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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蕭南抬步走進正堂,先給胡坐在獨坐方榻上的老夫人見禮,親昵的問道︰「老夫人昨兒睡得可安好?」
老夫人正微笑著听幾個晚輩說話,見到蕭南,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摯,她沖著蕭南擺擺手,「喬木呀,快過來坐」
蕭南也沒有推辭,在小柳氏暗含嫉妒的目光中,越過她的坐榻,來到老夫人近旁,姿態優雅的跪坐下來。
老夫人看到蕭南的肚子越來越大,忙伸手攔著,「哎呀,你這孩子,自己個兒的身子不知道呀,還敢這麼坐?」
說著,老夫人扭頭對身後的婆子喊道︰「快去給八少夫人拿個隱囊來,對了,就拿我那個新作的,里面絮得全都是打西州送來的棉花,很柔軟,正適合你靠著。」
後半句便是對蕭南說得了。
蕭南聞言,忙直起身子,費力的欠了欠身,笑著說︰「還是老夫人心疼我。」
裘媽媽抱著個半人高、一人寬的墨綠色隱囊走了過來,小心的放在蕭南身後,附和道︰「娘子說的是,二郎(指崔守義)統共送了不到百斤的棉花,只這隱囊就用了七八斤呢。老夫人說了,這個就留給娘子,只要您來咱們榮壽堂,這就是您的專屬隱囊。」
蕭南笑著點頭,對裘媽媽表示謝意。
隨後又撒嬌的看著老夫人,雖沒有出言道謝,但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老夫人和蕭南之間,已經超越了普通姑祖母和佷孫媳的關系,更像是一對嫡親的祖孫倆。
崔薇眼中閃過一抹黯然,隨即又強打精神撒嬌道︰「老夫人偏心,阿薇每天都來陪您讀佛經,您剛還說最疼我呢,結果八嫂一來,您就把我丟一邊兒了,阿薇不干啦。」
老夫人笑得直拍身邊的憑幾,沖著裘媽媽吩咐道︰「沒听到三娘子撒嬌了嗎,呵呵,還不快去把廚房新作的點心拿來,也好堵了這小家伙的嘴?」
裘媽媽笑著退下。
其他人見老夫人笑了,不管是不是真心,也都紛紛附和著笑起來。
蕭南卻接著老夫人剛才的話題,關切的問道︰「剛提到二叔祖,如果喬木沒有記錯的話,二叔祖已經在邊關駐守五年了,也該調回來述職了吧?」
崔守義是武將,五年前從關內出調西域,任西州都護府,官居正二品。
提起出息的二弟,老夫人的臉上更是菊花朵朵開,連連點頭道︰「恩恩,喬木說的極是呢。你二叔祖上封信里也說了,他已經給聖人上了折子,乞骸骨歸鄉。唉,他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也該回京好好歇歇了。」
崔守義比老夫人小十多歲,當年父母雙雙過世的時候,崔守義還只是個懵懂小童。
歲月不饒人呀,當年那個躲在自己身後,拉著衣襟無比依賴的叫她阿姊的稚童,也已經成為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了。
「是呀,喬木來到崔家後,總是听人說起二叔祖和二夫人如何敬愛老夫人,卻總也見不到人,若是聖人準了二叔祖的折子,咱們一家也算是合家團聚了呢。」
上輩子,蕭南的和離雖然也有二房的推波助瀾,但蕭南並不怪人家,誰讓自己做得不夠好,親手把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呢。
祖孫兩個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起來,倒把其他三人放在了一邊。
小柳氏廣袖下的手死死的扯著帕子,心里的羨慕嫉妒恨已經達到了極致,偏她還不能表露出來。
用力咬著後槽牙,小柳氏給同樣咬牙切齒的崔薇使了個眼色。
崔薇心領神會,美目一閃,便找到了插話的機會。
正巧,老夫人正和蕭南說起二房的親人,剛好說道了二夫人楊氏。
崔薇忙笑道︰「哎呀,二夫人也姓楊,還真都應了武表姐的那句話,果然都是一家人呢。」
屁,誰跟你是一家人
蕭南微微垂下眼,心里無比膩歪的罵道。
老夫人雙眼閃爍了下,似是剛發現現場還有客人,忙笑著賠禮道︰「瞧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還有嬌客。呵呵,喬木,見過武家五娘子了嗎?」。
蕭南也似是剛剛發現屋里多了個陌生人,她驚詫的輕呼一聲,道︰「哎呀,我也是只顧著陪老夫人說話了,竟慢待了貴客。五娘子,真是抱歉,還望您千萬別見怪哈。」
武五娘恬靜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听到正堂上坐著的兩人的話,眉眼間全是柔柔的暖意,道︰「老夫人和蕭表姐真是太客氣了,我正听您兩位說話說得入神,倒也忘了給蕭表姐見禮,表姐也不要怪妹妹我失禮哦」
蕭南聞言,雙目瞪得溜圓,略帶詫異的看著武五娘,那表情,似是在說︰額,親,誰是你的表妹?咱們貌似並不熟吧?
蕭南的表情太明顯了,別說在場的女人都是人精,就是個笨拙的人也能感覺到。
崔薇眼角抽了抽,見嫂子和武五娘都有些訕訕,忙出口救場道︰「哎呀,八嫂,剛才你沒來,咱們正說到家里的親戚好多。呵呵,就拿武表姐來說,她既是六嫂的表妹,又是七嫂的堂妹,同時還是八嫂你的表妹呢。」
一邊說著,崔薇還一邊沖著蕭南眨眼楮,心里更是急得不行——縣主唉,您可別犯傻呀,這位可是姓武的呢,別看現在不值錢,再過十年,咱們全家都要看人家的臉色呢。
蕭南當然看到了崔薇抽筋的眼楮,她心里好無語,心說話︰親,你怎麼還認為武氏一定會當女皇?難道你出去一趟,連關鍵的信息都沒有打探清楚?
心里吐著槽,蕭南面上卻沒有表露,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表妹?我並沒有姓武的姻親呀。」哪來的便宜表妹?
崔薇便把武五娘祖母和蕭南祖父的外甥女都姓楊的事兒說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大家都姓楊,那就是表親呀。
蕭南當下便不茫然了,只是她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忍了好久,才道︰「我娘家的姑祖母確實是嫁給了弘農楊氏,但據我所知,姑祖母夫家那一房,並沒有嫁給武氏的女兒。不知五娘子的祖母出自楊氏哪一支?哪一堂?哪一房?」
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士族們最講究家譜、族譜,重視望郡,從而也衍生了所謂的譜學。
而士族子弟們,啟蒙的時候,也順帶著背誦自家、以及其他名門望郡的族譜。
背誦到最後,只要對方一報家門︰「某,××郡××地×氏」,便能準確的判斷出對方是士族還是庶族,跟自己是否有一表三千里的親戚關系。
蕭南小時候也背過,所以她記得非常清楚,武五娘的娘家,只是個落魄小世家,根本都算不上士族。
畢竟,姓崔的並不都是士族,唯有清河、博陵兩堂的才是;而姓李的也不都是皇族,唯有隴西李氏李虎這一支才是。
武五娘听了蕭南的問題,窒了下,她沒想到蕭南會這麼不留情面,當場戳穿她的身份。
「我、我……」
是,她的祖母只是姓楊,並不是前朝皇族弘農楊氏的後人。
但現在並不是南朝了呀,聖人還數次要廢除所謂的譜學,怎麼這個蕭南還如此傲慢?
活似、活似跟她這個庶族出身的小娘子說話,是一件很屈尊丟臉的事兒。
蕭南見狀,了然的一笑,微微抬起頭,雙手輕輕一揚,最後搭放在跪坐的雙膝上,寬敞的廣袖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度,姿態優雅,蘭陵蕭氏特有的高貴頓時展現出來。
其實吧,氣質這種事兒,也是個不好說的東西。
上輩子蕭南是半道穿來,根本沒有所謂的貴族氣質,參加宴會的時候,更是被人嘲笑‘上不了台面’。
而隨後十幾年的習慣和刻意學習,以及富豪之極的生活薰陶,才讓她漸漸體味了這一點。
這輩子重生後,蕭南又不斷的跟著老夫人和蕭氏世僕秦媽媽學習,再加上本尊的記憶融合,這讓她成功沿襲了蕭氏的貴族之氣。
說實話,上輩子蕭南因所謂的氣質別人恥笑,她本人對這東西並不喜歡,只要不是逼不得已,她輕易不會展露。
但時下的風俗就是如此,如果你例外,你就要被這個圈子淘汰。
再加上蕭南對武五娘舊怨難平,心里憋著氣,一時不察,氣場大開,把蕭氏特有的驕傲展露無疑。
在她這種強大的氣場下,武五娘強行攀親的行為,顯得分外可憐又可笑。
老夫人在一旁看了,滿意的點點頭,暗道,這才對嘛,這才是蕭家女兒、崔家兒媳。
至于這個武五娘,老夫人睿智的雙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她是姜桂之性,老爾彌辣,豈能看不出幾個小輩的算計?
往日里,崔薇天天過來,老夫人看在是自家小輩的份兒,也就沒有將她絕之門外,還時常加以提點。
但是今天崔薇的表現,讓老夫人很不滿——堂堂崔家的女兒,竟對一個落魄世家的小娘子如此巴結,太丟崔家的臉面了。
武五娘卻不是普通人,她經過短暫的難堪後,笑著說道︰「早年戰亂,祖母家的族譜被毀,只是隱約記得祖母先祖出自華陰楊氏四知堂楊讓的後人。」
蕭南冷笑不已,還真會找,偏偏找個譜學無記載的楊讓,估計是被她逼問得話可說,而找到的推托之詞。
但蕭南並不想就此放過武五娘,她撫掌驚嘆︰「竟是楊諱震公第四子楊諱讓公的後人?天呀,真是太好了,前些日子姑祖母還曾抱憾,說楊讓無嗣而致使這一脈斷絕,致使楊氏族譜上少了一位賢士。
如今竟得遇讓公的後人,姑祖母知道了定會驚喜萬分,楊氏族長雖不在京城,但听聞有此喜事,定會從華陰趕來……五娘子,不知令祖母可還在京中?能否與我家姑祖母一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