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一百零五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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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柳瓚此言,許徽不驚不急,神色自若,徐徐道︰「聖上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以往,有人看準時機,挑得朝野內外不安,確實令人擔憂。但說他們的舉動,會惹得天下大亂,倒也太抬舉他們了吧?僑吳兩姓的平衡,已然維持了近一個甲子,再穩穩當當一個甲子,也非難事。」

她話音剛落,柳瓚便輕輕拍掌,贊道︰「女郎這一番話,端得是好生豪氣可嘆世人愚昧,或如陸玠一般,不愁前程,是以坦然抽身而退,以求自保;或如牆頭之草,觀望局勢,左搖右倒;更有甚者,如之前的我一般,深入泥潭,為前程奮力一搏。卻不知真正明智的許府君,早將局勢看了個清楚明白,輕描淡寫兩個舉動,將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女郎亦有大智大勇,敢為人所不敢,寧願賠上自己的聲名,也要分化青徐二州的世家。」

想讓上黨許氏收納一個被太子乃至皇帝惦記上的人,不拿出足夠的籌碼是不行的,而所謂的人脈……許澤與趙幕的關系,柳瓚不可能不清楚,這一條,他能說,卻不能當做籌碼。正因為如此,逃亡的這段日子,他反復揣摩思索,許澤,或者說整個上黨許氏,到底需要什麼。

他本就是天下少有的聰明人,否則也不會得許徽如此看重,先前卷入奪嫡漩渦之中,差點丟了性命。一是體內賭徒血液在作怪,二是太想被人看得起,太想出人頭地,三便是皇太孫有意拉攏司馬安,帶了點強權式地刻意接近柳瓚這個司馬安為數不多的朋友,柳瓚卻無陸玠那般的家世做底氣,自然頗難抗拒。

當然,柳瓚不得不承認,自己年少得志,一步登天,被功名利祿燻得有些浮躁,驕傲,飄飄然,也是重要的原因。但這些阻礙他思維的負面因素,都在險些死過之後,被更深沉的黑暗所吞沒。

「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女郎給我的印象,一直是頗為謹慎,心胸也十分豁達之人,怎會做出如此不智之事?待許郎君的婚事傳出,我更是迷惑不已,心想分化了青徐二州的世家,對上黨許氏有何好處?對于這一點,我百思不得其解,卻在某一天,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柳瓚負手而立,語氣仍舊是傲慢又自矜的,仿佛現在的他,並沒有落魄到性命都保不住,而是高高在上,猶如尊貴的王。

許徽遙望皎潔的月亮,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不,應該說,她好像沒听見柳瓚的花一般。柳瓚知她這等舉動的意思,為壓下漸漸高昂與興奮的語調,他緩了片刻,才道︰「如果這天下,亂了呢?」

「柳郎君……」許徽似是斟酌言辭,片刻之後,方采用了她覺得比較適合的言辭,「思維寬廣,徽著實佩服。」

對于她的否認,聰明的人都知道應該避過去,不觸及這個敏感的話題。未料柳瓚與旁人截然相反,明明看出許徽不想再說,卻還是咄咄逼人,將一切攤開來說︰「上黨一郡雖富庶,可北有太原,南有弘農、河內,東有兗、冀、青、徐四州。天下若亂,為求一爭之地,唯有先取太原,再入關中,攜八百里秦川沃土,三朝龍興之地,方能真正擁有逐鹿天下的資格。」

「以上黨許氏的實力,著實無法兼顧多面,為經營一家之地,少不得讓旁的地方,先亂起來。上黨諸邊,梁氏兄弟與河南尹,冀州牧的關系都不好,又同樣財雄勢大,定會先斗起來,對之虛與委蛇即可。唯一需要忌憚得,便是冀州牧與青徐世家聯合,強行鎮壓梁角梁奎。」說到精彩處,柳瓚興奮得簡直要發抖︰「縱然事後回想,愚昧無知之人,也只能暗嘆蒼天不公,時不我待。誰能料到,許府君早在這麼久之前,就開始了布局?」

許徽握住袖刀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送,半晌之後,方淡淡道︰「普天之下,唯有一個段神醫,敢與閻王搶命。」

她這樣說,實則將柳瓚的猜測,悉數承認了下來。柳瓚聞言,便放聲笑道︰「瓚是死過一次的人,很珍惜這條來之不易的小命,上黨許氏存在一天,我便不會背叛。但若看見上黨許氏搖搖欲墜,瓚會做什麼,不用說,女郎也應知曉。」

听得他此言,許徽終于正眼看了看柳瓚,輕描淡寫道︰「你很想死?」

柳瓚好似听見什麼大笑話一般,玩笑一般地重復了許徽的話︰「我很想死?不,大仇得報之前,我怎麼可能會死?」

許徽輕嘆一聲,沒再說什麼。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以她的觀察力,自然能夠看出來,柳瓚不止是賭輸了這麼簡單。

像她與柳瓚這種流淌賭性之血的人,哪怕手段再狠辣,再不近人情,對于輸贏,能都坦然以對。如若被真正信任的人背叛,心智堅毅如柳瓚,怎會瀕臨瘋狂?

徘徊在冷靜與瘋狂邊緣,想死又不想死,偏生聰明絕頂的人,實在不是個好掌控的目標。是以許徽握住袖刀的手,又多用了一分的力,若非衣袖足夠寬大,柳瓚此時都能看見凜冽的刀峰了。

殺,還是不殺?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許徽不知轉了多少念頭,最後,她一面握著鋒刃銳利的袖刀,感受金屬的冰冷,一面以平緩的,沒有多少起伏的音調,沉穩道︰「京兆、秦川,乃是三朝龍興之地,群雄割據,倒也罷了。若是一家獨大,定會被群起而攻之,不知柳郎君,可有何妙計?」

「現階段該做的事,你們上黨許氏,不是都做完了麼?」柳瓚非但沒有獻策之意,反倒用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足以致他于死地的話,「日後之事,自然要隨情況而決定,豈能妄下斷言?」

許徽聞言,松開握住袖刀的手,微笑道︰「柳郎君說得不錯,未來的事情,不能妄下斷言。」所以,我不會因為你未來可能的「背叛」,而先下手為強地除去你這個助力。

同樣身為不為「俗世」所容的異類,你敢投效,我為何不敢接納?

柳瓚雖不習武,感覺不到所謂的「殺氣」,卻憑著機敏的思維,猜到許徽的舉動。知她打消了第一層的顧慮,柳瓚微不可查地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輕慢道︰「許府君讓許亨迎娶崔琳那個蠢貨,本就不懷好意——崔琳越是驕縱,越讓人厭惡,你的離經叛道,就越不會對太多熟悉的人反感。若是日後,崔琳做出什麼愚蠢的事情,上黨許氏與徐州世家的盟約又一如既往,徐州世家也定會內訌。我想,你現在要做得,便是去見崔坪,離間崔氏旁支與嫡系本就無比脆弱的關系吧?」

他這一番話,字字句句直指關鍵,又專把人往不好的地方想,端得是辛辣無比。許徽對此卻不以為意,只是慢慢地說︰「世間萬事,有因必有果。對于未來嫂子的選擇,祖父確實有個大概的計量,但若崔琳不是這般驕奢跋扈,為自身享樂,連祖父的面子都折了,吾等又豈會對未來的親人,這般冷酷無情?」哪怕要害,也不會害自家未來的主母啊頂多給肩負了探听之職,不那麼安分的下人們,下一些藥罷了。

不過,對許徽的打算,柳瓚倒是猜得很不錯。因為次日,在張穆與秦九等人的陪同下,跟了送親車隊兩日的許徽,找到了崔坪。

「我听人說,崔郎君與女郎應邀,打算去陳縣的謝氏塢堡小住幾天。」縱然面對崔坪,許徽一如既往,以她溫和疏離,冷靜沉穩的語調,緩緩陳述事實,「婚期雖已延誤,卻也沒有破罐子破摔,一路拖延下去的道理。若傳了出去,上黨許氏的面子不好看,這是自然的。但總有人會多想,車隊為何速度那麼慢?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這般名聲落到廣陵崔氏身上,也不好听。崔使君,你說,是不是?」

許徽在外界的評價很差,什麼「張揚跋扈」「任性驕縱」「不識大體」之類的詞匯悉數加諸于身,不知情的人還罵她心胸狹窄,氣量不足,甚至直接攻擊她本身,說她長得丑啊,性格怪異啊,連什麼丑人多作怪的論調都出來了。哪怕張穆信誓旦旦地保證,許徽絕不像傳言那樣,崔氏的許多人,也擔心許徽這個小姑子難處。但是,她們的擔心,都停留在最最基本的,女人的層面,可現在……望著不緊不慢,以優雅的姿態,品著茶水,卻耐心等待他答案的許徽,崔坪心中苦笑,心道沈孚亂弄流言,著實害人。許徽哪里是難處?分明是好相處得不得了,只是比厲害的男人都棘手些

「女郎……」

「我知崔女郎嫁給我哥,心中委屈,否則也不會當著我的面,這般對我宣稱。」毫不顧忌地說出足以令崔坪心驚肉跳的話,許徽沉吟片刻,才道,「成親乃結兩姓之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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