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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盧氏的話音一落,現場又是一片尷尬的寂靜。
整個崔家誰不知道蕭南最是善妒,當初只是抓到了崔幼伯跟侍女動作有些曖昧,她就揮著鞭子把那侍女打了個半死。
隨後又哭又鬧的跑回娘家找長樂公主哭訴。
公主雖然也訓斥了蕭南的不賢,但更多的還是對崔家的敲打和不滿,以及對崔幼伯的失望。
之後,蕭南和崔幼伯為了姬妾的事兒,更是沒少吵架。
崔幼伯只要表露出對家里的那個侍婢有好感,蕭南肯定要找借口懲治那人,或罰跪、或打、或趕出去、或直接賣掉……總之,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而崔幼伯呢,也跟蕭南較上了勁,蕭南越討厭、越痛恨,他就越折騰。
小兩口簡直把互相傷害當成了家常便飯,最後終于使得原本就不怎麼深厚的夫妻感情徹底破裂。
崔幼伯礙于公主和蕭家,不敢把蕭南怎樣,崔家更不會允許他休妻。
但他也表示,他實在不能忍受這個潑辣的女人,不管大夫人的規勸,擅自將辰光院不遠的一處小院改為‘書房’,帶著體貼的兩個通房丫頭搬了過去。
而蕭南呢,似是也生了崔幼伯的氣,任憑崔幼伯大張旗鼓的搬出主院,也不去勸說,轉頭去變著花樣修理崔幼伯身邊的姬妾或者貼身丫鬟。
經過一番打壓,辰光院成為崔家家生奴婢聞之色變的禁區。
盡管崔幼伯俊美如謫仙,身份高貴,崔家的家生婢們也不敢湊上前來yin*——開玩笑,就算是想躍上枝頭當鳳凰,也要有命才行呀,若是丟了命,即使成了鳳凰,也是只死鳥,啥富貴都享受不到呢。
如果說人人都有逆鱗,那麼崔家的人毫不懷疑,蕭南的逆鱗一定是崔幼伯。
更不用說一個多月前發生在辰光院的‘家丑’,老夫人和大夫人雖然極力彈壓,但各房的主人們也都知道了。
蕭南為了一個姬妾差點兒流產,眾人更加確定了最初的判斷——絕對不能在蕭南面前談論崔幼伯的姬妾問題。
大夫人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明知道蕭南懷了身孕不能再跟兒子同房,才沒有給兒子送丫頭的根本原因。
如今,小盧氏當著眾人的面,把這事問了出來,擺明就是打蕭南的臉呀。
四周的空氣靜得近乎凝滯,眾人的腦海里已經浮現出蕭南大鬧榮壽堂的場面。
嘶~~情況不妙呀,趕緊往後站,省得被暴怒中的縣主波及到。
不約而同的,正堂內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神仙打架,她們這些小嘍遭殃。
就是大夫人等幾個跪坐的榻上的女主人們,也都暗自著急,擔心蕭南的火爆性子被小盧氏的幾句話點著,最後再折騰出什麼讓人看笑話的鬧劇。
只是,令所有的人都驚訝的是,蕭南听了這極具挑釁的話,竟沒有當場發火,反而依然笑得淡然優雅。
偏偏蕭南彪悍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眾人看到蕭南的笑容,更加擔心——噫她笑了?她是不是被氣糊涂了?天哪,看來今天的事很難了結了。
小盧氏也有些忐忑,疊放在膝上的雙手禁不住收緊再收緊︰蕭南應該不會對她不敬吧?不管怎麼說,自己好歹也是她的長輩呀,蕭家可不是被什麼沒有根基的暴發戶,蕭南不會這麼沒有規矩、沒有教養。
沒錯,我可是她的嬸娘呢,她怎麼敢對我不敬。
再說了,我也沒說錯呀,一個女人,任你出身怎樣高貴,一旦嫁了人,就應該恪守婦德。妒,可是七出之一,就是皇後也不敢阻撓皇帝納妃嬪呢,更何況你一個小小的縣主?
小盧氏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腰板也漸漸挺得筆直,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等著蕭南的反應。
看到小盧氏的情緒變化,蕭南淺笑的標準待客表情終于變了,但不是憤怒,也不是吵鬧,而是笑了——
「呵呵,嬸娘病了這些日子,許是還不知道吧,阿翁為了指點郎君的課業,特意命他在祠堂里靜心做文章、練習書法,」蕭南態度柔和,語速平緩,淡淡的說︰「出閣的時候,阿娘就訓導我,‘必敬必戒,無違夫子’,如今郎君全心學習,我怎麼能用之事耽誤他的課業?」
說到這里,蕭南故意掃了半垂著頭的武氏,道︰「八郎君品性高潔,崇尚古風,尤善文章詩賦,不似七伯兄那樣擅長交際、善理庶務……七嫂,我听說七伯兄正在刻苦練習弓馬騎射……唔,是了,我怎麼忘了呢,今年是七伯兄參選千牛備身的第五考,是‘五考’中的最後一次考核了吧——」
蕭南的話音未落,武氏的臉色忽然一變,她交握在膝上的雙手忍不住顫抖著,心里更是將自己那個沒長腦子的婆婆罵了一千零一遍。
而同樣變臉的還有小盧氏身側另一個女子、四郎君崔季伯的嫡妻陸氏,以及跽坐在大夫人身側的大少夫人王氏。
她們變臉的原因也很簡單,只因為蕭南提醒了她們一件事——門蔭入仕。
沒錯,大唐也是個拼爹、拼祖宗的年代,勛貴或者高官的子孫,可以不經科舉,直接靠老子、祖宗的門蔭入仕,參加衛官的銓選。
而在所有門蔭衛官中,千牛備身最有前途。
千牛備身要經過‘五考’,一年一考核,且條件很嚴苛,參選者三品孫、四品子,且是嫡子(此刻朝廷還沒有通過庶子也能門蔭入仕的議案),年齡在11歲-14歲之間。
不要以為當了千牛衛就只能做武官,實則不然。世家子只要通過了千牛備身的考核,善文的可以選入文官,經營的好,位居高官也很正常。
像前宰相楊師道,就是千牛備身入仕滴,只不過他門的前朝的蔭。
千牛入仕的升遷比較快捷,想想吧,他們這些人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又是抱刀,又是站崗,必要時還能站在皇帝跟前喊一聲‘護駕’……是皇帝最親近的一批人,個個還都是朝廷勛貴、高官之後,朝廷若是有什麼空缺,皇帝當然優先照顧他們。
只可惜,千牛備身的人數有限制,本朝統共才80人。
但大唐的勛貴、皇親、高官又有多少?他們娶妻生子,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夠得上參選資格的人又有多少?
狼多肉少呀。
單是崔家,參加千牛備身銓選的子孫就有三個︰
一、三房嫡次子崔雅伯,十九歲,五考已經完成了四考;
二、大房嫡次孫崔令文,十一歲,剛剛夠報名資格,可以參加一考試試手氣;
三、三房崔季伯的嫡幼子崔令同,十三歲,已經通過了一考,正在努力攻克第二考。
這三個人是叔佷,但也是競爭者——千牛衛的人數就這麼多,總不能都便宜了你們崔家吧?
三個,能入選一個,是理所當然。入選兩個,是皇恩浩蕩。入選三個,就有點兒白日做夢了。
說到這里,大家不難明白為毛王氏和陸氏變了臉色吧。
蕭南見狀,心里冷笑不已,哼,竟敢笑話她,正當她還是那個徒有脾氣、沒有腦子的本尊嗎?
小盧氏確實腦子反應慢了點兒,根本沒有听出蕭南話里的深意,她還當蕭南真的夸獎兒子能干,兀自得意洋洋的說︰「那當然,我家七郎允文允武,之前的四考都是順利過關,今年的五考更是——」
武氏實在听不下去了,她忽然捂著肚子,申吟了兩聲,「唉喲,我、我的肚子好痛」
小盧氏被嚇了一跳,忙站起來走到武氏身邊,連聲問道︰「怎麼了?可是我的寶貝金孫有什麼不妥?」
殊不知她這句話已經得罪了身邊的陸氏,陸氏已經聞聲趕過來,一臉的關切,心里卻不住的埋怨︰金孫?武氏肚子里那團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東西是你的金孫?那我的令同又是什麼?嗯?難道他不是三房的嫡長孫?
「阿娘,我、我肚子有些痛,許是、許是早上喝的牛乳不新鮮,」武氏額頭上一片密實的汗珠,看她痛苦的五官,眾人便猜到她此刻正忍受著巨大的疼痛,偏她還乖巧懂事,自己都疼成這樣了,還極力爬起來朝老夫人告罪︰「老、老夫人,大、大伯母,我、我——」
「哎呀,這是怎麼了?趕緊來人把七少夫人扶起來呀,還有,火速去請太醫。要快」
不管武氏是真痛還是裝病,人畢竟在自己院子里出了事,老夫人必須有個態度。
「不、不敢叨擾老夫人,也、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些不舒服,我、我還是、還是回自己院子吧。」武氏躲開榮壽堂的婆子,強笑著對老夫人說道。
「也罷,你既然堅持,那……來人,抬個春凳過來,送七少夫人回去。」
如果說剛才老夫人還在懷疑,那麼此刻她非常確定武氏在裝病。
「是是。」
「快快。」
「哎呀,小心小心呀,別踫了我的金孫。」
「……」
屋子里的人吵吵鬧鬧好不熱鬧,唯有蕭南,胡坐在榻上,看足了好戲。
待眾人七手八腳的把人抬出去,這才偏過頭叫來秦媽媽,「我記得海桐是崔家的家生子,她的阿娘、阿婆在崔家都干了一輩子,定知道崔家的很多事。
你悄悄的去問問,這三夫人是什麼來歷?確定是盧家的嫡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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