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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老太太打發人來探望送東西的事情當然瞞不過四女乃女乃。做為操持家務已經十數年,里里外外一把抓的當家主母,別說有人大喇喇的上門來,就是牆角洞里溜進一只耗子,只要四女乃女乃想知道,她也有本事看得牢牢的,什麼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
打發來的是一個婆子,一個媳婦子,看著都算體面。那個婆子身上穿著八成新的緞子坎肩,未語先笑,很會說話。那個媳婦大概二十來歲年紀穿著件鴨蛋青的棉綢兒衫,頭發梳得光溜溜的。
她們去給李老太太請了安,過來給四女乃女乃問好。四女乃女乃和下人當然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淡淡的兩句客氣話。
那個有年紀的婆子說話很是周到︰「四更天就動身了,在路上走了大半晌午,好歹沒有誤時。女乃女乃要留飯,本來也想厚著臉皮用了飯再走,可那樣兒天黑前只怕回不去,夜里行船可不大便當。」
「你們老太太可好?近來家中事情一定忙著呢?」
「可不是,這一年兩季地租子的事兒,真是瑣碎死人。這邊打饑荒,那邊拖日子的,都得當家的人操心。」
從關家到這里,陸路不好走,要翻山。常走水路的話,于江鎮上一般象樣點的人家自家都有船,運菜運貨出門都方便。
說了幾句話,四女乃女乃打發她們出去。胡媽媽送了人出去,又進來回話。
「人送走了?」
「送走了。」胡媽媽捧了茶過來︰「听說話,倒是很知禮的人家。看穿著,也殷實。」
四女乃女乃輕輕敲著茶蓋兒︰「那個有年紀的還好,年輕的眼神有點太活了。」
胡媽媽點頭說︰「這倒是。到底是鄉下來的,到了城里頭,眼楮總是不夠用。」
雖然知道關老太太有要結親的意思,但是對方既然沒先開口,自家也不好說什麼。四女乃女乃存了這份兒心事,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李光沛進來的腳步聲她都沒听見。
李光沛的手輕輕按在她肩膀上︰「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四女乃女乃唬了一下,轉過頭來︰「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又一模他的手︰「手怎麼這麼涼?」
「起風了,晚上可能會下雨。」李光沛把袍子解下來,四女乃女乃接了過去,順手搭在椅背上︰「晚上下雨必定冷,讓廚房做道熱湯,今天莊上送來的藕倒不錯。」
「你剛才在琢磨什麼呢?家里有什麼事兒嗎?」。
「倒也沒有什麼事,就是今天,老太太那兒有客。上次去廟里結識了一位關老太太,打發人送了些東西來。」
李光沛動作頓了一下︰「都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只是說前日一別十分惦念,正好這會兒莊子上送來各種土產,特地打發人送來,問個好,說來日有空進城來再尋老太太說話解悶。」
李光沛接過剛擰的熱騰騰的帕子擦臉︰「那也沒有什麼,平常怎麼往來,還是一樣打發就是了。」
「關老太太雖然沒有孫子,可是卻有個十六七歲的外孫呢。人家和咱們家也沒深交,這麼上趕著送這送那的,還能為的什麼?這不明擺著的事麼。」
李光沛微微笑著說︰「時間倒過得真快,我記得很清楚,她長出第一顆牙,第一次會喊爹、娘的情形,就象昨天的事一樣。你瞧,你現在的樣子,活象一只護雛的母雞,生怕別人把窩里的小雞給偷走一樣。」
四女乃女乃不服氣,想要反駁兩句。可是仔細一想,自己的反應還真是有些過頭。就象那平時溫順的母雞一樣,倘若發現雞雛有了危險,那一身的毛都會豎起來,勇悍之處毫不亞于鷙猛的凶禽。
自家的掌上明珠,呵護備至的養到這麼大,現在被別人家惦記上了,四女乃女乃心里的提防戒備,簡直不象是對待可能的、未來的親家,而是對待想偷自家的東西的賊一樣。
「旁人都說孩子是上輩子的冤家,這輩子是來討債的。可不是這樣麼?直是欠了他們的。又林從生下來,就擔心她長不大。等她長大了,又得兩手捧著送給婆家……」
李光沛看著神情矛盾的妻子,手輕輕撫過她的鬢邊︰「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又林她懂事听話,從來不讓我們多操半點心,更沒惹長輩生過氣。長這麼大了,從來沒離開過父母膝下,每天她吃什麼,穿什麼,做什麼,我們當爹娘的都看在眼里,忽然間孩子大了,要出嫁了,成了別人家的人。以後每天早上起來見不著她笑mimi的來請安,晚上用過飯她也不會再乖順的過來幫你捶背揉肩,逗趣兒說話。說不定經年累月的都見不上一面……」
四女乃女乃心酸得厲害,惱怒地推了他一把︰「你這是來勸我,還是想故意氣我啊?」
李光沛就勢握著她的手︰「難道閨女不是我親生的?我就不心疼了?要不然,咱們給她招個上門女婿,這麼著,她就不會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人了。」
「別胡說。」四女乃女乃白了他一眼︰「你這人真是什麼話都亂說,這招贅……不是那實在沒辦法沒路走的人家,才不行這樣的事呢。我讓胡媽媽去打听,看看那蔣家的少年心性品格家境怎麼樣,咱們老太太光是在廟里遇著了關老太太,又沒相處過幾日,想必也不知道詳情。」
「這事兒不用急。」李光沛慢悠悠地說︰「人家只說是普通來往,咱們就先這麼來往著。左右咱閨女又不大,慢慢挑個幾年,總能挑著個中意的。」
四女乃女乃想想,也是這個理兒。她也不求女兒能嫁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門當戶對就剛剛好。找那門第高的,一來人家未必看得上自己家,二來,齊大非偶的道理四女乃女乃也明白,婆家太強勢,女兒倘若受了什麼委屈,娘家也沒法替她出頭。要是找那家世太差的,女兒這輩子豈不是要捱苦受窮?就得揀那人品忠厚,勤懇上進,家世清白,門第相當的……
四女乃女乃在心里掂量了幾番,其實遠的不說,隔壁周家、朱家,都有年紀相當的兒郎。不過周家的兒子站在女兒面前,顯得特別笨拙愚鈍,女兒待他們倒象是對待弟弟似的。而朱家……朱家雖然現在和自家比鄰而居,處得很是融洽。但朱家畢竟是做官的人家,和他們這樣的白身那可不一樣。朱慕賢將來必定也會尋一門官宦人家說親……
唉,真個是高不成,低不就。
再說這結親,雖然成親的是小兩口,可是這親事不單單是兩個人的事情。女婿的品格固然重要,未來的親家更加重要。要是攤上個惡婆婆,以磨搓媳婦為樂,那女婿再出挑也不中用,姑娘嫁過去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李老太太也正在思量這事兒,手指一顆一顆的撥著念珠,越撥越慢。玉林和德林正伏在一邊小桌上寫字。又林心疼弟弟妹妹年幼,特意在鎮上的老字號翰墨軒定制了小號的毛筆,玉林和德林各得了一套,十分珍愛。
德林對寫字沒有多少耐心,玉林倒是一筆一劃寫的很是認真。
看著玉林,又勾起李老太太另一段心事。她轉開目光,注視著窗子外頭已經漸紅的楓葉,怔怔的出神。
玉林這孩子小的時候就生得玉雪可愛,而隨著她一天天長大,天生麗質更是遮都遮不住。她和姐姐弟弟生得都不象,李家人並沒有特別出眾的相貌,玉林應該是全隨了她早逝的生母。
這樣的長相,生在他們這樣的人家……只怕並非福氣啊。
天氣涼爽起來之後,又林發現她跟四女乃女乃出門做客的機率大大增加了。
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就是在這樣的做客交往中,把自己好的一面展露出來,為人所知。各家的主婦們也通過這樣的途徑,估量挑選未來的兒媳。就算自己家沒有適齡的兒女,也少不了替親戚四鄰打听留心。
這種經歷,大多數姑娘都經歷過,包括周榭。又林的大舅母沒來提親的時候,周夫人也沒少替女兒操心,本地倘若尋不著,還打算讓杭州府的親戚幫著瞧。
說老實話,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又林都不喜歡這種相親活動。她這年紀擱在現代,也就是剛上初中。可是在這個地方,已經是要說婆家的大姑娘了。每回出門都要精心的打扮,不能亂說話,要任那些女乃女乃太太們評頭論足,指指點點。又林感覺待字閨中,與待價而沽,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
有的人含蓄些,問的問題也沒那麼多。有的人就太露骨了,扯著手不放,目光上下巡梭,問這問那,就差沒問四女乃女乃打算給女兒多少嫁妝了。這種人自然招人討厭,可是又不能惡言相向。得罪了小人,她在外頭糟蹋你家女兒的名聲,你有什麼辦法?癩蛤蟆咬不死人,可是卻能惡心死人。一天下來被各種頭油脂粉味兒燻的,又林回了家連飯都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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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的輪流生病終于告一段落∼∼這些天事情特別多。(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