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一卷 回到起點 第五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大齊的建築沿襲秦漢習俗,豪放樸拙,氣勢恢宏,北方尤甚。正因為如此,士族的臥房普遍很大,縱然二三十人入內,亦不顯絲毫擁擠。

房間這麼大,擺在房中的床榻自然也不能小家子氣,七八個人在上頭平躺,那是完全沒問題的。出于某種……考慮,大齊素有在床榻三面樹立屏風,屏風外垂以各式帳幔的習慣。這次許徽不幸落水,高燒不斷,平氏心急如焚,索性將擺在自己床榻旁,繪制佛門白蓮,還以金線繡著梵文佛經的十二扇祈福屏風搬到了女兒的床邊。

許徽鐵了心不想將那屏風帶到許澤的院子,礙許澤的眼,便努力回想並模仿前世所見,印象比較深的孩童說話的方式與神態,拉著平氏的手,撒嬌道︰「祈福屏風是阿母最貴重的陪嫁之一,怎可輕易贈與女兒?」

雖然一點都不記得五歲之前的事情,但由于親人時不時的打趣,許徽心中還是有個模糊輪廓的。她知道,因為嫡親的兄長許亨才出生沒多久就被抱到許澤那里養,與父母不甚親熱的關系,自己這個留在父母身邊的嫡女,就被許惲與平氏縱得比較嬌氣,言行舉止很有幾分不依不饒的意味。在拜師鐘夫人之後,她才漸漸收斂了性子,養成了日後謙和寬容,滴水不漏的性格。

在所有人看來,她都是五歲的許徽,天真任性,霸道嬌蠻。若是一開口就與往常的自己截然不同,面面俱到,舌綻蓮花,不會得到任何夸贊,只會被人當做是水鬼附身。

听見許徽這樣說,平氏的神情緩和下來,她輕輕模了模女兒的鬢角,柔聲道︰「阿母的好東西,自然全是留給徽兒的,這祈福屏風一放,你的高燒就退下了,可見是菩薩保佑,祖宗顯靈,怎能不繼續擺著?」

許徽聞言,頓時默然。

她竟忘記了,佛道之爭,不僅局限于地域的南北,還發生在她的父母之間。就連丈夫的不悅,都沒能改變平氏事關佛教時的一切想法,何況年幼的女兒?

道教乃大齊國教,傳承近兩百年,上至皇族,下至寒門,無一不信奉天師道。雖說由于皇室南渡的原因,道教在北方的控制力與影響力日漸衰微,卻仍舊佔據著宗教的主導地位。

不通道法,不懂玄學,就別想打入士族的圈子。這樣一來,新興的佛教想發展壯大,只能從西北的百姓與豪強著手。

北地多年來飽受胡人鐵騎的蹂躪,佛教的轉世輪回,業報因果之說,恰恰切合了他們的心聲,是以佛教在北地極為興盛,地位漸漸能與道教比肩。尤其在許澤助三位慧安、明智與竺法譯出了大量大乘佛教的經書之後,佛教為更多人所接受,影響力更大,許氏與佛門的關系,也更加緊密。但為了打入士族的需要,上黨許氏嫡支,從來是道重于佛,對于這一點,佛門亦能夠理解,並特殊對待。

河內平氏,乃是北地豪強中數一數二的虔誠佛教信徒,就連他們家的宅院,也是前廳為佛殿,供奉佛像,後堂為講堂,虔誠听佛念佛。平氏從小在這種環境長大,對佛教的虔誠早已刻入了骨子里。在這件事情上,許徽壓根不敢與平氏硬頂,更不敢告訴她,許澤他……不信道,也不信佛。

許徽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前世的她出嫁前,許澤曾叫她過去,特意叮囑,千萬不可亂吞服道士開的方子,更不能吃什麼香爐灰混合的符水。並直言不諱地說,佛道之事,深入研究尚可,卻不能真受陳郡謝氏的影響,成為天師道的狂信徒。

殷殷言辭,滿是長輩對小輩的關切,可字里行間透露出來的態度,卻讓許徽恍然大悟的同時,汗流浹背。

翻譯佛經,與佛門交好,是為了鞏固許氏在北地的地位;談玄論道,深諳道家諸法,是為了提高許氏在南方的聲望。像許氏這種根基不穩,不進則退的新興門閥,一步都錯不得。

若在平氏面前得是十六歲的許徽,千百個理由也能編出來,繞得平氏同意此事,可偏偏如今的她擁有十六歲的魂,卻是五歲的身。一面顧忌慈母之心,一面顧忌祖父之意,還得絞盡腦汁地想五歲孩童大概是什麼樣子,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實在痛苦不堪。

忍著越發得瑟的雞皮疙瘩,許徽搖了搖平氏的手,嬌聲道︰「徽兒不要好東西,徽兒將最好的東西留給阿母。」

平氏听了,大為感動︰「徽兒有這份心,阿母就知足了。」

許徽見平氏還不同意,索性抱著母親不松手,撒嬌賣萌什麼手段都用出來了。正當她覺得自己八輩子的臉都快丟光了的時候,一道天籟之音拯救了她︰「徽兒……阿娣也在?」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身著白衣素裙的女子攜一女童款款走進來,除卻鬢角的白花之外,她周身上下沒有任何點綴,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卻越顯得清麗絕倫。

她的到來,仿佛清風拂過,花朵盛開,讓人的心都隨之軟下來。

許澤嫡長子許容的遺孀,潁川鐘氏的名門之女,公認的潁川第一美人,鐘芸,鐘夫人。

平氏素來極尊重鐘夫人,見她來了,便迎了上去。

寒暄幾句後,鐘夫人問到方才的情景,平氏便半是驕傲半是抱怨地說︰「徽兒這孩子,病才剛好一些,就說要將祈福屏風送還給我,真是不懂事」

見平氏嘴上抱怨得不行,神情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鐘夫人微微一笑,淡淡道︰「徽兒孝心可嘉,阿娣好福氣。」

听見鐘夫人稱贊自己的女兒,平氏抿著嘴角,強自壓下心中的歡喜,謙虛道︰「阿姒你就寵著她,一味說她好話吧這孩子,不知多嬌氣,多調皮呢」

「咱們家的孩子,哪有不嬌的?誠心誠意,比什麼都重要。」瞥見許徽再度求救的眼神,鐘夫人話鋒一轉,聲音略輕了幾分,「我听說,阿娣的屏風是珈藍寺智光大師親自祈福開光的,無比貴重,旁人求都求不來。阿娣為了徽兒的,連此物都舍得拿出來,可見愛女心切,才是真寵愛徽兒呢」

听見她這樣說,平氏微微一怔,卻馬上明白了鐘夫人的潛台詞。

這屏風太過貴重,病重時擺擺倒也罷了,平日還擺著,定會壓了許徽的福氣。

想到這里,平氏又一陣懊惱——先前竟沒想到這一節,還得鐘夫人不動聲色地提醒,實在是……太不穩重了。

見鐘夫人明白自己的意思,幫自己解決了此事,許徽心中松了一口氣,又有些郁悶自己竟重生回了十年之前,年方五歲的時候。

倘若她的年紀再大了那麼一點,哪怕只是兩三年,都能自己開口勸母親而不顯得突兀,哪用得著到處借力?但想到上蒼給了她更多改變自己的時間,許徽又覺得她方才的想法,實在是太不該了。

能重來一次,已是上天的恩賜,豈有挑三揀四的道理?

這時,鐘夫人一旁眉目如畫的女童,也就是鐘夫人嫡親的女兒許素俏皮地朝許徽眨了眨眼,未曾想到能見到日後穩重平和的阿姊如此一面,許徽心中一暖,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

見到兩個孩子的互動,鐘夫人與平氏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平氏的心中還多了一點慚愧。想到自己方才對夫君說,為何不抱走素素而抱走徽兒的話語,她就覺得很是尷尬,一時間有些沒辦法面對鐘夫人。所以,還沒講幾句,平氏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先帶人離開。

PS︰一寫到美女我就燃了,字數也爆了,這是節操在漸漸碎掉的原因……麼?另外,對于重生回五六七八歲,立馬就能降伏丫鬟婆子,成為父母智囊,勇斗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的舉動,我默默望天……小孩子是沒有話語權的(我長這麼大在爸媽面前還……)思想太成熟是會被當成妖怪的(小孩和成年人思維方式不一樣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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