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城守千總程前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事情會壞在他的得力手下,那名百戶雲六身上。他千叮嚀萬囑咐的事,雲六竟然忘得干干淨淨。第一沒有派人看守那百號傷兵,第二沒有在縣衙四周房上埋伏弓箭手,第三從進城到現在他沒有驗看一個傷兵的傷情,第四,沒有第四了,這就足夠了。
天助我也!賓鴻心里暗喜,殺光照料他們的幾個縣衙衙役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他們獲得自由以後,該怎樣策應城外攻城的董彥盡快破城?拿下安丘他們才能活命。現在他手里只有一半可用的手下,雖然各個都能征慣戰,孔武有力,可還顯得人手不夠,如果能讓譚成那幫剛投降過來的人也能為他賣命,現在的日子就好過了。
「兄弟們,現在就看我們的了,能不能拿下安丘就看各位是否同心協力,擾亂安丘的正常防務,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給城外的大傳頭創造機會。破城後,我賓鴻說一不二,一百兩現銀就是你們的了。譚成,你和你的手下立功的時候到了,升官發財在此一舉。如果你們投降明軍,他們一定會拿你們問罪,等待你們的只有砍頭的鋼刀。你們掂量掂量,升官發財,問罪砍頭任你們選擇。」
「三當家的,我譚成也是土口唾沫砸個坑的漢子,你就吩咐現在該怎麼辦。」
「好漢子!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現在不能硬拼,我們要分頭行動,展開巷戰,在全城重要的地點放火焚城,讓守城的官兵分兵下來救火,我們再趁火打劫,各個擊破。」
「三當家的,就這麼辦,你就快點將派兵。」
「現在我們百來號人,你和我的人一個隔一個混編在一起,由你、我和任全各帶一隊,點到誰就跟誰,分三個方向出發,看見重要的建築物就放火,遇到三三兩兩的官兵就殺,遇到大隊人馬就放過。我們都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號服鎧甲,他們想認出我們也很難,我們的人都把握刀的右手護腕摘去,以做分辨,不要自己人打自己人。現在我們就找衙役要火把,火油等引火之物,理由是要上城參加守城,如果不成,就殺了他們,自己去找放火的物料。記住,行動要干淨利落。」
當譚成提出要引火之物的時候,幾個衙役別提多配合了,還說正要把一批守城的燃油送到城上去,正愁人手不夠。眾人來到盛放燃油的庫房前,賓鴻一使眼色,任全和三名手下一起出手,在衙役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一刀斃命,三隊人馬抬著幾壇子火油分頭行動去了。賓鴻最後離開的縣衙,把庫房里剩下的燃油壇子擊碎,在縣衙四周澆上油,點燃了焚城的第一把火。
城上的明軍已經點亮了火把,照得城牆上亮如白晝。城下的白蓮教眾也燃起火把沒有離去的意思,一如既往地沖鋒嚎叫著攻城。來到城下,還沒等立起雲梯,就被城上的明軍箭射石砸,潮水般又撤回去。沒等城上的人喘口氣,下一波又來了,來回那麼幾次,城上的千總程前感覺不對了,他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攻城的。攻城的人只埋頭抬著雲梯向前沖,怎麼沒有一波在城牆上立靠雲梯的,更別說有爬城的人了。並且只要上面射箭,拋石,底下的人準抬著雲梯往回跑。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破雲梯在城下瞎轉悠,跑回去的時候還舍不得扔下。
「雲六,你說他們攻城怎麼就舍不得那幾個破梯子,抬來抬去的,也不嫌累?」程前在城上都感到疲憊了,底下抬梯子的人還是來有影去如風,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他們可能窮瘋了,攻城就這幾個破梯子,砸壞了還要另造,黑燈瞎火的,上哪找木料去?」那名百戶得意地吹噓著。
「不對,他們在等,到底他們在等什麼?夜晚攻城是大忌,可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死多少人。不好!進城的那些人你都看好了嗎?」
「我都交給衙役了,他們都在歇息療傷。」
「什麼?那你的人都在嗎?」
「我的人馬都在城上守城呢。」百戶狐疑的說道。
「雲六啊雲六,你壞我大事了。快!快去縣衙把那些進城的人全部殺掉。」
沒等程前交代完畢,縣衙的方向已經燃起了火苗,漆黑的夜空染成了暗紅色。火苗燃起的黑煙,滾滾向城頭飄來。城外的董彥看到黑煙,哈哈大笑起來。
「成功了,兒郎們,你們的娘們兒就要到手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攻城,這次是動真格的了。把那幾個破雲梯給我扔了,抬好的上去,誰先爬上城頭,賞銀一百兩。」
還沒等沖到城下,城上已經亂套了。後備的明軍由多名百戶、總旗帶著,從城上下來,向起火的衙門撲去。還沒等趕到縣衙,三面又有幾處起火,火借風勢,越燒越大。一袋煙的功夫,整個安丘城陷入熊熊火焰之中。
城上下來的明軍只有分頭趕往起火點,分來分去,雲六身邊只剩下幾個軍校了。等趕到縣衙,火勢已經*得他們不能接近,只能看著烈焰騰空,房屋開始坍塌,根本進不去人,更別說進去找人了。
當他們回頭往回走的時候,迎面踫見一隊人馬,當頭的正是他認識的益都千總譚成。
「譚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是誰縱的火?」
「啊!是雲六啊!白蓮教匪突然攻進縣衙,放火殺人,我正追擊他們。」譚成一邊說,一邊接近百戶雲六。
「他們都向哪里跑了,我怎麼沒遇上?」
「就在前面,你瞧,在那!」
就在雲六和官兵回頭的一剎間,譚成的長槍已刺入雲六的後心。雲六扔下軍刀,望著前胸透出的槍尖,嘴角溜著鮮血,回頭看了譚成一眼,死尸才被譚成挑落馬下。
「快動手,殺了他們,他們的人一會兒就到了。」三十幾個混編的叛軍,一起沖上,舉刀就剁,根本不給這幾個跟隨雲六百戶的官兵任何出手的機會。亂刀分尸後,譚成領人消失在黑洞洞的小巷里。
譚成殺了明軍百戶,這次可說是鐵了心要做叛逆了,回頭路已經堵死了,但畢竟他是明軍出身,還沒有膽量去禍害安丘城里的百姓。可賓鴻和任全心里根本就沒有百姓這個概念,見到富戶,就破門而入,打的旗號的明軍征餉,殺人搶劫無惡不做,搶完以後,就點火焚尸滅跡。安丘城一時間被他們鬧騰的雞飛狗跳。
程前從守城軍中派來的軍校無力制止這伙人的惡行,又向程千總稟報,要求增援。程前手里的兵員開始吃緊,城下的教徒攻城越來越猛烈,幾乎就在城頭上廝殺。派去的千余名官軍,到了城里就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蹤。別看賓鴻就百來號人,可這些人都是從死亡陣線上活下來的精英,加上賞銀的刺激和殺人搶劫激發的凶性,本身的武力不說,就是個人的眼頭活,聰明伶俐勁兒,就不是安丘城里的兵丁所能比擬的。他們能殺就殺,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根本不需要賓鴻去吩咐該怎麼做,甚至比他做的還要徹底,還要干淨利落。
任全越殺膽子越大,他已經不在乎官軍的多少,見到官軍,也不打招呼,舉刀就剁。他手下帶的這幾十個人,各個都是殺人好手,再混戰中配合的天衣無縫,象是訓練了很久的正規部隊,這就是戰場上沖殺出的經驗。當他向城門方向沖殺過去的時候,真正遇到了明軍的抵抗,一隊五十多人的長槍手迎面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已經不再掩飾身份,感覺這些明軍沒什麼好怕的,不就是砍殺嗎?
任全見遇到長槍手,他們在兵器上就吃虧了。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不由得笑了。他們三十多人一個也沒少,好像連受傷的都沒有。他女乃女乃的,這批小子行,有種,還真小瞧他們了。
「二傳頭,你先歇著,看我們弟兄幾個破他們的長槍陣,等他們陣形散亂後,你們再上。」從隊伍後走出六個大漢,清一色的一雙短刀,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藏起來的家伙,到現在才亮相,迎著槍林就上去了。
本來他們的短兵就吃虧了,現在他們的刀更短,但不失鋒利。十幾條長槍挽著槍花向他們突刺過來,只見六人一起滾地,在地面上卷起無數刀風,一把短刀架起槍尖,肩頭抗住槍桿,另一把短刀貼著槍桿飛速下滑,手指和長槍在血霧中墜落,慘嚎聲頓起。長槍手還沒有反應過來,已被六人貼身撞飛,胸膛肚月復血如涌泉,在明軍長槍手還沒看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他們手中的短刀已經數次在槍手的身軀上穿刺。尸體壓住了突刺的長槍,後面的槍手沒有空間回旋的余地,只有立起長槍,當作棍棒抵擋刺向他們的短刀,但是長槍已經失去靈活性,片刻就被短刀刺傷十幾個。有的槍手急眼了,在膝蓋上把槍桿折斷,當作短槍使用。槍手們見樣學樣,紛紛用膝蓋折磕長槍,折不斷的反而被槍桿把膝蓋磕傷,被短刀刺死。五十人的長槍陣被這六人趟了一個來回,根本沒有還手的余地,更別說再擺什麼陣形了。
帶隊的總旗一聲大喝︰「棄槍,抽刀,刀陣合擊。」
暈頭轉向的槍手紛紛棄槍,抽刀背靠背,形成了攻擊掩護陣形,但他們現在已經只有十來個能站立拼殺的人了。任全看的手癢,一震鬼頭刀沖了上去︰「殺光這些人,我們就到城門了,白蓮無敵啊!殺啊!」
和任全血拼相比,賓鴻完全是玩兒陰的。搶劫過後就放火,放火過後就埋伏。道路的兩側就是他們埋伏的好去處,兩側的箭手相互錯開,免得誤傷。等到官兵看見這邊著火,就拼命趕來,等到了火場,被火光照得無處遁形的時候,道路的一側突然飛來如蝗羽箭。官軍倒下一批後,迎面向暗處放箭的教眾沖來,而背後又密密麻麻射來要命的利箭。幾個來回,成批的官軍就在連人影也沒見到一個的情況下陣亡。
安丘城在烈火中焚燒,焚城把白蓮教推向了造反的巔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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