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內閣首輔王翱的奏章被朱見深一腳踢得老遠的時候,兵部尚黃啟忠最終還是把遼西軍進攻的目標選定在了耀州。這個連接遼中平原到復州、蓋州地區的關鍵樞紐上,據細作的可靠探報,耀州只有一些輔兵和女真人的家眷,而且耀州現在的堡壘就是一個驛站擴建起來的,城牆相對低矮,搭人梯就可以攀越。如果面對這樣的對手,遼西郡還不能有所作為的話,還不如回家種地抱孩子去。
黃啟忠面前桌子的地圖上還插著些五顏六色的小旗,這些是用來表示附近的女真軍分布情況的標示物,可以讓黃啟忠對軍事形勢一目了然,黃啟忠指著蓋州的位置對楊秋遲道︰「根據復州之戰的情報,蓋州一帶本有分屬女真各個部落七八十個牛錄,這兩個月以來,我軍發現其中五個部落的女真軍已經返回遼中,剩下的……」黃啟忠把手在地圖上虛抓了一把,緊接著就握緊了拳頭砸在蓋州地區︰「只有女真妥羅軍團二十個牛錄的殘兵盤踞在這里,這妥羅軍團今年已經連續被孤島軍團打垮了兩次,首領妥羅戰死。據細作報告,現在率領此軍的是充善的四弟褚宴,且還受了傷。楊大人,本官的計劃就是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取耀州,然後再以雷霆萬鈞的力量南下,全殲女真妥羅軍團,活捉褚宴!」
楊秋遲听得連連點頭,情報和戰略看起來都很完美,他捻著銀白色的長須沉聲問道︰「部堂大人,你有幾分把握?」黃啟忠挺直了身軀道︰「十足,十足的把握。南關和復州之戰,女真軍都出現過望風而逃的行為,可見這個妥羅軍團已經是女真軍中戰力最差的。據本官分析,妥羅軍團從上到下都完全喪失了和我大明官軍對壘的勇氣,耀州之戰易如反掌,楊大人大可放心。」黃啟忠說著就嘿嘿一笑道︰「如果不是為了收復蓋州,這麼爛的一隊女真軍,本官還懶得去打他們。」
黃啟忠話里話外的那種啥我其誰的把握讓楊秋遲很滿意,他只是微笑著提醒了一句︰「部堂大人既有如此把握就好,只是不可大意,對遼西軍也不能過于信賴啊!」楊秋遲的這句話把黃啟忠听得哈哈大笑︰「楊大人啊,您多慮了。這次本官以遼西名將韓斌為主將,就是先鋒周俊也有萬夫不當之勇,無論是韜略還是武功,本官敢說他們不在章程和葉孤城之下。至于此次出動的遼西軍,有車炮營、鐵騎營、水營,更別說步軍。這實力可比孤島軍團大多了,絕對萬無一失。」
成化九年九月十日,遼西軍副將韓斌正殺牛祭旗,四個野戰營隨即向三岔河方向出發。一馬當先的是熟讀兵,且號稱能開十石強弓,揮動丈二馬槊的猛將周俊。第一次上戰場的周參將直轄車炮營共有戰兵五千人,連同輔兵共六千余人,擁有大將軍炮八十門,戰車四百輛,各式火銃兩千余支。隨後出發的三個野戰營按照額定編制還會有戰兵四千人,輔兵近萬,大將軍炮七十門,火銃千余支,此外還該有兩千余艘戰船隨行。和葉三不謀而合的是,周俊的親兵都從充軍隊伍中挑選出來的殺人犯,他們都是第一次出征,但這批前江湖好漢們鼓噪而行,看上去也是煞氣*人。
成化九年九月十三日,耀州一隊人馬有氣無力地進了堡門,領頭的正是還吊著一只胳膊的褚宴。褚宴得到可靠的消息,葉三駐扎在復州並沒有追擊而來,可能已經返回孤島了。看風頭,褚宴覺得還有幾個月好過的日子,就這樣本來還提心吊膽的褚宴就放下心來。褚宴為了他能在耀州安心養傷,他留下五個還比較完整的牛錄和半數的無甲輔兵防備蓋州,自己則帶著剩下的十五個牛錄的殘兵返回遼中。褚宴由于受傷,加上身心疲憊,面容已經很憔悴了。路過耀州的時候,手下的親兵為了討褚宴的歡心,就懇求褚宴在耀州休息一下,順便打獵散心。褚宴听後愣了半天神,終于苦笑了一下道︰「成你們所請,那就在耀州休息一天,我們明天去打獵,好久沒有打獵了,真是很懷念的。」褚宴身邊的親兵見主子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也暗自傷心,雖然褚宴臉上是一個苦笑,不過怎麼也是復州戰役後罕見的笑容啊!
可過了一夜後,在耀州城中一臉憂色的褚宴便召集部將訓話,他剛要去打獵的時候就得到了大批明軍抵達三岔河的消息。現在他看上去像老了十歲,根本不像是個年輕人,以往的那種活力和勇武似乎都已經離他而去。
「本首領已經派人去蓋州搬運婦孺了,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死守耀州,不然我們妥羅軍團的老人、孩子和女人就會落入明軍的手里。」褚宴估計一旦耀州失守,以現在妥羅軍團的狀態絕對無法抵抗優勢明軍的兩面夾擊。可想到自己的族人,褚宴緩緩地揮了一下手,臉上厚厚地陰霾下露出了一絲剛毅︰「我們一定要死守耀州,讓蓋州的兵馬能夠安全地撤回遼陽,我們就死在這里。」
此時三岔河的韓斌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兩個水營無數條大船,每條大船上還系著無數條小船,黃啟忠給每個營理論上都配備了千條船。但周俊從清晨開始等了一個上午,直到韓斌的中軍抵達後,還是沒有看見一條船的影子。他們兩人不知道鐵騎營的鄧鈺和水營的畢恭偷偷地商量過,要趁這次出兵的機會給韓斌和周俊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別一天到晚趾高氣昂,以為得到了黃啟忠的信任就可以無所顧忌了。
一直等到太陽快落山了,韓斌總算等來了幾條漁船,水營的將領對韓斌行禮後道︰「啟稟大人,水營的戰船都開不過來了,所以畢大人就讓卑職搜尋了這幾條漁船送來了。」韓斌听後大怒︰「為何戰船開不過來?」見韓斌眼楮瞪得溜圓,水營將領也不吃他那一套︰「回大人話,我們的戰船太大了,而這遼河的水太淺,戰船開過來就有擱淺的危險。」那個水營將領說得振振有詞。韓斌吹胡子瞪眼地道︰「那些小船呢?每條戰船上不是有很多小船嗎?」那個水營將領不慌不忙地道︰「回韓大人話,小船太小,離開戰船恐怕就會被海浪吹翻,今天海上的風實在太大了。」
韓斌一時間也是瞠目結舌,最後胡亂揮揮手把水營將領趕走,然後指揮士兵用漁船渡河到對岸建立橋頭堡,同時命令上萬輔兵出動,砍伐樹木準備搭建浮橋。黑暗中的耀州還是一片燈火通明,褚宴身披戰甲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地喝著酒,他把大鐵盾牢牢綁在了受傷快好了的左臂上,褚宴看了看自己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左臂,不禁又嘆息了一聲。
「首領,您該休息了。」一個親兵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他看見自己的首領已經保持這個樣子從清晨等到了晚上,從晚上又等到了黎明前︰「天快亮了,首領好歹也要休息一會兒。」褚宴苦笑了一下道︰「休息?我馬上就有的是時間休息了。」說罷又喝了一口酒問道︰「明軍的浮橋搭建的怎麼樣了?今天上午明軍就會過河了,兩萬大軍啊!但我仍然會拼死抵抗。」
一夜加一個上午,明軍強渡了一批大將軍炮,周俊也率領一批戰兵渡河而去,但浮橋距離搭建好還是遙遙無期,準確地說連搭建浮橋的木料還沒有收集夠。韓斌郁悶地看了看天色,只好加緊督促那幾條漁船往復運送部隊。可大將軍炮死沉死沉的,加上輔兵本來就都是剛從地里臨時招來的農戶,他們手忙腳亂地也快不起來。
褚宴確實等累了,歪在椅子上睡著了。一個重甲護兵躡手躡腳地把一件斗篷披在他身上,不成想這個輕輕的動作還是把褚宴驚醒了︰「明軍來了嗎?跟我上!」
「首領,首領,別急。」身邊的幾個重甲護兵一擁而上,抱住了神志不清的褚宴︰「首領,明軍還沒有搭建好浮橋呢,您別著急,再睡一會兒。」
又過了一天,韓斌還在忙碌地組織部隊渡河,周俊先在對岸搭了一個營帳休息下來,今天水營傳來了更不好的消息,因為風浪太大,沒有把握開進遼河,水營已經返航回寧遠去了。韓斌當機立斷把水營的陸戰士兵扣住了,一面加緊督促士兵砍伐樹木,爭取快點把浮橋搭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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