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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要起程動身,船自然是李家幫忙安排的。別說兩家已經成了親家無須見外,就算沒成親家,李光沛和朱老爺子隱然成了一對忘年交,鄰里間幫一把也是應該。
李光沛和四女乃女乃都來送行,四女乃女乃握著女兒的手,眼圈紅通通的,撲了粉都蓋不住——又林一看就知道她昨天夜里肯定沒有睡好,而且還哭過了。
她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沒到要走的時候,又林一直覺得自己很堅強。可是事到臨頭,她才現自己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冷靜克制。又林真想抱著四女乃女乃大哭一場——父母養她十幾年,今日一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想要如從前一樣在父母膝下承歡盡孝那是再也不能夠了。
「你要好好兒的……別惦記家里……」
李光沛也舍不得女兒,可是他理智得多,說︰「時辰到了,別誤了他們動身。」
四女乃女乃終于松開了手,臉上的那個表情,仿佛被人狠狠挖去了一塊血肉那樣哀痛不舍。
又林緊緊捂住嘴。如果不這樣,她一定會嚎啕痛哭。
船起錨離了岸,四女乃女乃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可是她的腳步是追不上船行的速度的。
又林用力朝她揮著手,示意她回去。
岸越來越遠,父母的身形也越來越模糊。
小英心里也難受,在一旁勸︰「女乃女乃還是進艙里吧,看船頭風大。」
又林根本沒有听見她說什麼。
朱慕賢走了過來,示意小英避開,然後伸手握住了又林的手。
他的手大而有力,又林怔忡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
朱慕賢把她攬在懷里,輕聲說︰「想哭就痛快的哭出來吧,別憋壞了身子。」
又林把臉埋在他胸前,無聲的低泣。朱慕賢感覺到胸口被淚濕的潮熱,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她以後遠離家鄉和父母,沒別人可依靠了。所以他要加倍待她好才對。
順風順水,天氣適宜,船一路走得很順利。又林自幼長于江南,習慣了出門坐船,並沒什麼不適。朱老太太畢竟有了年紀,頭一天還好,後面幾天胸悶頭昏,懨懨的沒有精神,飲食也吃不下。大太太也不習慣坐船,又林于是跟船家說了,停船時取了幾只鮮魚來做了湯,多擱了香醋,還用了陳皮、老姜、青梅、甘草等料入湯。這一道湯是李家的秘方,朱老太太喝了一碗,果然覺得很開胃。船上其他人也都分到了一碗半碗的,人人都對新少女乃女乃交口稱贊——這些人未必是真心感恩,不過花花轎子人抬人,老太太都夸了,其他人當然都跟著隨大溜一通附和。
就算是大太太,俗話說吃人嘴軟,也少不得對著又林時多露了些笑模樣兒。
這四德里頭,婦功這一項,是挑不出她什麼毛病來了。女紅廚飪都拿得起放得下,在長輩面前也溫順听話。
可是這不過是剛開始,才這麼短日子,哪能看出一個人本性來?
朱大太太歸心似箭,一時惦記孫子,一時又憤恨的猜想二房不知道又搞出什麼事端來。連著幾晚上都睡不踏實,哪怕範媽媽再寬慰她也沒有用。
這其間還有件小事,眾人都沒在意——黃嫂子不知是著了涼還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在朱家動身起程之前鬧起了肚子。煎了兩劑藥吃,不但沒見好,反倒起不來床了。這樣她自然沒法兒跟著上路,也沒有讓所有人停下等她一個人的道理,黃嫂子只能留下來同另外一房家人一同看房子。說是等她好轉了再回京不遲,可是黃嫂子自己明白,這一留下,再上京就遙遙無期了。她是奴籍,又是女流之輩,斷沒有放她一個人上路的理。除非京城再打發人來,能跟著一起回去,或是再找旁的機會——可是那機會只怕一兩年也踫不上。
黃嫂子真是哭都哭不出來。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別人算計了,可是到底是誰算計她,那可就不好琢磨了。廚房里頭也有幾個人有嫌疑——把她留下,那回了京她的差事肯定要被別人頂了去。想頂掉她的人可不少,哪怕是平時對她嫂子長嫂子短的人,也保不齊暗中出陰招。小廚房這一塊差事又肥美又輕省,黃嫂子當初為了得這個位置也算計過別人。
這事兒胡媽媽和範媽媽都心里有數。
黃嫂子再能折騰,她見不著大太太,和她閨女也到不了一處,也就沒什麼威脅了。這招釜底抽薪,輕輕松松就把黃嫂子給冷置了。
船到離京四十里地的下清停下來,京里打發來接的人已經等了兩天了,一直有人在碼頭守望,這會兒急忙迎上來接。天色已晚來不及進京,就在下清歇了一晚。又林在船上倒是習慣,腳一踩著實地,倒覺得人點兒虛浮了,腳底下總覺得踩的不實在,象是走在棉花堆里。
不獨她,坐了這麼多日的船,其他人也都有這種感覺。入住客棧之後,主子能梳洗歇息,下人卻還要伺候忙活。又林從家帶來的這幾個丫頭從沒到過北方,看什麼都覺得新奇,而且也覺得處處不慣。頭一個不慣的就是晚飯,那饃饃和餅都特別的厚,也特別的硬。幾個人累得腰酸背痛,坐下來拿起餅一咬——餅沒動靜,牙給硌得生疼。
翠玉皺起眉頭︰「這……這飯讓人以後可怎麼吃啊。」
白芷忙說︰「沒事兒,這在外頭少不得將就,等回了京應該就不這樣了。」
小英已經開始動手,把餅一點點掰下來泡在湯里吃。被熱湯一浸,餅就軟和多了能入口了。其他幾個人也跟著有樣學樣,翠玉也照著做了,結果喝一口湯——又咸,又油膩,她是硬著頭皮才算把這一碗吃下去。
等要睡的時候,也沒法講究,大家擠在一間屋里,一張鋪上。鋪也不算寬敞,又硬。她們把帶來的被褥多鋪了兩層。可這麼一來,又熱了。翠玉睡不踏實,總覺得有蚊子在鼻子耳朵附近繞來繞去,擾得她心浮氣躁。
其他人都累得不輕,傻妞頭一沾枕就睡著了,她還打鼾。翠玉心煩得很,坐起身來想把她推醒,可兩人中間還隔著三個人呢。
早知道她不如跟小英換,去主子那屋的門邊打地鋪呢!
朱慕賢也怕又林不習慣——她看起來實在太嬌女敕了些,江南女子的皮膚都細致,又林一身上下,女敕得都象能掐出水來。
「暫時委屈一夜,明天就能到京了。」
又林點了下頭︰「早些歇息吧,剛才听徐媽媽說,明日要早起趕路,你晚上就別看書了。」
朱慕賢笑著應了聲好。雖然他習慣每天臨睡前總是要看一會兒書的,可是一來這里的確不合適,二來小妻子發了話,他也欣然從命。
「你以前沒來過北方,肯定有許多不慣之處。要是委屈,可別自己忍著,要和我說。」
又林笑著應了。可是她心里明白,朱慕賢又不可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陪著她,男人白天鑽房里可是會被指責抨擊的。就算他肯,家里其他人也不會放任。再說,女人在後院的那些事兒,男人根本插不上手也幫不上忙。
第二天天不亮,朱家諸人都起了身趕路。又林坐在車里頭,又不能掀開簾子朝外張望,加上晚上又沒睡好,難免靠在那兒瞌睡起來。中午也沒有下車,帶的飯菜熱過之後,將就著吃了些。中途下車方便過兩次。因為人多行李也多,車走得不快,進城的時候日已西斜。
又林還是沒忍住,撩開車簾一角,遠遠的朝城門處望了一眼。
她久在江南,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時候的京城是什麼模樣。
城牆高而深,是大塊大塊的青石磚砌成。城樓巍峨,日頭斜掛在角樓的飛檐處,久歷風霜的京城看起來象是金紅底上的一道雄渾的墨影,令人目眩神馳。
又林怔了片刻,回過神來,急忙放下了簾子。
京城又有內外兩城。內城住的多是達官顯貴,外城就不一樣了,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朱家的宅子當然是在內城。又林又透過車簾縫朝外看過幾次——起先還有些方向感,後來干脆就不看了。看也是白看——她已經完全辨不清楚方向了。
朱慕賢特意過來一次告訴她,前頭轉過彎,就要到了。
又林隔著簾子應了一聲。朱慕賢听她聲音比平時要低,知道她趕這路辛苦,可是這種場合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輕聲說了句︰「再忍忍,到了家就能好好歇著。」
那不大可能。
她是新媳婦,要和一大家子人見面,怎麼可能輕松得起來?
小英打開了妝盒,又林打起精神,手腳麻利的替又林攏齊了鬢發,扶正簪釵,又打開胭脂盒子,重新勻過面妝。
平時再隨便,這會兒是頭一次見二房三房的人,可不能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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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炎時好時壞的,天熱的時候就好得多,天冷一些就咳嗽得多。而且要是吃了什麼咸的甜的東西之後,特別不舒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