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葉三帶著唐甜風塵僕僕地趕回了京城,進了伯爵府,就感到府內特別冷清。葉三記得離開京城南下時,因自己的原因造成府里的人都紛紛離去,沒辦法,薛紛飛說在鷹幫找幾個人過來,現在看來,沒找來一個。本來葉三對府里的事就特別敏感,生怕出什麼事。等嚴如嫣、薛紛飛、鐵無情、杜芳華都出現在他面前時才松了口氣。
「老爺可回來了,揚大人來找老爺好多次了,听說你不在,就急得要命,說等你回來,馬上去找他。」杜芳華還沒等葉三喘口氣,慰問一下愛妻,就把楊秋遲找他的事說了出來。
「知道是什麼事嗎?」
「相公,你剛回來,還不知道宮里可能出事了,具體什麼事,賤妾也到宮中打听過,可都閉嘴不敢說,揚大人也守口如瓶,就等相公回來。」薛紛飛愁眉不展,沒有葉三回來後是欣喜。
「等我洗漱一番,親自去問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葉三水沒喝一口,就匆匆洗浴去了,還沒等他洗完,楊秋遲已經到了。他听到手下來報,葉三回來了,就急忙趕過來。
「兄弟,你可回來了,快救救老哥哥。」楊秋遲沒等葉三出來,就直接沖進澡房。
葉三只有苦笑,什麼事能把楊秋遲折磨成這樣,兩鬢斑白,老了許多。
「揚大人,到底出了什麼事?」
「皇後死了,皇上要老哥哥徹查,都急死我了。」
「什麼?皇後死了?是哪個皇後死了?揚大人說清楚一點。」
「還能有哪個皇後,就是孫皇後啊!」
「走,揚大人跟我到書房去,慢慢講清楚。」
來到書房,葉三關上房門,听楊秋遲說他離開京城以後發生的事。
「兄弟,是有一天晚上,皇帝喝多了酒,酒後吐真言,談起易鳳的事。」
「易鳳?什麼易鳳?」
「唉,看來兄弟對朝廷的事一點都不關心,易鳳的事很重要,和以後發生的事都有關聯,兄弟好好听著。」楊秋遲開始事無巨細地敘說易鳳的事。
葉三離開京城不久,一天晚上,楊秋遲府中突然來了三位不速之客,叩門求見揚大人。門上的家人見是三位商人,就回話說大人已經歇息了,有事明天再來。可那商人一定要見,問姓名又不肯說,門房大怒,要關門送客。那三人大笑,直呼楊秋遲的大名,讓他出來迎接。門房見三人對大人不敬,就拿起門閂打來,卻被來人一拳打倒。那門房挨了打,就大叫起來。府里的下人听到門房叫喊,一窩蜂地趕來,圍住三人便打。那三人一點也不懼怕,雙拳如風,一會兒工夫,十幾個家人被這三人打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
楊秋遲這時還沒歇息,一個人在書房看公文,听見外面人聲嘈雜,楊秋遲很奇怪,放下手里的公文,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慌忙跑到書房外,見三個商人已經打進來,而且後面一個人根本沒有動手,看見楊秋遲大笑著說道︰「楊先生真是好自在,打攪了,哈哈哈。」
楊秋遲在微弱的燈光下,看清楚說話那人的相貌,大吃一驚,急忙喝退家人,要上前行禮,那人卻抱住楊秋遲︰「自己人,不用客套。」楊秋遲見這三人的衣著,頓時會意,吩咐家人關上大門,各自散去,邀請三人到書房,才向說話的那人叩頭請安。原來這三人,兩個是錦衣衛頭領,還有一個就是宣德皇帝。
「陛下微服夜出,是不是有什麼急事?」
「沒什麼事,朕就想找大人喝酒暢談。」
听到皇帝找他喝酒,楊秋遲急忙命家人排上酒宴,君臣二人談笑對飲,直喝到三更,宣德皇帝喝多了,漸漸話多起來,說出了心中的煩惱事。
原來宣德皇帝的胡皇後是錦衣衛胡榮的女兒,相貌端莊,為人賢淑,不苟言笑。還有一位孫貴妃,是孫主簿的女兒,兩人都是宣德帝為東宮太子的時候,母親張皇太後為宣德選的妃子,由張太後做主,正妃選了胡氏,從嬪選了孫氏。那孫氏性情活潑,冰肌玉膚,嫵媚嬌艷,宣德極為喜愛。宣德登基以後,冊立孫氏為貴妃,幾乎與胡皇後並駕齊驅。胡皇後為人很懦弱,孫貴妃經常做出出格的事,胡皇後也是不管不問。孫貴妃見皇後軟弱可欺,越加放肆起來,使出狐媚手段,迷惑宣德帝,宣德帝迷戀孫貴妃,眼里沒有了胡皇後。到了宣德而立之年,胡皇後無所出,唯有寄望孫貴妃生子一條路。誰知天從人願,孫貴妃真的給宣德帝生下一位太子。宣德帝大喜,當時就許下要冊封孫貴妃為皇後的諾言。孫貴妃嘴里謙讓著,可心里早就有做皇後的念頭,私下和宮人內官暗中密謀奪後的計劃。
眼看太子都周歲了,宣德帝冊立孫貴妃為皇後的事還是沒有動靜。孫貴妃不失時機地拿閑話來刺激宣德帝,宣德帝很為難,因為胡皇後是張太後親自指婚,皇後又不曾有失德的地方,若無故把皇後廢了,情理上也說不過去。最後,宣德帝經不住孫貴妃的痴纏,悄悄找到楊秋遲問有什麼好辦法。楊秋遲立即回絕︰「皇後無失德之處,不可輕言廢後。」宣德帝一听就急了︰「皇後不能生育,能說沒有過失?」楊秋遲據理力爭︰「這並非失德,廢後不成立。」宣德帝很很生氣,要楊秋遲回去給他想個萬全之策。
第二天,宣德帝又被孫貴妃*著找楊秋遲討廢後的良策,楊秋遲沉默不言語,宣德帝就再三追問,楊秋遲推辭不過,很無奈地道︰「陛下一意孤行,只有讓皇後托病,上書請辭,讓出中宮,就不至于遭到外議。」宣德帝大喜拱手︰「謹受先生賜教。」
楊秋遲為皇帝出的主意,無形當中就得罪了一個人,那就是錦衣衛胡榮,錦衣衛在當時的地位是如日中天,已經超過了東廠的太監。沒過幾天,胡皇後果然托病讓出後位,隱居長清宮禮佛,孫貴妃冊立為後,滿朝文武齊來慶賀,唯獨楊秋遲沒來。孫貴妃本來想重謝楊秋遲的,見楊秋遲沒來,心中記恨楊秋遲瞧不起她。楊秋遲出力不討好,又得罪了新皇後。
宣德帝廢了胡皇後,滿足了孫皇後的心願,張太後得知廢後的事是楊秋遲出的餿主意,找皇帝算賬,宣德帝把責任都推給了張太後,說兩位皇後都是太後指的婚,誰賢惠誰不賢惠,太後最清楚,何必要責怪別人呢?張太後氣得啞口無言,把一口氣全撒在了楊秋遲身上,弄得楊秋遲里外不是人。
這就是楊秋遲所謂的易鳳事件,易鳳的事和他關聯太密切了,至今為易鳳的事抬不起頭來。易鳳雖說是胡皇後托病讓位,可外面不這麼說,依舊是宣德帝廢後,沒有什麼好的評說。宣德帝听在耳里,心里煩惱,又沒人理解,沒地方述說,最後只有微服出宮來找楊秋遲喝悶酒。
本來皇帝出宮喝酒消愁也沒什麼過錯,易鳳的事也過去很久了,該風平浪靜的時候又出事了。宣德帝那晚找楊秋遲喝酒,喝多了,回去的時候,由錦衣衛扶持著,進了宮,過了西苑門,路過浮香榭的時候,突然听到有女子在哭啼的聲音,于是屏退錦衣衛,乘著酒興,躡手躡腳地接近浮香榭,哭聲更加清晰,好像就在寶月閣里。還听到一個女子正在勸說︰「做奴婢的,不能受點委屈就瞎說,將來對你準沒好處。」
那女子嗚嗚咽咽就是不听勸,聲音還提高了分貝︰「她現在做皇後了,威風了,也不想想她這個皇後是怎麼得來的,如果沒有我們幫忙弄來假太子,她做皇後能那麼容易?」
旁邊的女子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讓你不要胡說,你還說,小心隔牆有耳。皇後的脾氣你也知道,皇上都讓她三分,何況是做奴婢的?」
那女子掙月兌捂嘴的手︰「有什麼好怕的,惹腦了我,我把那件事在後宮人前人後捅出來,看她能把我怎樣?看她有什麼臉做這個皇後。」那勸她的女子听了,冷笑著走了。
宣德帝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探頭從窗戶望進去,看見燈光下那哭啼的女子正是孫皇後的宮侍小婉。宣德帝听到小婉說出假太子,心頭起了狐疑,決定找小婉盤問清楚。于是放重腳步進了寶月閣,那小婉來不及躲避,被宣德帝抓住了手臂,拉進寶月閣的西廂,那是宣德帝午休的場所。小婉又驚又喜,起身行禮後,很小心的侍立在一旁。宣德帝滿臉堆笑︰「小婉,把你剛才說的話在重說一遍。」小婉心懷鬼胎,戰戰兢兢地道︰「奴婢沒說什麼。」
「不要隱瞞了,朕都听到了,還是老老實實地,不必要侍衛來伺候你。」
小婉見推月兌抵賴行不通,于是又哭啼起來︰「奴婢受到皇後的責罵,說了幾句怨氣的話,奴婢不敢說皇後的壞話。」
「別避重就輕,朕問的是假太子的事,還有剛才和你說話的是誰?」
「那不是奴婢做的,都是內監總管趙祿干的。」于是,小婉就把孫皇後怎樣謀奪中宮,怎麼指使內監把她生下的女兒偷偷抱出去,然後由趙總管找了男嬰進宮,又說自己只是把男嬰抱進孫貴妃宮里,就是現在的太子,其他的事一概不知。
宣德帝听後,無名火起,怒向膽邊生,膽臉上卻笑容可親,拉著小婉的手,出了寶月閣,見四處無人,就問小婉︰「剛才你哭啼的時候,是誰在勸慰你?」
「是孫娘娘宮中的侍女憐香兒。」
「她知道這件事嗎?」
「比奴婢知道的多,她是娘娘身邊的人。」
宣德帝點頭微笑著︰「不錯,如果你說的是實話,朕必當重賞。」
小婉慌忙跪下謝恩時,宣德帝飛起一腳,踢在了小婉的太陽要穴,一聲哎呀過後,香消玉損。宣德帝從原路回到清涼殿中,令內侍傳司禮監趙祿,當面就問孫皇後的事,不給趙祿一點回旋的余地。
「孫皇後的事案發了,你可知道嗎?」
「奴才不明白,陛下到底說的是什麼事?」趙祿老奸巨猾,可心里也在打鼓。
「假太子的事,難道你不清楚嗎?」宣德帝進一步威*。
趙祿面如土色,叩頭如點地︰「奴才該死,那都是孫娘娘的主意,奴才不過是在宮外尋找了一個男嬰。」
宣德帝見趙祿如實招供,那假太子的事是千真萬確了,叫來錦衣衛就把趙祿砍了。下一個就是孫皇後了,這個假太子的始作俑者能幸免嗎?宣德帝不露聲色地御駕寶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