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天的視線落在那個孩子的身上,心里泛起酸澀,女孩兒那澄淨的雙眸里噙著天真,她還那麼小,卻要承擔著那麼多的痛苦。
想到美美從出生就注定悲劇,如今又要失去媽媽,夏晴天的心里很難受。
夏勤海走來,見夏母還在睡,嘆了一口氣,「晴天,麻煩你了。」
晴天苦笑,沒有說過多的話,垂眸,「我先走了,雪兒的事情我真的無能為力。」
她走到門口,小美美追了出來,「大姨。」
稚女敕的童聲響著,晴天頓住腳步回頭看,只見她跑到自己的面前,從口袋里掏出了很多的糖果塞到晴天的手里,女乃聲女乃氣的說,「大姨,把這些糖果給哥哥吃好不好?很甜喔。」
看著她甜甜的笑容,晴天握緊手里的糖果,努力的揚起嘴角,點點頭,「好。」
「那大姨你什麼時候帶哥哥上我們家玩?」
晴天回答不上,伸出空著的手去撫模她的劉海,柔聲道,「哥哥現在生病了,還不能跟你玩,等哥哥的病好了,我再帶他去陪你玩好不好?」
小丫頭這才乖巧的點點頭,跟她道別,晴天看著小丫頭留下的糖果,忽而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或許她同意站出來為雪兒說話,美美還能跟自己的媽媽相處多一點時間。
可是現在,隔著那一堵高牆,她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媽媽。
她收起那些糖果,心里茫茫然不知道該如何決定。
如果案子成立了,並在法庭宣布了夏知雪的罪行,縱使她再站出來都是徒勞。
可是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她沒有辦法去通通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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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斟酌許久,決定去看看雪兒。
來到探監室,隔著那扇隔音的玻璃,夏晴天看見她從里面走出來的時候,心里並沒有報復的快感。
看到她受到了懲治,受到了上天的責罰,她並不感到痛快。
那是她曾經放在心尖上疼愛的妹妹,縱使如今情誼不在了,她也並不希望她淪落到如此下場。
夏知雪坐下,隔了好久才接起電話,晴天緊緊的握著電話,還沒說話,便听見雪兒問,「你是來看我笑話的是不是?」
「看見我這個樣子,你很開心?」
晴天的眼中流露出對她的失望,嘆氣,「你到什麼時候才會醒悟?你知不知道其實你可以陪在美美的身邊多一點,但你卻完全不計後果的去做這些事情,我一而再再而三忍你,你還是要把我逼到這麼絕情。」
「夏知雪,你也是一個當媽媽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你把她生下來的時候她只是你的工具嗎?在她叫你一聲媽媽的時候,你真的從來都沒有去想過那個孩子嗎?」
就是因為她的自私,導致了此時此刻的局面。
夏知雪垂眸,不去看她,冷聲道,「你少來教訓我。」
「你以為你真的是我姐姐嗎?你只不過是我們家里撿來的,多余的!!夏晴天,你少拿姐姐那一套來教訓我!!我告訴你,我會出去的,我一定會出去的,我的孩子不需要你來管!!」
聞言,晴天苦笑,「看來我今天是多此一舉了,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再逼媽了,我知道她每次來看你,你都會叫她去求我,你知不知道她為了你到酒店去跪了一上午,操勞過度而昏倒,你從來都考慮自己,你有沒有想過她那麼老了,經不起折騰了!我今天來,就是想明確的告訴你,我不會為你說半個字!!因為你根本就不值得,美美有你這樣的媽媽也是她的不幸,你不值得我同情。」
夏晴天忿然的將這番話,準備掛了電話離開,卻听到她說,「等等!!」
雪兒那猩紅的眸子緊盯著晴天的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刺痛了她的雙眼,顫抖的問,「你……你們……」
晴天順著她的目光看見自己手上的戒指,心下了然她想問什麼,直接的回答,「我們復婚了。」
聞言,夏知雪憤恨的盯著晴天,眼中盛滿了淚水,緊緊的握著電話,緊咬著唇瓣。
他們怎麼能復婚!!
晴天看了眼手中的戒指,苦澀道,「我真的很好奇,你真的愛過以笙嗎?」
「愛他,你怎麼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讓我不跟他在一起,而讓他跟你染上一樣的病?」
晴天失望的看著她臉上扭曲的恨意,「你愛的,永遠都是你自己。」
語畢,果斷的掛了電話。
夏知雪看著她走遠的背影,忽而發瘋一般用力的拍著玻璃,尖叫喊著,「你以為你的愛有多高尚,啊啊啊啊………」
監管上前按住她,也抑制不住她瘋狂的叫喊。
只是,晴天听不到。
隔著那扇玻璃,她只能看見她猙獰的臉,瘋狂的動作……
轉身走出探監室,在回去的路上,夏晴天心想,這也許是自己做過最殘忍的一件事。
那就是明明有機會可以救雪兒,她卻眼睜睜的看著她注定要待在里面度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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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晴天趴在優優的病床邊睡著了,忽而,有衣服搭在她的肩上,並帶著熟悉的味道,暖暖的溫度。
她最近的睡眠很淺,總是讓人一踫,就能醒過來。
睜開朦朧的眸子看著葉以笙,她坐直起來,揉著惺忪的雙眸。
葉以笙將小家伙搭在外面的小腿放進被子里,可是這家伙根本不安分,又將另外一只腿露了出來,還一腳蹬掉被子,葉以笙寵溺的看著他睡覺的姿勢,唇邊勾勒淺淺的笑意,等優優安分了,才拉起被子幫他蓋好。
他看向她,低聲道,「我來守吧,你回去休息。」
晴天搖搖頭,伸手拉住他的大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繼而靠在他的肩上,小手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
靜靜的看著優優,晴天喃喃的說著,「我今天去看了雪兒。」
他看向她,深邃的眸子緊緊鎖著她臉上的表情,「你還去看她做什麼?晴天,不要再相信她的話,她根本就不會知道悔改,更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真怕她會傻傻的再去相信那個女人的話,三年前夏知雪就該進去!!
他也怪自己考慮她們是姐妹,便將那件事情交給她自己去處理,才留下了那麼大的隱患,他怎麼就忘了,她那麼善良,那麼心疼那個妹妹,以及那麼顧慮那個家帶給她的養育之恩。
這一刻,他不能再讓她去听信那個女人的話!
晴天看著他臉上的緊張,懶懶的笑了笑,「你別擔心,我沒有要幫助她出來,我去只是因為不忍心看著媽來求我,她三天兩頭的來求我,甚至不惜跪在酒店外面,我也是當媽咪的,我知道她的心情,其實以前她對我還是不錯的,也正是因為如此,雪兒才會從小就記恨我,認為我奪走了她的一切。」
他听聞,伸手攬著她的肩,「傻瓜,這不是你的錯,是她從小心術不正,你不要覺得自己虧欠她,就算你虧欠她,這些年她對你做的事情也已經還完了,不可以再心軟知道嗎?對敵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可是我看著美美叫我大姨,我就覺得自己好殘忍,我明明可以讓她跟自己的媽咪再多待一些時間,可是現在,她根本就見不到她的媽媽。」
美美長大後,會不會像她的媽媽一樣恨自己?
晴天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無論做什麼樣的決定,她都要承擔後果。
這些話,她也只有對他說,她的矛盾,她的糾結,也只有告訴他……
在外人眼里,她是可以看著自己養母跪在外面一上午的狠心不孝女,在美美眼里,她是明明可以救她母親卻不肯伸出援手的壞女人……
她不在意外人怎麼看待自己,人生活在這個社會里,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目光交匯在你的身上,只要他懂她,就足夠了。
葉以笙摟緊她,安慰著,「你不是狠心,這些都是她應該去承受的,做錯了事就該承擔後果,美美是個懂事的孩子,就算她將來知道了,也一定能夠理解你。」
晴天沉默,靠在他的肩膀上,真希望他能永遠的陪在自己身邊。
他們錯過了太多,有好多事情都沒有來得及做。
「真希望我一覺起來,優優就好了,你也沒有染上那種病,以笙,你說會不會有那一天?」
她低低柔柔的聲音觸及他的心坎,揪得一陣陣的發疼。
低首見她就這麼靠在自己肩上睡著了,明知道不可能有那麼一天,他卻親吻著她的額頭,說著,「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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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做了一個美夢。
夢見優優活潑亂跳的拉著自己的手一起放風箏,那小家伙笑的特別的開心,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甚是可愛,一旁還有葉以笙,一家人和樂融融的畫面就好像是真的一樣,讓她不願意從夢里醒過來。
可是,夢,終究是夢。
夢醒了,一場空。
常常,夢總是相反的,第二天她親眼看著優優疼的在床上打滾,被送往了急救室內,她的心口隱隱的發疼,從優優進去急救室以後,她就一直握著葉以笙的手,她的顫抖、無助、害怕他都能感受到,他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給她勇氣,可還是抑制不住她心底的那種恐慌。
優優出來後,主治醫生叫家屬到辦公室,醫生滿臉疲憊,道,「現在一直找不到骨髓捐贈者,你們家長真的不考慮要個孩子嗎?如果再拖延,這孩子的病情轉為惡性,到時候你們後悔都來不及了,而且一直拖下去,只能用化療來治療,一般的大人都很難承受化療帶來的痛苦,這對孩子來說更是無法忍受的。」
晴天听到惡性兩個詞,渾身從腳底開始不住的在冒寒氣。
惡性,就代表著她會經常看著自己的孩子被送進急救室,然後命懸一線……
如果哪一天搶救不過來……
晴天不敢去想那種可能,她的雙腿發軟,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也是葉以笙一直攙扶著她,讓她靠著。
她一整天都不說話,默默的守在優優的病床前,宮戴琳心疼的勸她回去休息,她都搖頭,最後,還是等她累的睡著了,葉以笙將她打橫抱著走出醫院,帶回家里讓她躺在床上。
待到傍晚時分,晴天驚醒,一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家里。
房間昏暗,她那雙幽幽大眼毫無焦距的望著天花板,想起優優痛苦的樣子,想起他喊著,「媽咪我疼……」
想到這些,她的心口就好疼好疼。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面臨那種痛苦……
如果優優和以笙都要離開自己,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