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女帝紀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作者 ︰ 微雲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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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死死地盯著許徽,確定她所言為真,而非賭氣之詞後,指著許徽的右手都在打抖,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鐘夫人與林氏驚訝之余,難掩憂色,想說什麼,礙于此時的情景,不知該如何開口,上黨許氏的幾個小輩們,則急得就差沒哭出來了。

崔琳見狀,嗤笑一聲,正打算冷嘲熱諷一二,卻被謹慎的女乃娘給死死拉住,只得不屑地撇撇嘴,鄙視上黨許氏連個男人都拿不出來,非要個女人來挑大梁。

許徽不著痕跡地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暗嘆自家人與外人到底不一樣,崔琳無論如何,都成為不了自家人——哪怕她曾經想過,若是崔琳能夠改好,哪怕她是草包,也能接納她。

這種時候,許徽也沒與崔琳過不去,平白顯得自己很無知的意思。她只是掀起下擺,撲通一聲,對平氏跪下,隨即望著自己的生母,淡淡道︰「女兒不孝,無法如阿母希望一般,溫婉柔順,賢良淑德。累及姊妹名聲,是我的不是,錯已鑄成,我不祈求姊妹們的原諒,只盼能為諸位打下一個未來」

大齊禮教,與秦漢一般,自周禮演化而來。時人只跪天地君親師,且後三者還必須要到特別重大的場合,或者犯了極大的錯誤後,方能行這一禮,平日大都是抱拳打千求萬福。哪怕是君王,也沒有讓臣子隨隨便便下跪的權力,父母就更沒有了。

平氏雙手死死握拳,剛想說「你行此大禮,是在要挾我麼」,卻見許徽將額頭貼在冰冷的地面上,伏了許久,方緩緩直起身子,隨即,再度伏下。

如此來往三次,當著眾人的面,行完三拜大禮之後,許徽在沒得到任何允許的情況下,利落站起來,凝視平氏半晌,才輕輕道︰「女兒告辭,阿母……保重」

說罷,許徽轉過身,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離開。

平氏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半天才無力地癱到椅子上,無力道︰「冤孽,當真冤孽……」

許素見狀,與鐘夫人交換一個眼神,趁著鐘夫人與林氏都在勸慰平氏的時候,與兩位堂妹比了比手勢,讓她們想辦法拖住崔琳。布置好這一切後,她才加快步伐,也不顧木屐踩在青石板上,會發出怎樣的聲音,如何地不合儀態,只是匆匆地追出去。

她本以為,以自己的速度,想追到許徽,怎麼說也得命人抬了板輿來,箭步飛奔。誰料一下南樓,就听見許徽有些疑惑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阿姊?」

許素凝神一看,才發現許徽站在樹下,本就不好的月色加上濃密冠蓋投下的陰影,若非許徽主動出聲,哪怕目力極好的人,一時片刻都難以發現她的蹤跡。

許素不知這是軍中哨兵一點小小的技巧,卻在走近一點後,從許徽站立的方向與姿態中,猜到了她錯綜復雜的心情,想也不想,便安慰道︰「徽兒,嬸娘只是有些……並未刻意針對于你,而我,亦從未埋怨過你。」

許徽走出陰影,勉強的笑意轉瞬即逝,有些疲憊地說︰「我明白的。」

倘若為了一個男人,為了所謂的「良緣」,就對血親口出惡言,百般痛恨刁難,這樣的人必定本性自私涼薄至極,除卻自己之外,誰都不放在心上。吃夠了堂姊妹為姻緣相爭之苦的鐘夫人,絕不會將女兒與佷女養成這幅唯利是圖的德性,別說被退了婚的許素,哪怕在平氏心中,仍屬「適齡卻嫁不出去」的許媛與許姝,除卻對未來有些忐忑,見到許徽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難以言喻的羨慕之外,頂多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嘴上抱怨兩句,卻不會真的憎恨許徽。

只是,為了這種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與生母爭執不說,母女的關系還年復一年地冷淡下來,饒是心志堅毅如許徽,也免不了疲憊與悵然。

她承認,累及姊妹聲名,是她的錯。但非常時期,就應該行非常之事,天下大亂,有人有馬有槍,才有話語權。名聲?那是個什麼東西?待日後基業坐大,只要不差到天怒人怨,何愁無人來投奔?何愁家中姊妹嫁不出去?若非……若非顧忌到平氏不懂軍事,怕將「未來」告訴她後,她不謹言慎行,胡亂泄情報,哪還能鬧這麼一出?若說之前,平氏不能理解她,可在這時,還……

「她……」許徽沉默良久,方輕聲道,「曾經無比厭惡世間絕大部分男子,一直認為妻子頭發長見識短,外頭出了什麼事情,都喜歡自己扛,完全不與妻子分說的行為。可如今我卻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說了,真不如不說」

她的聲音中滿是疲憊與不甘,又帶著異樣的失落,許素輕嘆一聲,上前兩步,輕輕擁住許徽。接受過許磐「指點」的許徽下意識想將接觸自己的人敲昏,隨即卻慢慢松弛了戒備,任由許素輕輕拍著自己的背。

見許徽的神色漸漸平靜下來,許素柔聲道︰「我們這些躲在安全的屋子中,享受榮華富貴,滿以為天經地義的人,沒有任何權利責怪一直付出的你。對二嬸的言論,你切莫太過在意。我知道,你才是我們上黨許氏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個。」因為她累得,不僅是身體,還有心。

「不,我一點都不在意。」許徽抿了抿唇,平靜道,「我麻木了。」

她堵不住別人的口,封不住別人的心,偏生觀察力又特別敏銳,自然知道那些貴婦人,甚至寒門的婦人,乃至婢女僕婦,都是怎麼議論她的。一開始听著,不是不難過,可日子久了,早就能將之都當做耳旁風。哪怕特殊如平氏,冷言冷語听了這麼久,哪怕每次听的時候,心都有一瞬的刺痛,之後也……

許素知妹妹在嘴硬,更加用力地箍住她,不知應該如何安慰她才好。以許素的聰慧,自然明白,許徽與平氏,已經走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出于前世輕視這個母親,從而想盡力彌補的愧疚,這幾年來,一直是許徽用熱臉去帖平氏的冷。除卻原則方針不動搖之外,她做小伏低,討好賣乖,視尊嚴若無物……能做的,她都做了,偏偏平氏見狀,以為拉回女兒有希望,不是苦口婆心,就是冷言相對。日子久了,許徽的熱情消退了,心也徹底冷了。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她做得出格事不止這一樁,世間真正認同她的,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加平氏一個也沒差。

許素不知該如何勸解許徽與平氏的關系,聞言嗟嘆不已,又想到許徽馬上就要去戰場,心中一痛,聲音中已是帶了哽咽的意味︰「徽兒,你,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戰場並非絕地,我也不會傻到以身犯險。」許徽笑了笑,不著痕跡地撥開許素的手,「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再過幾天大軍開拔……我今兒不過是抽空來與阿母告別一趟,沒有再多的時間啦」

凝視著妹妹遠去的背影,許素站在樹下,出神了很久很久。

徽兒找到了屬于她的未來,哪怕被那麼多人所不認同,也依舊堅定著自己的理想,那麼,自己呢?等待著妹妹在前線奮勇廝殺換來的勝利,或為政治聯姻,嫁給一個從未見過,或許見過又談不上愛的人;又或是在家人的期盼之下,謀得一段所謂的錦繡良緣?

看著妹妹過著忙碌勞累,卻異常充實的日子,哪怕再怎麼消瘦,明艷的臉上都寫滿了驕傲自信,許素就恨不得狠狠摔了繡架,與她一道奮斗。上戰場也好,下農田也罷,哪怕做點整理文書的雜事,也好過天天做那端莊賢德的大家閨秀,一門心思琢磨衣飾食品管家琴棋書畫上。

可是,她不能。

昔日的潁川第一美女,在擁有歲月沉澱的成熟優雅,顯得越發美麗的同時。眼角也爬上了幾絲魚尾紋,由于日日夜夜地思念亡夫,身形一如既往地消瘦,幾縷白發更是悄然滋生。哪怕許素心中清楚,自己提出與許徽一樣的話,鐘夫人定不會反對,但她也明白,在鐘夫人內心深處,始終渴盼著唯一的女兒,安安穩穩。

南樓發生的事情,不消片刻,就傳到了東樓。許澤漫不經心地點著手旁的文書,輕描淡寫道︰「徽兒與素素這般說的?」

低著頭站在他十丈以外的少女連連稱是,又將許徽從進屋到與許素分別之後的表現學了一遍,活靈活現,連聲音都半絲不差。許澤揮揮手,讓此人退下,才對一旁侍立的大管家許安感慨道︰「費了這麼多年,總算讓她了斷此樁心事了。」

許安知許澤對許徽何等看重,也知許徽對上黨許氏的重要性,想到許澤派人一直在平氏耳畔敲邊鼓,讓她的態度軟化不下來,才導致許徽徹底心冷,便有些擔心以後的事情,有些不放心地說︰「郎主,若是讓女郎知曉此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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