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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從街口一直排到河邊。人人都對那前望不到頭後看不到尾的的嫁妝嘖嘖稱贊。都說這周家殷實,這麼一看平時還是低估了他們家。光看這姑娘的嫁妝,周家的家底鐵定比大家平時揣測的更豐厚。
于江一帶的風俗,女兒出閣嫁妝都很厚,周家只有這麼一個閨女,陪送的多些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周榭被迎出了門,上了花轎,新郎騎著馬,臉上的滿滿的笑都要溢出來了。鎮上的小孩子跑前跑後的說吉利話,討喜錢和果子。劉家當然早有準備,大把的喜錢撒出去,人群頓時亂成一團,孩子們到處鑽著撿錢,就連大人也忍不住彎下腰去找找。不過是為了沾喜氣還是為了佔小便宜——反正是大喜的日子,誰計較這些呢。
到了船邊上,喜娘扶著新娘下了轎,鞭炮聲又響了起來,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
劉書昭牽著紅綢的這一端,從跳板上踏過去。喜娘扶著新娘子也跟著上了船。
離他們的喜船不遠,也有一艘船停了下來,因為岸上擠滿了送親的人和看熱鬧的人,靠岸的幾條貨船和航船都給耽誤了下來。不過那些貨船上的人也不惱,這出門見著喜船是好采頭,跑船行商的人都信這些,相信這預示著大吉大利,必有鴻運。好些船工和碼頭的貨工抱著膀子在一邊笑著看。
但是這麼一片人里,也有那不樂意的。
後來的一條船上,就有人站在船頭發火。
「這叫什麼事兒?堵得船都靠不了岸了船家呢?讓船老大去問一問。」
船家知道這包船的人不好伺候——尤其是這位主母,看起來象位官太太,上船之後百般挑剔,嫌船走的不平穩,嫌有氣味,嫌吃的不好。船家真是後悔,這包船的錢也沒多給一個子兒,還盛氣凌人,事兒又多。船老大其實也急著想靠岸,把這些人趕緊的送走,以後再不做這家人的買賣了。虧他當時看著這一行人很富貴的,以為能打賞不少。誰知道這主家是一毛不拔的吝嗇鬼。
不過眼下這情形,也不用上岸去打听,遠遠就能看出來是怎麼回事兒。于江鎮出嫁的姑娘不少,有好些都是坐船走的。看那一船滿滿當當的嫁妝、再看那船頭船尾纏的紅綢掛的燈籠,還有放得震天響的鞭炮——不用問都知道是姑娘家出閣呢。這可是人家的終身大事兒,為了早一刻晚一刻的小事兒去沖人家的喜氣,船老大可干不出這事兒來。
可是後頭人又一迭聲的催,船老大只能硬著頭皮對那個一臉刻薄相的婆子解釋,這是人家女兒出嫁,是喜事,不能沖撞。再說,行船的遇著喜船,也是好兆頭。
那婆子還是不樂意︰「那也不能這麼堵著不讓人上岸吧?你去問問他們這什麼時辰才能完事兒啊?」
這完事兩個字可不怎麼好听,船老大臉皮抖動了下,心想這話他可說不出口,這不明擺著是得罪人去的嗎?鬧不好要讓人記恨一輩子。
「您是外鄉人,不知道我們這兒的習慣。這過嫁妝,總是得拖一拖的,好讓人看清楚自家姑娘陪嫁多,有面子。姑娘到了婆家也不受委屈。一輩子也就這麼一回不是?您也不用急,這按規矩,午時之前這船就要離岸的,盡拖也拖不了多會兒的。您跟艙里頭太太說,不用著急,一會兒的事。」
那個婆子還不是太樂意,可還是進屋去回話去了。
沒一會兒,屋里頭那位主母出來了。
四月天,北地沒有南邊兒暖和,這位夫人還穿著厚厚的一件織錦緞子夾衣,絳紫的顏色,看起來象是變了質的醬色,和這樣暖和的春日天氣很不相配。她站在船邊兒往喜船那邊看,很仔細的打量著船上裝的滿滿的箱籠器物。那都是嶄新的,精致的,被鞭炮炸開的青煙籠罩著,看不太真切。
那位夫人于是又往船頭移了兩步,又仔細看了兩眼,她身邊的婆子向船老大招了下手。
船老大沒法子,只能走過去。
「這是鎮上的女兒出嫁?」
「是啊。」
這不明擺著麼,還用得著問。
「這嫁妝都實在嗎?能裝一船?別都是空箱、半箱的吧。」
船老大也是于江人,外鄉人問這話,簡直明晃晃的打臉哪。
「看您說的,哪兒能啊。我們這兒嫁閨女從來都是厚嫁,沒人干那打腫臉充胖子的事兒。您瞅那船,那也是三層的大船,船幫那兒吃水多深您瞅見沒?這要沒有實在東西,哪能就這麼沉哪?」船老大琢磨著,這包船的一家子看起來是空架子啊。光是能吆喝,可是出手那麼小氣,穿的衣裳也不大合宜——
還京城來的呢,京城人的就愛這麼窮講究?難道他們那兒辦喜事,就用空箱、半箱的充場面?
船老大的確沒說錯,喜船在午時穩穩的離了岸,沿著河道朝東南方向去了。在這兒擠了半天的貨船客船終于得以一一靠岸,下客的下客,卸貨的卸貨。
這一條船上的人也下了船,百步之外的路邊兒已經有人等著了,瞅見了他們一行,急忙迎上前來行禮。
「給大太太請安。」
那位夫人從鼻子里應了一聲,前後看看,不過就來了這麼幾個人迎她——當然她也沒指望著公公婆婆能來迎她這個兒媳婦,可是兒子呢?
「少爺呢?」
管事的沒听見叫起身也沒敢起來,就這麼低著頭回話說︰「老太太打發小的這幾天都在碼頭候著,不想太太的船今天就到了。少爺還不知道,總覺得您是後日到——少爺今兒事忙,所以沒能來碼頭迎您。」
朱慕賢的媽,朱老太太的大兒媳婦張氏沉下臉。
「他去哪兒了?」
「少爺的同窗好友成親,少爺和他交情莫逆,剛剛才上船去東潭了。快的話得明天,慢的話後天也就回來了。
「就剛才那大船?」
「對,今兒鎮上就一家有姑娘出嫁的,船才剛剛走。」管事說︰「前後就差這麼一點兒——要是知道您來了,少爺肯定就不去了。可這會兒船都開了……」
可是就這麼巧。那船不走,他們還上不了岸呢。
張氏沒好氣地說︰「你起來吧。車呢?」
管事連忙起身︰「我這就讓人把車帶過來。」
一看那兩輛又小又寒酸的青布騾車,張氏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管事的知道這位大太太愛講個排場,可是于江鎮橋多路窄,把京城那大車帶來了也走不開。再說,還有好些地方連車都走不開呢,只能走那種一人乘的小轎。
可是張氏也知道,這兒不是京城,鄉下地方自然不能太講究。而且公公婆婆都在——這樣的車既然他們都能坐,她這個當兒媳婦的就不能挑三嫌四了。
這一路張氏真是糟心透了。路上如何吃苦就不用說了,心里的打算不知道能不能實現。公公精得象只老狐狸,婆婆就更不用說了,一直壓她一頭。小兒子雖然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是這人大心大,又讀了書,這當娘的話在他身上也不是那麼好使了。
剛才那一船的嫁妝給她留下的印象很深。她從沒來過江南,一直以為于江是窮鄉僻壤。可是看剛才迎親那船,那嫁妝,那排場——似乎和想象中並不一樣。
京城雖然官兒多,講究多,可是京官兒反而不如外頭的官兒能撈著實惠,上次有個四品窮京官兒的女兒出嫁,不過十抬八抬嫁妝,抬嫁妝的人腳步都輕飄飄的。
那滿當當的嫁妝,把船壓得吃水那麼深——張氏的心思活動起來。
要是能娶個如此家當的兒媳婦,那家世低點兒也沒什麼。低了也有低的好處,起碼她這個婆婆面媳婦面前是鐵定有權威的。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因為朱老爺子罷官的緣故,京里幾乎沒什麼象樣人家願意和他們家結親。現在當權的那一位和朱老爺子可以算是對頭,就怕將來有朝一日舊事再被翻出來,那別說結援相助了,不受連累就不錯了。張氏踫了數次壁,連自家外甥女兒都定了親另許了人家之後,她終于認了命。兒子是沒法兒在京城結親了,只能在京城以外打算。
張氏一向愛面子,這趟回于江對她來說等于是一趟證明她落魄失勢的行程。想當初她多麼風光,公公差點兒做了首輔,那可是宰相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人都追捧著她,她甚至幻想著自己也穿上一品誥命的吉服了——
可是一夕之間美夢就破滅了。公公被工部一樁貪賄案連累,月兌帽待參。京中風聲鶴唳,事態一天比一天糟糕,牆倒眾人推。往日那些見了她上趕著賠笑臉的人,現在都臉一端,只做沒見著她這個人。
可即使這樣,日子還是得過。
兒子大了,得娶妻成家了。張氏天天為這事操心發愁。可這事兒她一個人說了不算,老爺子老太太那兒是一個打算,丈夫那兒又是一個打算,沒有人站在張氏這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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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看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說畫面特別瑰麗。嗯,這兩天太冷了真心不想出門,可又想去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