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賣子 第十二章

作者 ︰ 綠光

「死了一個丫鬟?」

一早,並也回報第一手的消息,告知昨晚西院的騷動是因為有個丫鬟死了。

「嗯,已經被送回寒煙閣了。」

「寒煙閣的丫鬟?」金如玉微揚起眉。

西院住的是寒煙閣和花絛樓的花娘,里頭自然有些伺候的丫鬟,如今得知是寒煙閣的丫鬟,不知怎地,教他心底泛著不安。

「听說死狀淒慘。」並也小聲道。

「怎麼死的?」

「好像是懸梁自盡。」

金如玉一頓,濃眉緊攏著。

一個丫鬟會懸梁自盡,若不是有人故布疑陣,那就是發生什麼事讓她自覺活不下去……會是什麼事?

失去清白抑或是被私罰了?

「吊詭的是,明明是條人命,可是府尹大人明明知情也壓根不以為然。」並也將聲音壓得極低,就怕隔牆有耳。

「哼……個府尹,豈會在乎一個丫鬟的死活?更何況……」金如玉頓了頓,俊臉神色冰冷懾人。

「那丫鬟說不定是因他而死。」昨夜,鳳翎的話透露了饒亦驊的為人,並非無例可循。

「大少這麼說……」並也皺起眉,總算意會。

「該不會就是府尹大人……可是他怎麼會對個丫鬟有興趣?如果要侍寢,西院那頭少說也有三十來個花娘,犯不著逼迫個丫鬟吧。」

再怎麼說,在花樓里當丫鬟的,通常是貌不驚人,府尹大人怎會舍美取丑?

「天曉得是怎麼一回事?」金如玉起身由看並也替他整裝,突問:「我交代你的事,可有告知絮姨?」

「我說了,就說大少希望能先把鳳姑娘送回金府,可是絮姨只對我搖頭。」並也替他整裝完畢,趕緊為他梳發,邊應著,「更怪的是,絮姨的臉色很不好。」

「你沒問她原因?」

「怎可能沒問,但絮姨只是搖頭,不願多說。」

「是嗎?」他閉了閉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自己沒機會跟絮姨說上話,但通常只要是他的吩咐,她都會照辦的,怎麼卻對並也搖頭?

待打理完,金如玉便走出廂房,正巧見饒珠儀迎面走來。

「饒千金……你今兒個的氣色瞧起來比昨日好多了。」他將不耐和嫌惡藏在眸底,勾唇笑得俊雅。

昨晚她以身子不適為由,硬是纏著他……雖說聚祿城的風氣原本就較為開放,但她那種纏人做法,令他極為不快。

「昨日趕路來到崆峒城,疲累自然氣色就不好,但睡得好氣色自然跟著好。」饒珠儀笑彎了唇。「我爹想和金大少一道用早膳,往這邊走吧。」

「這點小事,差下人告知便成,讓饒千金特地走這一趟真教我心里過不去。」他笑意不變,也不推卻。

原本是想要去探望鳳翎,順便探知消息,好讓自己安心的,但為了達成目的,這邊也不能不管,只好要並也去處理了。

「我爹說,要我前來邀請才有誠意。」她主動地挽著他的手。

「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他也不甩開一只是微偏著臉朝並也使了個眼色,又笑道:「咱們走吧。」

「嗯。」

並也目送兩人離開,打了個寒顫,便趕緊趕往西院,非得將鳳姑娘給帶離這里不可。

當金如玉一來到主屋偏廳時,瞥見絮柳正唯唯諾諾地站在饒亦弊身旁,像是不斷地細聲解釋著什麼。

「她該不會是在拿喬吧?!仗著自己是花魁,就在本府面前擺架子,本府想要她陪侍是看得起她。」饒亦驊突地拍桌低斤著。

金如玉聞言,微揚濃眉。

好大的官威,不過是一城府尹,竟可以放肆到這種地步。

「大人息怒,鳳翎不是不肯,而是真的身子不適。」絮柳臉色蒼白地解釋。

金如玉垂著眼,讓饒珠儀挽著進偏廳,心想,看來計劃似乎沒有變動,鳳翎如他所願地離開……那麼,他就應該試著幫一下才是。

「本府不管她身子如何,要她陪就陪,否則往後……也不用她陪了。」饒亦驊哼了聲。

「爹爹……大早的發什麼脾氣,金大少在這兒呢。」饒珠儀輕喊著。

饒亦驊聞言,變臉速度無人能及,馬上抹開笑臉道:「珠儀、金大少來來來,坐在這兒……道用膳後再到廳里听曲。」

「嗯。」饒珠儀應了聲,金如玉也領首。

「還不快去。」饒亦驊又低聲命令絮柳口

「可是……」她一臉為難。

正當他不滿地皺起眉時,金如玉朗聲啟口,「大人,花魁又不是只有鳳翎,花絛樓的沁蘭也是上上之選,大人何不雨露均沾?」

「這……」

「看來金大少常到銷金窩走動,要不怎會如此了解?」饒珠儀抿了抿嘴道。「男人上花樓洽談事宜,說不上天經地義但也是沒法子的事,我相信這事兒大人肯定明白。」金如玉勾笑答復。

「可不是,珠儀,這點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饒珠儀瞅他一眼,突問:「不知道昨兒個晚上,金大少上哪去了?」

金如玉面不改色地說:「昨兒個初見美人不禁心動,只是不敢唐突佳人,所以便到後頭的花園走走散心。不知道饒千金為何突出此言?」

他對答如流,毫無停滯,讓人完全看不出破錠。

但,他心底卻不禁暗付,難不成他真被視為乘龍快婿……舉一動全被監看著?不過,真要有人監看,別說並也,他也肯定會發覺。

「沒什麼,隨口問問罷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將花絛樓的鴇娘找來。」饒亦驊對著守在廳外的隨侍發話。

正當隨侍要領命而去,卻見一抹縴柔身影緩步而來。

「大人就這般心急,也不肯多等奴家一會?」

金如玉聞言,回頭一見果然是鳳翎,眉頭驀地深鎖。

這又是怎麼回事?

昨晚明明跟她說好了,為什麼又違約行事?

「鳳翎。」絮柳趕忙上前攙著她。

饒亦驊打量著她的神色,發覺她果真臉色蒼白,屏弱得像是隨時都會暈厥,惹人心疼極了。

在絮柳的攙扶之下,她緩慢地走進偏廳里……雙勾魂眼含悲帶淚。

「大人,還請恕罪。」鳳翎柔弱欠身,身子晁了下,嚇得饒亦驊趕緊伸手扶住她。

金如玉沉著臉,濃眉緊燮著。

她的氣色不佳,看起來似乎真的身子不適,而且她雙眼布滿了血絲仿佛一夜未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你……既然身子不適,就在房里歇著吧。」饒亦驊嘴里這麼說,卻拉著她在身旁的位置坐下。「唉,怎麼抖成這樣?要不要找大夫過來診治?」

「不用了,奴家只是想跟大人說一聲,不希望大人有所誤解。」她氣若游絲地說,從頭到尾,視線都落在饒亦驊的臉上,仿佛極為駭懼惹惱他、得不到他的寵愛似的。

「不知道待會兒,能不能讓奴家先離開?」

她身上的顫抖,其實並非身子不適,更非害怕,而是因為死命忍住怒氣而顫。

她一夜不能眠,過往的記憶和紫蝶的死,在她腦袋里不斷地回蕩、凌遲著她,讓她生不如死……

身旁的人因自己而死,要她怎麼裝作沒事地過日子?

可是,她和金如玉有了約定……

「既然如此,本府就不勉強了。」

「多謝大人。」

「不過,先留下來陪我吃頓早膳吧。」

鳳翎看向滿桌的珍謹,內心不禁咬牙切齒。

昨晚才發生那事,他卻一早就吃得如此豐盛……這個人的心是用什麼做的?

「來人,準備碗筷。」

饒珠儀微揚起眉,瞥見身旁的金如玉眨也不眨地注視鳳翎,不禁冷哼,「爹,你待她可真好。你昨晚去找她不是撲了空嗎?怎麼不問問她到底上哪去了?」

「那倒是,昨兒個我特地去找你,卻沒遇到你,只有你那個丫鬟在……她也太不知好歹,昨晚還鬧出那等晦氣事。」

鳳翎收在寬袖里的粉拳喔得死緊。說紫蝶不知好歹?說她鬧出晦氣事?是誰逼的?!混帳東西!

金如玉听著,眉頭緊攢,再看向鳳翎,聯想到西院有一個「‘鬟懸梁自盡的事。難道說……

「昨晚你上哪去了?」饒亦驊低聲問著。

她垂斂長睫,將怒火收妥,心思轉得極快,抬眼朝他勾了勾縴指。

「嗯?」他湊上前去。

鳳翎附在他的耳邊,吐氣若蘭,每說一字,他的笑意就愈來愈深,最終甚至忘形大笑著。

「好好好,就這麼說定了。」

「那麼,奴家先告退了。」

「好。」

絮柳趕忙扶著她,亦步亦趨地跟在身旁。

直到她消失在金如玉的視線里,她都沒有看他一眼,自始至終都沒有。

金如玉閉了閉眼,將怒氣忍住,陪著饒家父女吃吃喝喝,听著無關緊要的官場消息,用完膳,又和饒珠儀在園子中走著,邊思忖著鳳翎到底是在搞什麼鬼……

「金大少似乎一直心不在焉呢。」

身旁的饒珠儀突然似笑非笑地飽怨,教他霎時回神。

「佳人在旁,誰能守得住心神?」看著陰霆的天色,想著鳳翎慘白的臉頰,他的心不住地下沉。

「是嗎?我倒覺得某人一走,金大少的魂也跟著被拉走了。」

「饒千金多想了。」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是怎麼想的?眼里看的、手里抓的、心里想的總是不相同。」她走在府邸的園林里,百花齊放,卻沒能替她添點好心情。

「那個鳳翎有多好?不就是個煙花女子罷了,還沒心沒肺的,昨晚她的丫鬟死了,瞧她似乎也不怎麼傷心……心只想勾引我爹,真是個只會裝模作樣的浪蹄子。」

金如玉驀地抬眼。死的真是鳳翎的丫鬟?

他思緒轉得飛快,想起昨晚她說的家J限、如今再添上紫蝶……想著她的氣色和背道而馳的舉措,令他心底的不安急速擴大。

死的是她的丫鬟,她怎可能還能夠對饒亦驊和顏悅色,再加上她剛剛對著饒亦驊咬耳朵……她到底是想做什麼?

金如玉的心躁動著,教他坐立難安,再加上並也直到現在也沒回報狀況,讓他沒心情再和饒珠儀耗下去。

就算明知道只要再加把勁,他極有可能就從饒珠儀身上得到關鍵的證據,但此刻他只想知道鳳翎現在到底好不好,至少有他在身邊不會讓她出什麼亂子。

「饒千金,叨擾了一日,在下就此先告辭了。」想了想,他低聲道。

就算事情毫無進展,白白浪費了時間,他也不會覺得可惜。

「你……」瞧他斂去笑容的神態森冷,饒珠儀以為自己說話惹惱他,不禁放軟姿態道:「可、可是我想帶你去看我爹爹從京城帶來的奇珍古玩呢。」

明知是探查的好機會,金如玉毫不猶豫地說:「下回吧,我已經在府上打擾多時,不方便再打擾。」

他回頭欲走時,卻瞧見並也正朝自己小跑步而來,眼神稍稍交會了下,他的心才放寬了些。

「可……可是真的有很多稀奇的東西,很多都是宮中來的,尋常人想看還不見得看得到,你不是說過你對古玩很有興趣?」

金如玉回頭,揚笑。「既然饒千金如此盛情相邀,那就再叨擾一會吧。」

「好,我先去請下人準備。」

他點點頭,瞧她走遠,才對停在幾步之外的並也勾了勾手指。「如何?」

「大少,鳳姑娘堅持要回寒煙閣,她說希望你晚上能過去夜蓮塢一趟。」並也小聲傳訊。

「是嗎?」沉吟了聲,他忍不住低嘆。

垂睫想了下,他只希望別是他所想象的那樣……而眼前他只能希冀待會就能讓他找到相關的證據,再不然……就由他出面前往京城,找些官員好好地敘舊,共商大計。

掌燈時分,寒煙閣的夜蓮塢已是燈火明亮。

粉雪帶著凡個廚娘,在鳳翎的房里擺上了一桌酒菜,準備差不多之後,不由得問著,「鳳翎姊,還要準備什麼嗎?」

「不用了,剩下的要紫蝶……」話才出口,她便又頓住。

坐在臨窗的軟榻上,環顧四周,已不見紫蝶的身影……紫蝶已經被埋在黃土之下了!她張著眼流著淚。

「鳳翎姊,你不要再難過了,紫蝶要是知道的話,心里肯定不好受。」粉雪蹲在她身邊勸著。

她苦笑不語。

「紫蝶常說,鳳翎姊笑起來的模樣最美,總說光是待在鳳翎姊的身邊,看著鳳翎姊的笑,就讓她忘記想家。」

粉雪不說就算了……說就讓她淚水盈眶。

「你先下去吧。」鳳翎啞聲道。

「是。」

粉雪領著凡個廚娘離開,獨留她坐在房內。

要她怎麼笑得出來?

她對紫蝶不夠好,她要是真的將她擱在心上,今日也不會害得她自盡……紫蝶是那麼那麼柔弱的小姑娘,最終卻是遭受暴力失節,身心都受到重創,莫怪她寧可自溢。

而她,沒能保護她……沒有將她保護好……

「鳳翎。」

金如玉的嗓音傳來,她一抬眼,淚水撲簌簌掉得更凶。

他快步走來……把將她摟進懷里。

「紫蝶不在了……」在他懷里,她不需要再壓抑,因為她知道這個懷抱願意承受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我知道。」他不舍地吻去她的淚。

她肯哭,會在他面前掉淚,反倒教他松了口氣。

至少哭過了、發泄完了,她才不會將恨給堆積在心里,促使她去做些不該做的事。

「那個混蛋,他竟然那樣對待紫蝶,他竟然……」

听著她抽抽噎噎地告知昨晚發生的事,金如玉不禁通體發涼。

如果不是他要並也將鳳翎請到後院一敘,那麼今天變成冰冷尸體的,就會是她了……難以置信,饒亦驊鬧出人命,卻壓根沒放在心上,這種人怎能放過?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鳳翎的雙眼都腫起,哭聲才漸歇。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她抹著淚,笑得苦澀。

「說那什麼話?」他碎了聲。

對于無法在第一時間就守在她身邊,對他而言已經夠難受,自認沒有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

「嗯,不說那些了,你用膳了沒?」

「當然沒有。」

「饒千金怎麼舍得放過你?」她拉著他起身,先走到五斗櫃前,點起了香爐,再回頭拉著他在桌前坐下。

「鳳翎,有時候我會忍不住覺得商人跟花娘沒兩樣,都是不斷地賣笑。」他自嘲地笑道。

他陪了饒珠儀一整天,卻沒半點進展,教他覺得自己虧本了。

饒家是有一大堆珍奇古玩,卻和那批消失的紫玉不相干。

八年前送進宮的紫玉,在宮內御雕師的手中雕了十數件首飾,最終卻是不翼而飛,反倒是多了批羊脂玉頂替。只要從饒亦驊身上找出紫玉,就是逮他的關鍵證據,畢竟紫玉是極罕見的玉石,這百年來就只出現過這一批。

可惜,他全數看完,怎麼也沒有發現紫玉,而其他的各種金銀珠寶,就算是從內務監得來的,他也無法證實。

「你有找到什麼證據嗎?」

「……沒。」金如玉仔細地看著她的反應。

鳳翎苦笑。「他可以在朝中待那麼久、貪污收賄那麼久而不出事,除去人脈之外,也代表他行事極為小心,想抓到他的把柄,不是件易事。」

「你可知道,很多時候並不是非要證據不可,栽贓嫁禍也是種方法口」他已經沒耐性也不想再陪笑,所以他決定用自己的方式去做。

「算了,別想了,我就不信老天不開眼。」她微擒笑意,替他斟了酒。「先吃點東西,再陪我喝一杯,今晚……我想要好好地睡。」

她的反應出乎意料,教他警戒地看了飯菜一眼。「你昨兒個不能睡?」他問得漫不經心。

這不該是她的反應,她應該J質怒不可能這麼快釋懷。

就算她大哭了一場,就算發泄夠了,刻在體內的J限,也不可能這麼快遺忘,甚至說得那般雲淡風輕。

「嗯,我不能睡。」鳳翎夾著菜喂到他嘴邊。

金如玉瞅著她,張口吃了菜也替她斟杯酒。「那就喝吧,我陪你大醉一場。」

「好啊。」她豪氣得很,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他注意她的舉動,她吃著菜喝著酒,看似正常,但總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快喝啊。」她拿起酒杯敬他。

他勉為其難地飲了酒,卻見她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好了,別喝那麼快。」他要阻止卻感到一陣暈眩。

「你喝醉了?」她笑問。

金如玉攢起濃眉,閉了閉眼,發現身上的力氣一點一滴地流失。

「來,我扶你到床上躺著。」

「你……對我下藥?」被她攙扶著踉蹌跌上床榻,卻也拉著她跌進自己懷里。鳳翎趴在他身上,倒也不掙扎,朝他笑得極為嫵媚。

「胡說,你吃的菜和酒,哪一樣是我沒吃的?明明就是你酒量差。」

他緊閉著眼,卻甩不開體內那股無力感。「我酒量再差,也不可能差到一杯就倒。」這感覺分明就是被下了迷藥。

「要跟我比酒量,你真的是差遠了。」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沉穩的心跳。「瞧,這麼簡單就被我灌醉,要是哪天栽在饒千金手中,該怎麼辦呢?」

「我不會跟她喝酒。」他沒好氣道,雙手盡管無力還是摟著她。

他待人向來有防備,什麼時候該走、什麼時候該留,他自有一套法子判斷,對她……本是有防備的,但一看見她的淚就忘了。

「不管怎樣,我真討厭她偎在你懷里。」她哼了聲。

金如玉微張眼,對她的行徑益發模不著頭緒。「鳳翎,你到底在想什麼?」她明明下了迷藥,但她什麼也沒做只是偎在他懷里,甚至還對他嬌嗔抱怨著。

「往後,絕不讓你去陪笑。」她起身,輕啄著他的唇。

「鳳翎?」他皺起眉,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無力的從她身上滑落。

「先說好,我沒對你下藥,我只是點了燻香爐而已。」她指了指五斗櫃上的香爐,如今還香煙繚繞著。

她已經先服下了解藥,聞再多香爐飄散出的迷香都無所謂。

「你……不準做傻事。」他用盡氣力,只能抓著她的手,只能強撐著不讓自己陷入昏迷。

「我才不做傻事。」她勾唇笑得魅惑,蔥白長指朝他的挺鼻點了點。「我只做該做的事。」

「鳳翎,我說過了,那件事……」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鳳家的血海深仇,就算要報也得是由她自個兒動手。

金如玉瞪著她,突地喊道:「並……」

話未出口,已被她封住。

唇瓣上貼覆的是她的柔軟,笨拙又青澀的吻,教他不禁直瞪著她。

「就算他進來,也只會看見我們在床上的模樣,你猜你那個純情的並也會有什麼反應?」

金如玉眯起黑眸。「我說過了……不管是要栽贓嫁禍,我沒有辦不到的事……你一個人又能怎麼對付他?」

「放心,我已經想好辦法,也不會連累寒煙閣。」她低喃著,勾彎菱唇。「這是好久以前就想好的法子,原以為派不上用場也決定不再報仇,可是,

他不應該那樣對待紫蝶,他不該視人命如螻蟻……」

她怎麼也無法容忍那種人活在這世間,拿她的命抵他的命也算合理了,對不?

「鳳翎!」

她縴指撫上他的唇。「我不要你再為我做任何事,甚至一再接近饒家千金……很多事情太難預料,我不願你為我承受半點傷害。」

他不像她已是孑然一身,他還有許多家人,盡管金家的勢力龐大,但要是饒亦驊發現了他的意圖也不會輕饒他,屆時就算金家勢力再大,也無法救出他的。

但她可就無所謂了,是生是死也就只有她一個人。

「之樂呢?你不在乎之樂了?」金如玉望著她希望能動之以情,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滲出血來,強迫自己清醒。

他知道,她已經不打算活了……惱人的是,他現在沒有辦法阻止她。

鳳翎頓了下,笑得無奈。

「如玉,能夠遇見你,能夠生下小樂,是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事了……我會永遠記得這些快樂的事。小樂……你要好好地待他。」

抽這一生,悲傷的事已經太多了,她已經不願意看任何人再為自己犧牲。

快樂的事雖然不多,但卻充塞在她的心中,她知道,即使最後一刻到來,她也會帶著快樂的記憶去尋找她的爹娘兄姊。

「……我不會善待他。」金如玉咬牙道。

鳳翎笑眯眼,貼過去咬了咬他的唇。「不可能的,你用你娘親的名字起誓了,還記得嗎?」

無力地閉了閉眼,他突地一把將她摟得死緊。

「不許去,哪里都不許去……你說過,我是個空心的人,我等著你愛我……你要是走了,我的心不但空了,還死了!」

她一愣,享受地偎在他懷里。「其實……我覺得甘家千金個性還挺溫婉的,你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混帳……你以為感情能說給別人就給別人?」他低斤著。

「謝謝你這麼愛我,可是……」她嗜著淚,唇角卻維持著勾彎的弧度。「對不起,我注定要辜負你了,那對巧兒……你要記得帶回家。」

就算是乞求姻緣,但少了那條紅線,終究是連不在一起。

巧兒,不過是在補償人世間的無奈遺憾罷了。

話落,她毫不費力地起身,不舍地再親了親他的唇,淚水不自覺地滑落在他臉上。「我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你的愛,但……只能說是相見恨晚了。」

如果再早一點,在鳳家巨變之前,那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就可惜,晚了……

金如玉目皆盡裂地瞪著她,喔緊拳頭,手突地朝床邊的花架一掃,花架應聲而倒,擺在上頭的巧兒落在地上碎裂,發出巨響。

守在門外的並也听見聲響,立刻沖到門前,低聲問:「大少?」

「並——」

鳳翎搗住他的嘴,突地發出令人臉紅心跳的輕吟聲。

門外的並也聞聲,嚇得連退數步,到最後干脆搗著耳朵跑到拱門邊。

「是我迷香下得不夠重,還是你真的這般堅持要清醒?」她低嘆著。

「別走……」透過她的掌心他喃喃的聲音破碎著。

用盡全力,意識還是逐漸模糊,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襲上心頭,竟讓他燙紅了眼眶。

鳳翎取下從不離身的鏤鳳玉佩。「這個玉佩,是我大哥將我送出門時塞在我手中的,我一直把玉佩視為我大哥,有玉佩陪伴著我就不怕……而這玉佩,就請你當成是我……」

金如玉微張眼,瞥見那紫玉,想要開口,黑暗卻瞬間奪去他的意識。

「如果我能擁有,我又怎會放棄?這世間……本就無奈,萬般不由人。」她笑著,淚水卻不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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