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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七的行動非常迅速,次日清晨,他就列出了一份頗為詳盡的名單,將之交給趙海。
由于先前不加思考,非常冒失地說出了將小女兒許配給莊七的話,再次見到莊七,趙海的觀感頗為復雜。不過,在見到名單的那一刻,他也顧不得自己這點私人情緒,連連追問︰「他們幾個可信麼?武力幾何?是否願意听從女郎的調配?」
他能想得到的事情,莊七自然也能想得到,後者聞言,立馬拍拍胸脯,驕傲地保證︰「卑職向大人推薦的幾個人,個個都是好漢子,弓馬嫻熟不說,也敢沖敢殺,絕對能听從女郎的命令。」
男人麼,總有幾分血性,懷著一腔建功立業的心思。雖說大齊沿襲秦漢的制度,憑軍功授予官爵,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在世家把持了朝政,連皇族都對世家很是無力的大齊,除卻一個甲子前皇族的窮途末路,孤注一擲外,又有多少寒族子弟真能為官為將?
亂世對百姓來說,無疑晴天霹靂,對這些當兵的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機遇,尤其對根基不深,連連提拔寒族的北姓世家來說,人才大半都是從寒族選的。哪怕听見自己將被一個少女指揮,心中別扭萬分,也抵不過這群漢子對官職的渴望。何況這次又不是許徽單獨帶隊,還有那麼多老辣的武將與幕僚跟隨,許徽看上去又極好說話,不似听不進旁人勸導的人。所以,莊七一說,大家就個個興奮得嗷嗷叫,什麼條件都不假思索,滿口答應下來,還顧得了許多?
見莊七下了保證,趙海再次看了看這份名單,憑著所剩無幾的印象,大概回想了一下他提出的幾個人,覺得沒什麼問題後,轉過身就去找了許徽和許澤。
許澤掃了一眼名單,默不作聲地將之交給許徽,也不說自己到底是個什麼心思。許徽略略打量了兩眼,修建得圓潤平滑的指甲點了點名單中的三個名字,淡淡道︰「這三人的年歲,太過輕了些,還是換幾個穩重老辣的人來吧」
听見她這樣說,不知情的人只會發笑,畢竟能做上輕騎屯長,重騎什長這種「官」位的人,別得不說,年紀是一定及冠了的,畢竟二十方入仕乃是大齊定律,怎麼說也比許徽大上不少,用「年輕」這個理由換掉別人,實在是太……趙海不懂許徽的心思,只以為她是怕死,為安全計,要找資歷老的人來,就利落應下。許澤見狀,揮了揮手,淡淡道︰「我們能在這停留的時間不多,此事今早辦好,最好不過。」
趙海听了,連忙告辭,估計是去再議了。待他走後,許澤方望著許徽,贊道︰「用人之道,便該如此,你做得極好。」
對祖父的這句贊美,許徽謙虛地笑了笑,卻沒說出半句謙讓之詞,而是毫不客氣地受了。
派系這種東西,無論在哪都存在,騎兵營地也不例外,被秘密征召來的騎兵分為三種——上黨馬賊,也就是許氏先祖老兄弟們的後代;身體健壯,妻兒老小在上黨許氏的控制下,又接受過洗腦教育的流民;以及從邊境諸郡被交換過來,擅長養馬,以及作為馬匹附贈的邊境人。自然,第一種人總覺得自己與上黨許氏有那麼一點沾親帶故,平日頭都抬得高了幾分,與後兩種純正泥腿子是頗為合不來的。
莊七身為雁門太守戚忠送馬的時候,順帶捎來的俘虜,養馬的奴隸,說是身份低賤也不為過。哪怕騎兵營地只看重軍中身份,少問出身,他又騎**湛,頗為豪武,隱隱的排斥與疏離也是免不了的。正因為如此,莊七平日結交得,大都是與他一樣的俘虜、奴隸與昔日的流民,推薦人選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就把幾個好兄弟的名字報了上去,沒推薦半個許氏先祖舊人後裔。而這一點,卻是許徽與許澤不希望看到的——無論是基于對軍隊的控制,還是對地方的安撫,他們都不能讓初次出征的騎兵部隊,一個「自己人」都不帶。
越是看重許徽,許澤就越是惋惜,不由嘆道︰「若是亨兒有你一半懂分寸,懋兒有你一半聰明,我也不必擔憂了。」
听得許澤此言,許徽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緒著實復雜。過了好半天,她才輕聲道︰「阿兄尚未經多少世事,未有我這般離奇的遭遇,懋兒年紀尚小……」
「性情這種東西,若不遭逢大變,壓根改不過來。」這一點,許澤比許徽清楚許多,是以搖了搖頭,無奈道,「至于懋兒……三歲看大,七歲看老,他這一生,也就是這樣啦」
許澤很清楚,許亨的癥結在哪里——高傲、自負,這都是家世好,尤其是「長子嫡孫」的公子哥身上得通病,哪怕驚采絕艷,生長在勾心斗角到極點的陸玠,內心里也是很有些優越感的,何況注定是上黨許氏繼承人,唯一兄弟都被出繼了的許亨?
縱觀歷史,被搞掉的嫡長子,哪個不是犯了「以為位置注定是我的」,從而行事不謹慎,甚至有些張揚過頭的通病?隋文帝長子楊勇好學,喜詞賦,參預國政時,每多建議,為人寬厚不說,還較為率意任情,不矯飾假裝,常常優禮士人,寬接大臣。除卻有些,外加很喜歡享受之外,稱得上不錯的人。但就是他的這兩個毛病,與死命撬牆角,還非常會偽裝的弟弟一比,就顯得有些過了,才惹得文帝與獨孤皇後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火,進而猜忌,最終還是把他給廢了。後來的李建成,與楊勇性格差不多,風評也很不錯,李淵堅持教訓,始終不肯廢長立幼。若非「長子嫡孫」這個名頭被無數人看重,李世民也不會孤注一擲,將兄長與弟弟砍瓜切菜般剁了。
許澤有心打磨許亨,去了他這層傲氣,無論處事御人,都能事半功倍。偏生許懋的才智,實在是……別說與兄姊相比,哪怕是與一般人相較,也稍顯愚鈍了些,更別說心智。找別人吧,無關緊要的人,哪能給許亨帶來什麼危機感?是以許澤只得一邊嘆氣,一邊安慰自己,長子嫡孫都是這樣的,許亨旁的方面也沒什麼不好,相反還極為出挑,歷練多了也就懂事了。但他的心中,仍舊有些後悔自己嫡出兒孫太少,許徽又是個女孩兒,讓他連個挑選的機會都沒有。
對于許澤的嘆息,許徽倒有些不以為然,她心中與絕大多數人都是一個想法,那就是許亨傲一點也沒關系,有能力就足夠了。長子嫡孫麼,資本多,未來光明,總是要張揚些,哪有像次子一般束手束腳,如庶子一般畏畏縮縮的?但這種評論父兄的話,她听听也就罷了,若是真出言評論附和,才是腦子壞了。
約莫一炷香功夫的沉默後,趙海匆匆趕來,再度遞上名冊。許澤掃了兩眼,輕輕頜首,將之交給許徽。
名冊上頭,只有九個名字,五位重騎伍長——許氏舊人後裔,沉穩忠厚的藍光;身材健壯,武力非凡的前流民,王彪與張十六;朔方馬販陳飛與雁門來人李子。四位輕騎屯長——莊七、流民出身的孫小五,許氏舊人鄧玖與周四。
這樣的搭配,無論許澤還是許徽都非常滿意,是以許徽也點了點頭,答應下來,此行就算圓滿結束了。
快到許氏塢堡的時候,許徽突然對許澤道︰「祖父,孫女有些事,想前去見見段叔叔……」
許澤大概猜到是什麼事,沉默片刻,才用一種略帶悲憫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孫女,輕聲道︰「去吧。」
許徽點點頭,策馬飛奔,進了縣城才命人牽了自己的馬,自己則七拐八拐,重新來到段絕的居住地。一見到段絕,略略寒暄過後,便問︰「段叔叔,上次拜托您的藥,您……」
段絕聞言,輕嘆一聲,慢悠悠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淡淡道︰「月事來的時候,接連服食三日,就能將之推遲,甚至絕了這個月的月事。」
許徽請求段絕,不過是懷著一個念想,早就做好了不可能也行的準備,見段絕真做出這種藥,剛想道謝,就听見段絕慢悠悠地說︰「女子來月事,乃是蒼天造物之時,定下的公理。逆天行事,有傷天和,哪怕段某耗盡平生所學,盡量將藥性做得溫和又不失效果,但這藥若服食得稍稍多一些,也會對女郎的身體有害。」
「有害?」許徽微微蹙眉,追問,「有害到何等程度。」
段絕也無隱瞞的意思,直言道︰「這藥,您吃得越多,將來有孩子的可能就越小。若是長久服食……哪怕再怎麼拜送子娘娘,也沒可能擁有自己的子嗣啦」
听得他這樣說,許徽反倒笑了起來︰「我當是什麼害處,原來是這點小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