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作者 ︰ 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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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壺茶已經讓朱慕賢喝得都沒有茶味了。

茶樓在碼頭旁邊,靠窗的這個位置非常好,能把來來往往的船和人看得很清楚。他已經在這兒坐了差不多快一個時辰。

並不是他等的人晚來了,是他來早了。

太陽升到了頭頂,楊重光乘的船停靠下來,朱慕賢站起身來,楊重光似乎能察覺到他的目光,準確無誤的往茶樓這邊轉過頭。

朱慕賢嘴角動了一下,隨即他想到,這個笑容實在太過勉強,大約比哭還要難看。

楊重光朝這邊揮了下手,他登了岸,穿過人群朝這邊走過來。一個面生的僮兒緊緊跟在他身後,想來是蔣學政夫婦給他指派的,從前在石家的時候,楊重光名為少爺,可是實際地位連個有權勢的奴僕都不如,當然也沒有小廝和僮兒貼身伺候。

等楊重光終于站在面前的時候,朱慕賢發現這位昔日好友似乎又長高了半寸,除此以外,與分別時沒有什麼改變。他的目光依舊沉靜,兩人相互見禮。

朱慕賢吩咐書墨,帶楊重光的那個小廝去樓下也歇歇腳喝杯茶。那小廝嘴里應著,卻不挪步。等楊重光說︰「你去吧,這一路你也辛苦了。」那小廝才應了一聲,有些不太情願的地去了。

兩人坐了下來,楊重光解釋了一句︰「姨母吩咐他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我,這孩子很是听話,恨不得睡覺時也睜著一只眼。」

這可以解釋為蔣夫人關心楊重光,但是可能還有另一重意思。

畢竟不是親生兒子,只是個外甥,蔣夫人肯定不能完全放心的,這小廝多半是她放在楊重光身邊的眼線。他倘若做什麼出格的事兒,蔣夫人必定會第一時間知道。

楊重光說︰「對了,我還沒恭喜你奪了府試的魁首。」

朱慕賢勉強一笑︰「要是你還在于江,這個頭名一準不是我。」

說了這麼兩句,兩人之間又陷入冷場。

朱慕賢攥著茶杯,已經五月底的天氣,又是個艷陽天,可是他指尖冰涼。

「我愧對楊兄,有負你所托……」

楊重光搖搖頭︰「這不能怪你。就算我當時見了信,大概也是要以前程為重……我也打听過,羅家也算是一個好人家,她有了好歸宿,我也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坦蕩,雖然眼底有一抹化不開的沉郁。那沉郁從朱慕賢剛認得他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那時是為了寄人籬下,前程渺茫。

現在是為了另一個原因。

楊重光雖然這樣說,可是錯過終究是錯過了。假如他當時知道了,無論他的選擇是什麼,至少事後不會象現在一樣終身抱憾。

兩個人坐在這樣熱鬧的地方,可是卻與身周的熱鬧格格不入。

楊重光沒有看到他去的第一封信,陰差陽錯,事情再不可挽回。信是蔣夫人扣下了,不單他這一封,還有其他同窗寫的信件,也都一起扣住了。等楊重光考完了,才把信都給交給他。

蔣夫人也並不是出于惡意,她是為了楊重光的前程著想,不願他為一些瑣事分了心,影響了正事。

兩人又沉默了半晌,楊重光說︰「我還沒恭喜你,听說你定了親,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朱慕賢說︰「你也認得,是李姑娘。」

楊重光由衷地說︰「李姑娘秀外慧中,賢弟好福氣啊。」

相比朱慕賢那位于家表妹,李家姑娘除了出身稍遜一些,其他樣樣都強過了她。記得頭回見她,她年紀還小,可是她看上去總是落落大方。甚至有些時候,她比年長她許多的人還顯得更持重。

他和朱慕賢有著相似的經歷,他失去了瓊玉,朱慕賢也失去了于佩姿。

「蔣大人和夫人待你可好?」

「很好,姨丈為人方正,姨母待我極好,視如己出。姨丈又為我延請了一位明師,是安州有名的大儒程雲安程先生。」

這回輪到朱慕賢恭喜他︰「雲安先生大才,楊兄能時時聆听程先生教誨,這是何等福氣。」

喝了這一杯茶,楊重光不能多待,他有要事前往東潭,中途只能在于江停留這麼一刻。朱慕賢生怕錯過了,早早就出來等候。

楊重光執意不讓他送,朱慕賢就站在剛才那個窗口目送他走過。楊重光步伐很穩,他從小的經歷令他的心志遠比一般人堅忍。那個小廝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後頭,要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登船的時候,楊重光回過頭來,遙遙朝這邊一揖,朱慕賢在窗旁回了一揖,看著他登船離岸。

回去的路上,書墨見朱慕賢依舊有些郁郁不樂,心里也有些忐忑,想尋些開心的事情說。

「少爺,看楊公子現在的氣色和穿戴,可比過去強多了。他這次听說也考得不錯,可是沒博得頭名,比少爺差了一點兒。」

朱慕賢搖頭︰「你懂什麼,正因為安州是蔣大人主掌學政,所以楊兄縱然文章錦繡,才氣縱橫,卻也不能取頭名。」

「蔣大人怕人說他徇私嗎?」。書墨想了想︰「這也難怪。換了是我肯定也會多想。可惜了楊公子了,蔣大人雖然有心多關照,可是身份擺在那兒,反而礙了楊公子的事兒。」

「凡事總是有利有弊。」蔣學政能替楊重光延請名師,可在他應試的時候卻不得不壓低他的名次。不然以楊重光的才華,頭名也是十拿九穩的。

書墨笑眯眯地說︰「可惜楊公子來去匆匆的,趕明兒不知道有沒有空兒,來喝公子的喜酒呢。」

說到自己的親事,朱慕賢還是有些不自在︰「還有一年功夫,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

書墨肚里偷笑,臉上可不敢露出來。公子再大度,也是少年人,臉皮薄著呢。

「是啊,算起來可不是還有一年呢。以前李姑娘還能出門,定親以後倒是再也不見了,連小英姐都少露面了。就前兩天,鎮西頭李家那邊辦喪事兒,她也沒露面。」

李家這件喪事辦得很大,鎮上差不多的人家都去吊唁過。鎮上出了這個麼節婦,全鎮人都臉上有光。朱慕賢雖然讀聖賢書,可卻對這種事情不以為然。倘若這件事出在自家姐妹身上,他是一定支持她們改嫁,好好過下半輩子才是正理。用一個人活生生的一輩子去苦守,過那種毫無歡樂的,等于是被禁錮一樣的日子,太不值得了。

朱大太太也去吊唁過,回來之後和老太太說起來︰「今天倒是見著了李四女乃女乃,只是人多事兒也多得很,沒說上兩句話。」

本來兩家離得近,關系也親厚,是常走動的。但這一做了親家,倒不如從前隨意了。朱老太太也不好過去串門,李老太太也不方便過來串門,倒是李光沛和朱老爺子還常在一處下棋。

「有兩個姑娘在靈前哭得死去活來的,听說她們爹娘都不在了,跟著這個姑姑生活的,看著倒是怪可憐的。」

朱大太太一回來就忙著朱慕賢的親事,尚不知道朱慕賢曾經被五老爺的閨女在街上當眾糾纏過的事情,不然這可憐兩個字得立馬變成可惡、可恨。

這事兒朱老太太是心知肚明的,只不過她也知道兒媳婦是個不省事的,和李家已經成了親家,現在倒不用再讓她知道這個,省得節外生枝。

朱老太太把話岔開了,問︰「你這幾天就動身?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光說來時帶的東西多,回去裝的也不少。」小兒子的婚事一敲定,朱大太太掛念著京城那頭兒,大兒媳婦還懷著身孕,朱大太太放心不下。雖然不是頭胎,可是朱大太太期望著這又是一個孫子。她也怕二房那頭使什麼壞,丈夫是個不顧家的,大兒子就想護著媳婦,可是他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守著他不出去吧?

至于老太太給二房和三房捎帶的東西,朱大太太罕見的沒有嫉妒和不滿。在她看來,老太太喜歡孫子們,可是最喜歡的還是自己的小兒子。給他們的那些,不過是九牛一毛。真正的好東西,必然都是自己兒子的,二房三房那是想都不要想。

臨行在即,朱大太太自然還是不放心兒子。可是兒子跟祖父母住了這幾年,沒病沒災,還越發出息了,看來他祖父祖母把他教養得很好,朱大太太只能這麼安慰自己。她叮嚀囑咐了兒子很久,可還是覺得自己有疏漏的地方。朱慕賢只能耐心听著,雖然朱大太太的話已經翻來覆去的說了好幾遍了。

他畢竟也不是孩子了,雖然也舍不得母親,可是對于這種絮叨也著實招架不了。

等送走了朱大太太,朱慕賢長長的松了口氣,不大願意承認朱大太太一走,他的壓力真的輕了許多。旁的不說,每天三頓帶宵夜的補湯就喝得他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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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超冷的,據說明天還要更冷,大家注意保暖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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