忍耐不住,最後干脆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怒形于色的站起身來。
「我今天好心去給他們賀喜,誰知道他們仗著信王朱由檢的勢,竟然怠慢于我還有安遠侯家那個柳紹宗,仗著自己將來是個侯爵,如今就敢不把我放在眼里還有那小屁孩信王,竟然當眾給我難堪簡直一個比一個沒規矩氣煞我也」
朱純良只不過是試探性的問一問,豈料居然問出了這樣的結果,心頭也是一驚。他萬萬沒料到,安遠侯府和英國公相親近也就罷了,其他侯府伯府的小輩也不足為道,可居然連信王朱由檢這樣 赫的人也會到場
「這伙人也確實太無法無天了」虛情假意的嘆了一口氣,朱純良隨即又搖搖頭道,「看來這英國公是要硬挺朱宏燚了」
朱茗紳一听這話,面色更是不高興︰「這英國公也太沒譜了,那朱宏燚不過是個落魄宗室,那個狀元的名頭也不過是恰巧趕上孫承宗才撈到手里的,咱們成國公哪里比他差了,竟然不顧咱們的求親,硬是把張詩雨嫁給了這個混蛋,氣死我了」
「你說的也是,那朱宏燚雖然有些文名,但那不過是人家看在孫承宗面子上舍與他的。在遼東殺了幾個韃子就意味天下無敵了,簡直就是可笑之極他還真是沒見識,換作其他人,會往遼東那種沒前途的的方鑽?打韃子……就是殺敵一千都未必是多大的功勞不過嘛……」見朱茗紳豎起耳朵听的仔細,朱純良便陰惻惻笑了一聲,「戰場上刀槍無眼,再說那些韃子又都是窮凶極惡,要是缺胳膊斷腿還算好,可若是送了性命……」
「那也是那小子自找的」幸災樂禍的迸出了一句話,朱茗紳這才感到心情好轉了不少。
「不過,你也不要小看了朱宏燚那小子。他還是有些能耐地」
正在興頭上的朱茗紳乍听的這話,頓時猶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不悅的斜睨了一眼自家二叔,他便沒好氣的說︰「他不過是一個小小五品官,說句不好听的算個屁啊能有什麼了不的的成就?若不是……」
他硬生生截住了話頭,心想若是先頭妹妹能爭氣些,斗詩贏了那小子,僅憑那紫玉如意一事,就足可斷送這小子一輩子前程。
「但你莫要忘了,他可是見過皇後娘娘的,又有孫承宗和英國公做靠山萬一一飛沖天……」
這巧舌如簧的蠱惑頓時讓朱茗紳為之色變,轉而便強笑道︰「二叔你想的太遠了,反正他又不會承襲英國公的爵位,縱使他當上六部堂官,又能對咱們怎麼樣?」
朱純良冷冷一笑,冷冰冰的說︰「按一般的道理說自是如此,可有一句話叫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還有一句話叫做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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