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諸位道友在這里多住些時日，對這些就見怪不怪了。」
言下之意，寒玉宮這些人委實少見多怪，不就是中品靈石，有什麼稀罕的，這暗河里，飄著上品靈石也不是沒有過，比這塊頭大的更是多見。
哼！小門派，眼皮子就是淺。
***
嘩啦！
一只大手在水里輕松抄起。
靈石被撈出來，露出了完整的模樣。
上面淺淺的一層是靈石層，下面全是灰突突的岩石。
不夜地宮的修士強忍著笑意，這種看著賣相極佳，撈出來卻沒有什麼價值的靈石，在暗河里實在太多了。
傻眼了吧！白高興了吧！
撈出靈石的家伙倒是沒失望，以寒玉宮戰堂現在的身家，這點靈石完全不看在眼中，反正是個新鮮經歷，依舊樂呵著，打算將下面無用的岩石削掉，留著這上面的一層中品靈石自己收藏。
化掌為刀，直接劈在靈石與岩石之間的斷層處。
一聲悶響過後，拿著靈石的家伙「咦」了一聲。
抬手又是一掌，力道較之前加強了三分。
手上灰突突的岩石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反倒是那淺淺的一層中品靈石爬上幾道細微的裂痕。
「什麼東西還挺硬。」同船的幾個腦袋湊過來，腳下苦苦支撐的扁舟喝醉了似的一陣猛晃。
「搞不清楚。」舉著石頭端到眼前細看的漢子，撓撓頭。很是鬧不清楚這灰突突的石頭是個什麼玩意，他可是體修，又不是沒吃飽飯。手上的力氣大著呢，開山他不敢說，但裂石絕對是不在話下。
「嘿！兄弟，扔過來看看。」旁邊其他扁舟上的同門喊道。
「接好了。」這邊隨手就扔了。
連著被扔了幾次，不管到了哪一個手上，都手欠的去鑿上幾下，有的還顧忌幾分力道。有的干脆就使上全力，等這麼輪了一小圈，上面那淺淺一層的中品靈石。別說是裂了，早就渣都不剩下半點了。
倒是這灰突突的石頭，依舊如昔，任憑你劈砍。也沒有半點變化。
墨染衣轉過頭來。目光在那塊石頭上停頓一瞬，道︰「拿來我看看。」
這一回，抓著石頭的漢子倒是不敢在隨隨便便的扔，而是雙手平攤。
墨染衣伸手一吸，石頭嗖的飛入掌中，掂量一下，分量還不輕的樣子。
旁邊不夜地宮修士的神色漸漸有了些細微的變化，隱晦的傳遞著眼色。暗中交流著什麼。
墨染衣只作不知，這不起眼的石頭剛一入手。她便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靈髓玉，也叫靈石精髓，乃是靈石礦中少見的天材地寶，只有出產極品靈石的靈石礦才能凝成靈髓玉，實際上，靈髓玉就是極品靈石長時間的被濃郁的靈氣沖刷液體化的一種表現，本質依舊是靈石，只不過純度更高，更易被身體吸收，它最大的好處在于，哪怕是剛剛踏入修行之路的煉氣期修士也不用擔心被它蘊含的充沛靈氣撐爆。
靈髓玉的液體會自動在修士的經脈中沉澱，日積月累強壯經脈的同時，也會隨著修真者修煉運行靈氣行走周天而被帶動行功全身，潛移默化的被吸納體內，完全從外到內的轉化。
對修行初期的修真者來說，沒有任何天材地寶能比得上靈髓玉的珍貴！
但它少為人知更有價值的用處是，在煉制飛劍的過程中，添加一點屬性對應的靈髓玉，會使飛劍與使用者的契合度大幅度提升，對劍修來說，契合度的提升，便是質的飛躍。
靈物有靈，每種天材地寶都有保護自己的獨特方式。
靈髓玉的自我保護便是這不起眼仿若石質的外殼。
若不大力劈砍，委實難以發現，這石頭便是靈髓玉的藏身之所。
而外面那一層中品靈石，實則本體是極品靈石，被長年累月吸收之後的樣子，當靈石徹底被靈髓玉所吸收，就會逐漸被轉化成包裹在外的那層堅硬表皮，整個過程極其緩慢。
靈髓玉是由時間耐心打磨而成的珍寶。
很快的，扁舟不再隨波逐流，齊整的停靠在一處淺灘的邊緣。
松軟的沙子，泛著盈盈的幽光，迥異于地上金黃的沙色，細膩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
不夜地宮的修士第一時間沖出去，並沒有等寒玉宮一行人全部下船。
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讓前來接迎的御鬼宗修士十分不滿。
一個個沉著臉，本身又是常年與陰鬼打交道，臉色難看到分外的陰森恐怖。
丫丫的！
就算看不起寒玉宮是小型門派，可還有他們御鬼宗的面子呢，他們和寒玉宮剛剛舉行了一場正式的結盟儀式，此時正是熱乎的時候，何況，寒玉宮是御鬼宗引見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夜地宮派了小貓三兩只去接人也就算了，現在當著他們御鬼宗的面這般怠慢寒玉宮，簡直是對他們御鬼宗啪啪啪的打臉。
倒是後面不夜地宮的幾位元嬰期修士陸續趕來，連宮主也滿臉笑容的迎出來，讓御鬼宗心里好受的些，面色這才和緩下來。
不夜地宮現在還是中型門派，一宮之主，親身相迎，對面還只是小型門派的戰堂統領，連個一堂堂主都不是，真是太太太給面了。
墨染衣心中好笑，這不夜地宮倒是很有意思，危難當頭對來幫手助拳的同道神色淡淡，反倒是一塊靈髓玉就值得對方大費周章，魔門雖然利字當頭，可這也太過了吧。
***
三方依禮寒暄，一通客套之後。相繼落座。
話題從萬仙宮的大形勢，聊到御鬼宗與寒玉宮的結盟，再到滅劍聯盟在邊界與劍盟的交火等等。
而後漸漸轉向不夜地宮本身。談及劍盟的屢次攻擊，匯總了他們對劍盟現下情況的掌控，墨染衣清晰的認識到，不夜地宮對他們的幫手並不抱有什麼希望，反而更多的提及萬仙宮，依仗之意溢于言表。
相較寒玉宮、御鬼宗、五宗山這些門派而言，不夜地宮的位置距離萬仙宮更近一些。且他們每年出產的靈石大部分都供奉上呈給萬仙宮，從距離上和利益上，都更親近密切。
听不夜地宮的意思。他們已經傳訊給萬仙宮，並且得到了對方的回復，近期便會有仙宮的修士前來，一舉解決附近這一群盤踞不去的劍盟劍修。
這明顯是一個好消息。
不管是御鬼宗還是墨染衣。皆面有喜色。
萬仙宮回應了不夜地宮。明顯是一個讓人欣喜的信號，這代表仙宮的內外宮之爭或許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嚴重，也或許是兩方已經漸漸分出勝負，不論是哪一種，結束目前的混亂都指日可期。
說實在的，直接和劍盟對上，他們這些附屬門派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個個都是硬著頭皮頂上去。
氣氛一度和緩下來。連御鬼宗的鬼修臉上都有了笑模樣。
不料不夜地宮話鋒一轉。
「仙宮現在還亂著，咱們這些附屬門派本不應在此時添亂。無奈我不夜地宮委實抵擋不住，此番仙宮有回訊傳來，提及靈髓玉……唉，不瞞幾位道友，這靈髓玉不似靈石，有跡可查，完全是踫運氣，我們不夜地宮所存並不多，唯恐不能讓仙宮上使滿意啊！」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萬仙宮回應了不夜地宮，卻不是白出手，人家索要的報酬是靈髓玉。
也是，人家萬仙宮是什麼層面上的，現在內亂的一塌糊涂還有閑心跑出來幫不夜地宮解決劍盟的問題，當然是有所圖了，不夜地宮能讓人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靈髓玉了。
他們這些附屬門派和萬仙宮是上下屬的關系，若是不能讓仙宮上使滿意，後果不堪設想啊，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混亂亂戰的時期，情分什麼的，絕逼沒有明晃晃的財帛動人心。
***
不夜地宮的宮主期期艾艾的說什麼，暗河中打撈的靈石歸屬個人，但靈髓玉這等珍寶，絕不在其列……
一邊說一邊細看墨染衣的臉色，這短短的幾句話說的比之前那好大一通都費勁費時，老臉隱隱透著不自然的紅，可見也是臊的不行。
墨染衣還沒表態，御鬼宗先不干了。
「我說，你們不夜地宮還真是不要臉了啊！當著我們御鬼宗的面，這忽悠人的話張口就來啊！」拍案而起的是御鬼宗兩名化神期修士的其中一位，喚作泯然真君，默然靜坐的是鬼靜真君，全身仿佛籠罩在陰影里。
御鬼宗以鬼字為號者，皆是鬼修。
「修真界有誰不知你們不夜地宮的地宮暗河打撈出來的九成九都是垃圾，連你們自己門下的弟子都懶得去低頭去看，凡是能在暗河中撈出寶物的，憑靠的是自身的機緣，不管是靈髓玉，還是其他天材地寶，都歸個人所有，這可是你們不夜地宮放出來的話。」
「現在你們這是要蒙誰呢？寒玉宮是初來乍到不假，可我們御鬼宗可不是好糊弄的，當著我們這盟友的面空口白牙的想騙人家的靈髓玉，你們不夜地宮也好意思！」
泯然真君越說越氣，不顧形象的狠狠淬了一口。
「真長了你們的大臉了！」
也不怪御鬼宗這般惱怒。
之前對寒玉宮的輕視還沒全忘了呢，現在又搞這麼一出，擱誰身上都得犯膈應。
更何況，不夜地宮自持有了萬仙宮為依仗，今日與昨日全然是兩副嘴臉，這天下地上，熱情與冷淡的巨大差異，御鬼宗怎一個氣字了得，都快炸了肺管子了。
好嘛，我御鬼宗為你不夜地宮奮勇殺敵，就一個輕飄飄的謝謝完事。不疼不癢的，人家萬仙宮一個回訊，你們就和癩皮狗似的。恨不得立時貼上去，連答謝人家的禮物都開始算計準備了。
我們御鬼宗那份呢？
靠靠的！
這人啊，就怕個比較。
要是沒有萬仙宮這回事吧，同為魔門，出個手幫個忙也不算個什麼，可現在一有對比，御鬼宗就別提多不平衡了。
是。御鬼宗不能和萬仙宮相比，可咱們御鬼宗也算得上是救你們不夜地宮于危難吧。
現在萬仙宮還沒來呢。
在萬仙宮上使到這里之前，劍盟又來攻打。他們御鬼宗撂挑子的話，你們不夜地宮還想不想好了！
說到底，不夜地宮對寒玉宮的不尊重是次要的，不夜地宮拿御鬼宗隨便使的行為才真正讓御鬼宗為之惱火。
「泯然！」
就差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不夜地宮宮主大喝一聲。臉漲成豬肝色。
既然已經丟了大人了，他索性豁出去不要臉了。
一切為了門派，個人的小小得失算得了什麼，能坐上高位，哪一個不是能屈能伸得狠角色。
「今時今日不是你御鬼宗被劍盟威逼上門，你有什麼資格在這里大放厥詞！」
「我們不夜地宮是說過暗河中所得歸個人的話，可現在是什麼情況？我不夜地宮就快要被劍盟一窩端了！若是修真界沒了不夜地宮，誰還在意不夜地宮到底都說了些什麼！」
「你們御鬼宗厲害。你給我請個萬仙宮上使來試試，看看你泯然真君的臉夠不夠大！」
「還是你泯然真君覺得憑著你們御鬼宗就能滅掉那些那群劍修。無需仙宮上使出手？」
不夜地宮宮主輕蔑一笑，「若真御鬼宗能夠代勞，我想仙宮的上使也很願意不走這一遭。」
搞清楚狀況沒有？現在是他們求著萬仙宮，你御鬼宗自以為了不起，比不夜地宮強咱們自己也承認，可和萬仙宮比，御鬼宗算老幾！
也不等泯然真君和鬼靜真君回聲，調轉方向，繼續朝墨染衣開炮。
「墨統領，本宮也不願出爾反爾，使門派蒙羞，可若是門派存亡與顏面必有一失，本宮寧願不要這個臉面，也要保全了我不夜地宮上上下下的性命啊！」
「還請道友看在同為仙宮附屬的情面上，將靈髓玉還給敝門吧！」話音到此，已近失聲。
不夜地宮宮主一臉慘然，一宮之主，先是蒙騙，最後到請求，一番唱念做打，也是夠拼了。
墨染衣緩緩起身，撢了撢道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請問貴宗，何時傳訊于仙宮，又何時接到仙宮回復？」
她不待對方作答，又繼續細聲細氣的問道︰「請問貴宗，既然仙宮上使即來，我寒玉宮與御鬼宗是否可以隨時離開？」
「最後請問貴宗，」她一字一句神情十分認真的問道︰「貴宗需要靈髓玉又和我們寒玉宮有什麼關系？敝門駐地並沒有靈石礦脈，不出產靈石，靈髓玉此等寶物，只聞其名卻從未有幸見過，倒是不知宮主口中這‘還’字從何而來。」
無視不夜地宮宮主一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輕飄飄的道︰「這里面有什麼誤會吧……」
誤會？
有誤會個鬼！
分明是你們寒玉宮的人在暗河里撈出靈髓玉來，現在竟然公然的不認賬！
可墨染衣的問題也不是一個個白問的，讓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該死的，心急生亂，竟沒有想到先確定那靈髓玉的存在。
寒玉宮若一口咬定撈的就是塊石頭，他們還真一點法子都沒有。
靈髓玉在下面弟子手中還好說，哪怕是用強搶到手里，也有法子讓寒玉宮閉嘴。
可偏偏那靈髓玉最後落在這墨染衣手里，有御鬼宗在跟前，行事總要顧忌一二。
泯然真君和鬼靜真君瞬間就悟了。
不夜地宮早就和萬仙宮聯系好了，也就是說這靈髓玉他們定然一早就有準備，無非是看到寒玉宮初來乍到就在他們家里揀這麼大的便宜，心頭不爽，借著萬仙宮的名頭索要。
若寒玉宮膽子小一些，被不夜地宮一連串的招式弄暈了頭，怕那靈髓玉還真能被他們忽悠了去。
可他們遇到的是誰啊？
是墨染衣！
這個女人可是敢以一門戰堂滅殺素女劍派的狠角色。
面對他們御鬼宗、斬天門和瑯邪劍派三門聯合圍剿而不落下風的寒玉宮戰堂統領啊！
是讓萬仙宮外宮戰堂裴子秋大人都賞識的女修啊！
不夜地宮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實在太不夠看了。
這女子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啊。
更別說抬出仙宮來，人家的靠山，說不定比你不夜地宮請來的上使還硬實呢。
看人家那話問的，真是威武霸氣啊。
你是不是用不著我們？言語一聲，我們抬腿就走！
鬼靜真君先一步飄起來。
泯然真君慢了一步，亦站起身來。
無聲的站在墨染衣一邊。
什麼？
說他們化神期修士站隊一元嬰期修士丟人？
一邊死去。
咱們御鬼宗和寒玉宮那是什麼關系？
盟友！
真誠熱乎的同盟關系！
共同進退是基本要素，懂？
***
「墨統領，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們不夜地宮的弟子看的真真的，你們撈到的分明就是靈髓玉！」不夜地宮宮主冷著臉說道。
「墨統領此時不認也無妨，待仙宮上使親至，希望墨統領也莫要改口才好。」
話中的冷意深深透出，這是明晃晃的威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