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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雙方打得越來越激烈,許亨與許徽交換了一下意見之後,讓大家都往後退了三十多丈,確定對方不會刻意關注自己這邊之後,方招來幾個部曲,吩咐他們混進去,將衛禮拉過來。
戚方對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群毆毫無興趣,只是關切地問了一句︰「就拉衛郎君以及他的伴當過來要緊麼?不去勸勸架?這樣再打下去……怕是不大妙啊」
「他們要打架,是他們的事情。」出人意料的,許亨還沒說話,許徽為怕哥哥說出什麼不中听的話語,就搶先說,「我們要做得,只是讓自己的朋友不受傷,僅此而已。」
許素吩咐侍女取了醫治跌打的藥膏過來,便見部曲們簇擁著衛禮,他的幾個伴當,還有兩個衣著……說樸素吧,料子又很不錯,不是寒族能穿的,說華貴吧,上頭又有一兩個補丁的少年郎君過來。由于混戰太過激烈,又被對方重點招呼了臉,是以這兩人的臉上全是青青紫紫,紅得綠得一大片,看上去煞是滑稽可笑。
衛禮倒是沒受什麼傷,見到許亨,便揚起大大咧咧的笑容,說︰「許老弟,我見柳兄與司馬兄一直在勸架,卻被打得很慘,就見他們一同拖出來了,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听見他這樣說,若非許亨修養好,繃得住,臉色一定會黑如鍋底。
衛禮口中的柳兄與司馬兄,便是趙幕的兩大得意弟子柳瓚與司馬安,這兩人一是被過繼的庶子,一是其父不明的私生子,都是許亨看不上眼,卻覺得是上黨許氏必須拉攏的人物。
為家族計,許亨本打算找個合適的時機,與柳瓚、司馬安兩人一起談玄論道,畢竟年輕人的感情很容易靠各種相處積累起來。可衛禮卻來了這麼一句,讓許亨的算盤悉數落空——柳瓚與司馬安是聰明人,不會听不出衛禮這句話中潛藏的意味,哪怕衛禮這一舉動,真是無意識,打算讓雙方都好。
「衛郎君說笑了。」許徽微微一笑,輕描淡寫道,「來者都是客,豈有介意一說?我見柳郎君與司馬郎君傷得不輕,可願試試我上黨許氏特制的傷藥?」
說罷,她對許素點了點頭,自然有婢女上前幾步,恭敬地將小巧玲瓏的瓷瓶打開,打算為之涂抹。
面對容色姝麗,暖香四溢的婢女,司馬安手足無措地立在原地,耳根漲得通紅,幸好臉上全是青青紫紫,無人能發現他的臉色;柳瓚則面帶厭惡地向後退一步,避開了婢女的好意。
許徽見狀,對二人的處境大概有了計量,便失笑道︰「貿然讓侍女上前為二位涂抹傷處,是我失察了。」說罷,她揚了揚手,命侍女恭敬將藥瓶遞上,方道︰「小小傷藥,不成敬意,請二位務必收下。」
司馬安的母親高傲且艷麗,冰冷且自私,作風放蕩且性格強勢。作為一個父親不詳,只得跟隨母親生活的私生子,司馬安一直生活在母親的陰影,以及旁人的譏諷之下,對女性自然而然有些畏懼。對于一個身處大家族,卻得到比庶子還不如待遇的人來說,難得見一個貴女對自己和顏悅色——哪怕對方僅僅出身北姓世家——也很是手足無措。
至于柳瓚,則是另外一重心思。
他一向得自己父親的喜歡,自然遭到主母妒恨,雖說主母打殺小妾天經地義,但也架不住男人腦袋抽風,外加自身娘家漸漸沒落,不比夫家強勢。若錢氏真敢這樣做,縱然無聲無息地死在柳氏大宅中,也沒人能為她討回公道。所以,錢氏不會明著與之作對,更不會公然找柳瓚母親的麻煩,相反還對她挺好。
當然,對于柳瓚這個庶子,錢氏也是關心的,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將容貌艷麗心思不純的丫鬟放在柳瓚旁邊,引他往歪途上走。若非柳瓚的父親察覺了到柳瓚的不專心,調查了一下情況之後,雷霆大怒。他先是發落了那些婢女,又敲打了錢氏,再為柳瓚定下一門親事,還商議了過繼的事情,柳瓚的前途怎樣,誰都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是,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柳瓚對女子的觀感就不那麼好,對許徽釋放的善意,他也很是排斥與抗拒。
柳瓚察言觀色的本領極好,見許徽竟能越過許亨發號施令,從許亨到許素到戚方到眾多婢女僕婦乃至部曲,竟沒有一個露出詫異之色,對許徽在上黨許氏的地位,也就大概猜到了幾分。他心中雖然既詫異又排斥,卻也不敢像真正的世家子弟一般,得罪上黨許氏,便壓抑住心中的厭惡感,禮貌地接過傷藥。
這時,衛禮猛地拍了拍柳瓚的肩膀,疼得後者倒抽一口冷氣。衛禮絲毫沒注意到這一點,只是問︰「柳兄,這件事因你而起,待會那群家伙少不得會將罪狀歸到你的身上你,你待如何?」
許亨一听「因柳瓚而起」,便不著痕跡地與許徽交換一個眼神,心道或者這是一個機會,隨即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說到這里,我還沒問,你們今天是怎麼打起來的?怎麼會與柳郎君有關?」
「其實也沒什麼。」還沒等衛禮說出前因後果,柳瓚便平靜道,「前些日子,阿母誕下一子,是以今日有人譏笑我,說庶出就是庶出,有好命都沒福氣享。幾位伙伴氣不過,就與之爭辯起來,對方卻仗著有強壯的伴當,爭不過竟然動手……」
柳瓚的父親愛屋及烏,不希望兒子因為是庶出,就得遭受寒族的待遇,嫡親弟弟位居三品以上大員,他卻當一個八九品的小吏,待自己百年之後就被隨意捏死,所以借著族長的權力,強行將之過繼個一個無子的族兄為嗣子。哪怕不能繼承對方的土地與宅院,也能繼承一部分財富,更重要得則是有了能勉強糊弄過去的出身。
不得不說,柳家家主將一切考慮得很好,卻忘記了世間有個詞叫做「意外」。事情偏偏就是有那麼巧,四十多年沒兒子的族兄卻老來得子,擁有了親生的兒子,柳瓚這個嗣子的地位霎時間就尷尬起來——人家過繼一個兒子,都是為了香火不墮,死後有人貢一碗飯。他身為庶出,成了嫡出的兒子——哪怕對方不過是個七品官吏,也算是委屈了對方。眼下養父有了親生兒子……這算個什麼事啊也難怪有人拿這件事情來攻擊柳瓚,畢竟世間就是有這麼一部分人,嫉妒旁人比自己好,想辦法得作踐對方,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越是優秀,就越遭小人妒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對方先動手?」許亨太了解世家的做派,聞言不由冷笑,「你確定待會趙博士問話的時候,他們會這般說?」
听見許亨這樣說,柳瓚無奈地笑了笑,半晌才道︰「縱然他們公然顛倒黑白,我又有什麼辦法?輸了如何,贏了又如何?我不過是一個庶子,能擁有父親的厚愛,已是……人活一輩子,平安喜樂便是福氣,不必事事都掐尖。」
對他的話語,許素頗為贊同,許徽卻反駁道︰「這話不對,有的時候,不去爭怎麼知道結果呢?倘若自己都不為自己努力一把,只想著一輩子得過且過,衣食無憂便算活著,不去爭取,不去嘗試,與被豢養待宰殺的豬養又有何區別?」
戚方聞言,也點了點頭,說︰「人生在世,‘快意’二字,柳郎君年紀輕輕,怎可做垂暮之態?」
許亨見他們倆都這樣說,差點想將自家妹妹的腦子撬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明不明白?柳瓚的處境越是不好,對許氏的招攬就越有利?再說了,在許亨看來,柳瓚的命已經比世間諸多庶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再去爭的話,豈不是與嫡子爭鋒?身為嫡出的長孫,許亨對庶出擁有本能的厭惡與輕視,哪怕對兩個計入了家譜的庶出叔叔,他也不大在意……徽兒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許徽知許亨不解,一時半會卻沒時間解釋。
許亨聰明不假,卻沒到過建康,不清楚世家的內幕,曾嫁入陳郡謝氏的許徽,卻了解得頗為清楚。她鼓勵柳瓚去爭,就是知道,柳瓚付出得越多,站得越高,最後就會因為世家的排斥,從而摔得越慘。何況她與許澤早定下計策,要想辦法拉會稽錢氏一把,弄得揚州不安,待錢氏崛起了,柳家主還能做得這麼過分?這種能不顧及嫡妻嫡子感受,以及家族聲望風氣的男人,必定自私自利,冷酷到極點,到時候,柳家主會怎麼選擇,完全不用想。
柳瓚不清楚許徽在想什麼,見她這樣說,還以為她不諳世事,心中一暖的同時,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看似完全沒放在心上,卻到底在心中埋下一顆種子,等待生根發芽的那一日。(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