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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南但笑不語,只是拉著崔幼伯繼續前行。
順著抄手游廊,路過假山,穿過半月湖,越過層層疊疊的小院,一行人終于來到整修一新的辰光院。
「這是——」崔幼伯有些訝然的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院落,扭頭看了看蕭南,帶著一點兒不置信,問︰「這就是整修後的院子?」
說是熟悉,是因為辰光院的位置沒有改變,壺門洞朱紅大漆的院門沒有改變,還有穿過大門,迎面而來的門屏也沒有變動。跟他最後一次來到辰光院的時候,一模一樣。
說是陌生,則是因為繞過門屏後,一切的景致都發生了堪稱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的青石地板路,換成了嬰兒拳頭大小的鵝軟石曲徑小路。
門屏之後便是中庭,但只見道路兩側那原本的空曠庭院,如今變成了一個個種著各色花草的花壇,兩側閑置的空房,也都重新粉刷一遍,透過門窗,可以看到房間里隨風飄揚的帷幔。
四周院牆的泥金五彩絢麗壁畫,也換成了頗具閑情的游樂圖,圖畫上的布景和人物繪畫並不十分精致,但一幅幅壁畫看下來,竟是一組完整的游樂小記。
穿過中庭,便是中堂,中堂是一溜三間堂屋,是崔幼伯兩口子會客的地方,東西兩側是東廳、西廳,是來客暫時休憩、更衣的地方。這一處因是對外的場所,所以變動不是很大,蕭南只是命人換了房間里的帷幔和屏風,使之看著更加舒適、優雅。
走過中堂是後院,後院分為正寢、東西兩廂各三間廊屋、兩側是兩處小偏院。
這里的變動最大。
崔幼伯一路走來,一邊听著蕭南的解說,一邊驚訝的看著四周的景致。
如果說前面幾處的改動讓崔幼伯感到驚訝的話,那麼蕭南居住的正寢則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原本金碧輝煌的泥金彩繪家具,變成了穩重大方的黑漆家具,只是花樣不同,或鏤空、或螺鈿、或雕刻、或金平月兌,讓人看了不會覺得廉價,反而平添幾分風雅。
原本緋色、金色、翠色的帷幔,如今則被藕荷色、水藍色或者淺綠色所代替,布料也由華麗的織錦變成了輕柔透氣的輕紗、薄羅。
地上原本鋪著的華麗地衣,現在也換成了竹席。這竹席可不是普通的竹席,而是用細如發絲的竹絲編制而成,柔潤細滑堪比絲緞,但卻比絲緞清爽、涼沁。赤足踩在上面,根本感覺不到任何毛刺和不平,相反的,如果不低頭細看,還以為腳下鋪的是上好的錦緞。
崔幼伯知道,這是貢品,市面上憑你花多少錢都買不到。說實話,也就蕭南這樣的身份能弄來。
還有屏風,崔幼伯記得以前屋子里有一組嵌了珍珠玳瑁的連地六曲屏風,如今那個屏風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架原木色邊框素絹打底的座屏,素絹上畫著魚戲蓮花圖,彩色的錦鯉、碧綠的蓮葉以及菡萏色的蓮花,給房間平添了幾分田園野趣。」
「郎君,房間布置得可還好?」蕭南見崔幼伯滿臉驚詫的在寢室里轉來轉去,一會兒模模百寶閣,一會兒看看屏風上的圖畫,一會兒又停留在那張六壺門洞大床邊,臉上的表情時而詫異、時而不解、時而滿意,讓蕭南看得好不盡興。
「唔唔,還、還不錯。」
崔幼伯在祠堂的時候,蕭南就曾經命人給他送了新院子的整修圖紙,他當時也仔細看了,不看不行呀,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有嚴令,命他必須搬回辰光院,事關自己的住所,崔幼伯頗費了些精力去研究了一番那張圖紙。
說起來,在重修院子的事情上,蕭南還是給崔幼伯留足了面子。
先是命天天去送飯的丫頭鄭重其事的轉告他,縣主想重修院子,老夫人和大夫人也都同意了;
接著,又命人給他送去了重修圖紙,還請他務必提意見;
最後,幾經商討,夫妻兩個隔空將最終的重修圖紙定了下來,也就是現在的模樣。
期間,蕭南多次听取了崔幼伯的意見,這讓崔幼伯對此很滿意,內心深處,隱隱的有種被娘子尊重的感覺。
這種感覺,崔幼伯很新鮮,也很享受。說心里話,這感覺遠比木槿等人帶著討好諂媚的柔順、恭敬強多了。
是以崔幼伯看到新院子後,雖感到驚異和陌生,但卻很高興——這可是在他的數次建議下,才修建成功的呀,新宅子也有他的一份心血在里面。
就這樣,崔幼伯對新宅子並沒有因要搬回來而產生排斥,相反的,他甚至有種歸屬感。
這里,辰光院,就是他崔幼伯的家園。
蕭南一直關注著崔幼伯的反應,看到他眼底涌動的滿意時,才笑盈盈的走過來,道︰「對了,我還有一個驚喜要給郎君呢,走走,咱們快去看看。」
「驚喜?什麼驚喜?」
崔幼伯有些茫然的被蕭南拖著出了正寢,來到東側偏院,穿過小小的月洞院門,來到一處花木扶疏、流水潺潺的小花園。
花園的面積不大,約莫有一畝大小。花園中間建了一處高約三四米的假山,一股清泉水從假山上流下來,匯聚在假山四周,形成一個三百來平米的小池塘。
假山旁依著山勢建了一個亭子,亭子建得很是巧妙,亭下便是那灣池塘水。
「湖心亭?」可這湖也太小了吧,叫池中亭還差不多。
崔幼伯只覺得這花園有些眼熟,可偏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只得跟著蕭南繼續往前走。
來到亭邊,蕭南見通向亭子的路是一截約莫十來米長、三米寬的木板橋,木板下雖有結實的橋墩,兩側亦有麻繩結成的護欄,但遠遠看著就感覺不怎麼安全。
紅花和紅蕉忙走上前,搶在崔幼伯發現前,將蕭南小心的護住,兩人一左一右的攙扶著她走向亭子。
崔幼伯放下剛剛伸出的手,有些訕訕的跟了上去。
「讓他們放水吧。」
坐在亭下的胡床上,蕭南吐出一口氣,對玉簪吩咐道。
「是。」玉簪答應一聲,走出亭子,對外頭伺候的小丫頭交代了幾句,那小丫頭也機靈,接到命令便扭身小跑去辦差了。
「放水?放什麼水?喬木,你到底在說什麼?還有,你說的驚喜在哪里?不會就是這個亭子吧?」崔幼伯在蕭南身側坐下,眼楮四處看著,並沒有發現什麼奇異的景致,不免有些失望。
「郎君,稍安勿躁呀,一會兒你就都知道了」
蕭南也沒有親眼見過‘流水亭’,所以,讓她描述,她也說不出來呀,沒辦法,只能故弄玄虛了。
嘩啦啦~~~
正說著,忽然一陣清脆的水流聲響起。
崔幼伯耳朵動了動,在祠堂呆了兩個月,他不但得到了祖父的悉心教導,連耳力練得敏銳了許多。
還不等他確定是哪里的水聲,頭頂上,哦不,更確切的說是亭子頂上,忽然響起 里啪啦的水珠敲打瓦片的聲響,不知道的,還以為外頭下起了大雨。
崔幼伯循聲望去,卻只看到了拱起的八角亭頂。
不過,他並沒有失望太久,他的目光順著亭頂往下移,正巧看到窗外淅淅瀝瀝的水流。
「這——」崔幼伯猛地站起來,疾步走到窗邊,抬眼望去,之間一股股水流仿若飛流直下的瀑布,嘩嘩嘩的從亭頂流下。
水流越來越大,最後匯聚成一片,在亭子外面形成了水牆。
隨著輕輕的夏風,水霧順著窗子飄進亭內,讓人直覺好一陣涼爽。
「呵呵,郎君,你看是不是你在書上看到的流水亭?」蕭南見崔幼伯一臉驚喜的模樣,也拿團扇掩著嘴,咯咯的笑起來。
雖然起初修建流水亭的時候,並不是為了討好崔幼伯,純粹是蕭南為了自己避暑。但亭子建成了,用它來送點兒人情,也不是什麼費勁兒的事兒。
「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按照書中的描繪,漢時的古人確實建造過類似的流水亭,借助泉水流經亭頂減少亭內的暑氣。」
崔幼伯站在窗邊仔細看著,發現那些流水從亭頂飛流直下,最後滴入亭下的水池,水柱砸入水面,整個水池的水都動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崔幼伯不過在亭子里待了一小會兒,卻已覺得身上的汗消去了許多,心頭的燥熱也似被那流水沖走一般,目光再望向池邊的一叢叢翠竹,整個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
「還是郎君見多識廣,若不是有你的詳細解說,那些工匠未必能做出這流水亭呢。」蕭南小小的恭維了崔幼伯一記。不是她刻意巴結,而是前世的經驗告訴他,男人,尤其是不怎麼成熟的男人,非常希望得到別人的夸獎和肯定。
「也是你費了心思呢。」果然,崔幼伯雖然沒有喜形于色,但翹起的嘴角卻告訴蕭南,此刻,他的心情非常好。
蕭南在心底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趁對方心情好的時候,把那個不怎麼美妙的事實告訴他,「郎君,你看到西南側竹林後的幾間房舍了嗎?呵呵,有沒有覺得眼熟?
那里原是郎君的‘書房’,重修院子的時候,我想著郎君喜歡那書房,可偏老夫人和大夫人有命令,不準你再去那書房。我便讓人把那書房也圈了進來,和主院一起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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