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忙了一天還沒來得及喝口水,汪直就直接找到了葉三,身後還帶來了一個師爺︰「葉閣老啊,奴才找您還是給朝廷寫奏章上報的問題,咱家的師爺已經擬好了奏章,先讀給葉閣老听听。」汪直皺著眉頭喊師爺,那個老夫子手捧著奏章搖頭晃腦地讀了起來。
「停!先等一下。」葉三听了奏章的開頭就喊住了師爺,滿臉不敢相信,狐疑地看著汪直和他身後的兩個錦衣衛︰「以八百步兵野戰擊潰七千余女真軍,還斬首七百五十四級?」
「那是當然。」汪直和兩名錦衣衛異口同聲地回答,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
「慢來慢來,這數據是以一擊八啊!朝中的大臣會相信嗎?」葉三覺得汪直*刀寫的奏章也太瘋狂了,他們三個人一口氣就把敵人變成了十倍。汪直最怕葉三過問這事兒,于是清了清嗓子,話說得相當的理直氣壯,沒有一點點兒羞愧之色︰「葉閣老,那是當然了。不就是七千余女真軍嗎?他們被葉閣老一舉擊潰,咱家和兩位錦衣衛兄弟都是親眼所見。」兩名錦衣衛跟著汪直的話一個勁的直點頭,他們雖然沒說話,但是滿臉都是作證的表情,這讓葉三覺得有必要給他們普及一下軍事知識。
「汪公公,還有兩位兄弟。在遼南女真人總共只有五千戰兵,加上萬余輔兵,更何況現在還沒有聚集起來,這七千女真軍的數目實在太多了,他們不可能都出現在金州這麼一個小戰場上的。」那兩個錦衣衛一臉的那又怎麼樣的表情,但是有汪直這個監軍在,也輪不到他們開口說話,所以他們都把話憋在了肚子里。
「葉閣老,怎麼可能沒有七千?女真軍這次來的都是騎兵沒錯?」
「不錯,只是……」
「葉閣老,您就說對不對?」
「對。」
「這不就得了,大明朝和女真軍交戰,斬首半成已經是大勝了,他們都騎馬,可以跑啊!這斬首七百余也是一成了,咱家說擊潰七千女真軍已經很少了。」原來汪直是為這事兒犯愁,因為明軍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哪個軍隊能全殲女真騎兵。
「朝廷上下……」葉三還想反駁,他認為在野戰中以一敵八還能取勝,這只能發生在官軍和手無寸鐵的流寇之間,不可能發生在交戰的正規軍之間。
汪直見葉三有話說不出來,他仿佛更佔理了,于是氣勢洶洶地反問道︰「有那七百多首級,誰能不信?有葉閣老的英明指揮,誰敢不信?」看著葉三還在擔憂的表情,汪直身後的一個錦衣衛面色慘然地感嘆道︰「誰見過葉閣老的指揮戰法?卑職本來還一直奇怪葉閣老身為朝廷重臣,取得如此輝煌的戰績竟會有人不信?現在總算明白了,他們不相信葉閣老會指揮作戰。」這個錦衣衛話頭一起,那個錦衣衛也是滿臉的悲憤,使勁地搖頭,大聲感嘆道︰「這天下還有公理嗎?這也太不公平了。」下面該輪到汪直了,汪直再次抖起監軍的威風︰「葉閣老,您不用再說了,咱家是孤島監軍,奏章的事只有咱家說了算,葉閣老您只要知道就可以了,師爺,接著念。」
「孤島所部官兵,此役戰死者百余人,余下人人帶傷……」葉三听著听著頭更大了,心道不對啊!明明才死了兩個人,傷一個,這不是往自己臉上抹黑嗎?葉三听不下去了,又開始反對︰「汪公公,我軍沒有死那麼多人啊!」
「是沒有死那麼多人,也是咱家親眼所見,可是這樣寫上去的奏章,如實上報,誰會相信啊!」這又是汪直寫奏章所擔心的事,如實報上去,確實沒有人相信。有些激動的汪直騰地站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兩名錦衣衛都瞪著眼看著他,汪直甩著袍袖指著一個錦衣衛道︰「斬首七百余級,死了兩個兵,你會相信嗎?」那個錦衣衛連忙搖頭︰「打死我,我也不信。」汪直又用手指戳在另一個錦衣衛的鼻頭上,用尖利的嗓音*問道︰「那你相信嗎?」那名錦衣衛哈哈大笑︰「這簡直是開玩笑,只有傻瓜笨蛋才會相信。」兩名錦衣衛的表情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如果不是卑職親眼所見,那是死也不信。」
汪直滿意地點點頭,笑著盤腿坐下,兩手很自然地放在膝蓋上︰「葉閣老,他們二人今天都在,就是咱家現在想起那場勝仗,還幾乎不能置信,奏章要是如閣老所說這樣寫,又有誰會相信呢?葉閣老,你老說是不是啊?」
葉三不說話了,低頭沉思。看到葉三已經被他說服,汪直就叫師爺念一句,他解釋一句,念兩句,他就解釋兩句。
「這人人帶傷,說的是葉閣老指揮的這場戰役是如何的艱苦,再說了,擊潰七千女真軍,不人人帶傷,別人也是不信啊!還有一些士兵逃跑被葉閣老當場斬殺,也是說明葉閣老打得大勝仗來之不易啊!」
葉三听罷,這次不打算再妥協︰「汪公公,我苦心練的孤島長槍兵都是精銳,都是好兵,確實沒有逃跑的。如果奏章上這樣說,不就等于說我練得兵不好了嗎?」
汪直哭笑不得地連聲嘆氣︰「古人雲,士兵上陣,拿得住槍,嘴里能吐口水的就好兵。葉閣老的兵面對八倍女真騎兵,沒有一個人臨陣逃跑,這也沒人信啊!」葉三也不知道汪直所說的是哪位古人,簡直是胡說八道。
一個錦衣衛見葉三一臉的疑惑,急忙解釋道︰「汪公公所說的是新兵上陣拿不住槍,一上戰場就嘴里發干,連口水也吐不出來。葉閣老的兵都是老兵,新兵都站在後排,還有老兵帶著,當然沒有拿不住槍的道理。」
還有這樣一番說辭,葉三倒是第一次听到。此時汪直已經難受得有點詞窮了,只好繼續向葉三解釋道︰「葉閣老,就算您的帶的新兵,帶新兵打勝仗功勞才大啊!這麼一個大勝仗,葉閣老您就說跑了一百人,朝廷上下還不是一樣挑大拇指,是您老帶的兵都是好兵。再說了,奏章上就是要讓朝廷感受到您的功績,了解您老作戰的艱難。」
荒謬,真他媽的荒謬透頂。葉三也不知道是自己荒謬還是奏章荒謬,不過他還是再次妥協了。
「葉閣老身受三處創傷,仍然奮力殺敵,終于將女真軍一舉擊潰,追殺五十余里,斬首七百五十四級。」汪直解釋完他奏章的構思,得意地給一個錦衣衛使了一下眼色,葉三的眼楮不由得瞪得溜圓,他看見那個錦衣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抓出來一只死雞,汪直從懷里掏出一塊布,蘸著雞血,涂在了奏章上。汪直一邊鼓搗著,一邊解釋道︰「葉閣老想盡快把奏章上報朝廷,于是在戰場用布蘸著自己的鮮血,寫下這篇奏章,急著要把這個捷報啟奏給聖上。」
混蛋,*果的混蛋。葉三這才知道汪直有多混蛋,可這個混蛋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可以說汪直在寫一個朝廷上下都能看明白的奏章,如果按照葉三的想法去寫,那麼他在孤島上所做的一切就會被有心人算計,還不知道會出什麼ど蛾子,真的還不如讓汪直去胡說八道來得實在。奏章能寫成這樣,葉三認為汪直這個太監太有才了,以後可以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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