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躺在床上只覺得額頭兩側一直突突地,她不由深呼了口氣。剛才那女孩子的神情讓她想起當年自家走投無路的情景,也是這麼著抓個稻草就以為能救命,最終抓住了綿鄉伯府這根稻草,祖母是不是當時也是如此卑微地求著祖父和那個女人,二丫只覺得心酸淚水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她雖時時告訴自己這世已經和前世不同,但總是不自信,因為她知道她不過是沾了那個穿著奇怪衣服女子的光,神仙並不會眷顧她的,現在雖不同于以前,她總覺得這一切好像是偷的,命運最終還會回到原點。偏這一切,她又不知該如何啟齒告訴家人,只好在心中暗暗擔心。
她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氣也沒個章程,淚倒是流了不少。因怕被人看出,只好強命自己平心靜氣,過了一會竟是睡著了。
等二丫醒來時,秀兒將已經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的那個女孩子領過來給二丫看。那女孩子穿的是二丫的舊衣服,略顯得大了些。
二丫笑問︰「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秀兒這時卻笑了起來,對著二丫說道︰「說起她的名字來與你可有些淵源的。」二丫一听,心中奇怪,就看著秀兒等她的下文。劉嬸卻對著秀兒斥道︰「你離開夫人是越發的沒了規矩,竟拿小姐打起趣來。」又對二丫說道︰「如今既是買了她,她就是二小姐的人啦,按例可給她起個名字。」
二丫自小埋怨父母也不好好給自己起個名字,可真被人強行改了個好听的名字後,卻又覺得自己原來的名字竟是如此親切,可能是習慣使然吧,叫了十多年的名字已是成了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途改換掉就覺得好像把自己之前的人生也否定似的。二丫便笑說道︰「劉嬸這話倒也有道理,只是我也沒給人起過名字,就說說你原叫什麼,若是好听便不改了」
那女孩被二丫打量得有些拿手拿腳的,見小姐問話,忙回道︰「家里也沒特意起什麼名字,因是家里的第一個女孩,便大丫頭的叫著,後來外人就叫我大丫了。小姐看著起就行。」
二丫一听也明白秀兒為何笑了,自己細想也覺得好笑,便問道︰「你姓什麼?」
女孩子忙答道︰「我姓……」忽又想起什麼來忙改口道︰「奴婢姓梅。」
二丫便看著秀兒和劉嬸笑,秀兒便道︰「剛才我教了她些規矩,以後也是二小姐的臉面。倒也是個機靈的。」
二丫在鄉下時,李家的眾人都不是太在意這些的,因為王管家和李縣令差不多是一起長大的感情很好,王桐兄弟又是和這些小輩們一起長大的,至于小桃則是雇佣的,再者鄉下人雖畏懼富貴人,卻沒那麼多的規矩。後來的秀兒和劉嬸又是劉夫人借給的,大家便都沒太去較真這主僕關系。二丫時隔近一年多又听到這個稱呼倒是有些不習慣,只是官家皆如此,便也不好再對此說什麼,只道︰「既如此,便叫小梅吧。」
小梅忙又跪下謝了,心中石頭終是落了地,覺得自己終是縣太爺的奴婢,應是不會被退回家要回銀子啦。二丫又看了看她的衣服道︰「這衣服你先穿著,晚上自己改改,等過幾天再一塊做些新衣裳。」
小梅忙道︰「二小姐,不用給奴婢做新的,這件就挺好的,奴婢都好幾年沒穿這麼好的衣服的,也不用改小,以後再長個或是胖了就正好了。」
秀兒已是耐不住了︰「你以為這是窮莊戶人家,要真穿成那樣子,你家小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這幾天閑時跟我好好學學規矩。」小梅嚇得不敢再吭聲。
又過了兩日,廚娘和個粗使的婆子也都已找到合適的人來。小梅也被秀兒和劉嬸教得象模象樣的,家中諸事總算步入正軌,二丫便想親自將秀兒和劉嬸送回澤州府去。
因為劉大人的諸多關照,李縣令新任初期一切還算順利,李縣令與孫師爺商議找個機會表達一下謝意,更主要是加深與上司的聯系,將來有事也好有個照應。只是因沒個正經的名頭貿然拜訪反倒會落了下乘,再者李縣令每日梳理縣務也忙得月兌不開身。如此一來倒是個機會,二丫親自過去既能表示對上司的尊敬,又能加深與劉夫人的交情。于是便趁著派人去澤州公干時,又以二丫的名義給劉夫人呈上拜帖。
誰想第二日下午傍晚時分,劉夫人就派了馬車來接二丫。不說二丫等人的反應,只把整個縣衙的屬官們驚得不輕。有當差多年的人也沒見有知縣的家眷能得知府夫人如此的看重,由此可見他們縣太爺多得知府大人的歡心,對于以後李縣令的驅使更是要慎重對待。
晚上李縣令便背著秀兒等人把二丫叫進書房,教導二丫和劉夫人說話要注意分寸。二丫自是點頭答應,直覺得父親對此太過看重,不過是劉夫人覺得自家窮得沒輛好的馬車罷了。倒是小梅想到要跟著小姐去見知府夫人,興奮地大半宿沒睡著。
第二天剛蒙亮,李縣令便派了幾個轎夫禁卒另坐了一輛車護送著二丫等人去往澤州府。這次劉夫人派的馬車還是上次那輛,二丫四人坐著倒也寬敞。因這次算是去送秀兒和劉嬸,車內氣派便有些低沉。二丫很是不舍,不說這段時間因她二人在身邊省了自己好大的勁,便是相處這些時日也是有了感情。
二丫勉強笑道︰「都快別苦著臉了,又不是以後見不到了。秀兒姐,我以後還指著你呢,要是夫人一時想不到,你就提醒一下夫人再把我接來,到時既能攀著夫人我們又能見面,只是劉嬸不能時時隨侍在夫人身邊,以後怕是見面的機會要少些了。」
秀兒也笑道︰「什麼攀不攀的,夫人倒是真心疼你,除了我們小姐,只怕就是你一個了。二小姐可不要小看劉嬸,她的手段可不少,本就是管家娘子的才,要不多久就能上來,我們夫人門清。」
劉嬸正給二丫整理隨身帶的物品,听秀兒如此說,便伸出手向她胳肢窩處亂撓說道︰「你這丫頭,我怎麼就手段不少了,如今倒是讓你瞧瞧我的手段」
秀兒連忙扭轉著身子躲避道︰「饒了我吧,劉管家娘子」
如此一來氣氛倒是變得歡快起來,二丫就拿出兩個各裝二兩銀子的荷包來遞給她二人,說道︰「這段時間你們幫我不少的忙,我也就不說那麼見外的話,這是我以前做的荷包,活計雖不出彩倒底是我親手所做,也是個念想。」
劉嬸和秀兒接過荷包,便惦出里面裝的銀子來,雖然這段日子和二丫半友半僕地相處,但她怎麼也算是個主子,如若推辭倒是自家拿大了,便都大大方方的收著,只是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後有機會在夫人面前多多為她美言。二丫見她們利落地收了,心中便松了口氣,雖說是劉夫人暫借自己使的,可她們對自己的好是看在二丫的眼中的,只是這個謝意不是言語能完全表達出的,給她們銀子也能稍稍表示一下自己心里的謝意吧。
只是二丫從不把她們當什麼奴婢,給銀錢總歸是有些不太意思,便轉換話題道︰「外邊那些個禁卒應怎麼賞他們?」
劉嬸笑道︰「這次是他們初次跟著出門,一人給幾十個錢就行,以後再使時就盡量還用這幾個人,次數多了便可不拘多少給點就行,便是不給也沒什麼。」
二丫猶豫道︰「他們是縣衙里的人,怎能經常麻煩他們」
劉嬸道︰「這些人僅靠朝庭里給的奉祿也就只養活自己,往往要縣太爺補貼他們些,因此讓他們干些私活是很正常的,用他們時也不必次次給太多的賞錢,倒不是咱們小氣,只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給得多了反讓他以為沒了他不成事,倒讓他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秀兒便笑道︰「我就說劉嬸有才吧,這內宅的事兒我倒還明白些,只是在二小姐這里施展不開,這外面做官的事兒還是劉嬸明白。」
劉嬸笑道︰「不過是比你們多長些年紀見得事多罷了,等秀兒到我這歲數還不知精成什麼樣呢」
幾個人說說笑笑倒也愜意,使得這行程不是那麼乏味。中午在一個小鎮子上隨意買了些吃的也沒多歇息就趕路了。
終是在太陽掛在西山時趕到了澤州府。二丫沒想到劉夫人竟是親自在二門等候,忙迎了上去道︰「夫人怎麼親自來迎了,可是折殺二丫了。」
劉夫人笑道︰「你們走得太慢了,我都等不及了,那邊怎麼樣了,都安置好了嗎?」。
二丫隨劉夫人一路走著一一回答。到了室內,二丫又把在尉縣的事兒講了講,並再一次感謝劉夫人把秀兒和劉嬸借給自己︰「倒是多虧了夫人遠見,若沒她二人在我只怕要抓瞎了。」
劉夫人笑道︰「能得你如此稱贊,她二人也算是沒白去一趟。」又想了想道︰「你可別哄我,若是她們侍候的好,你怎麼舍得送回來?」
二丫忙道她們做得真得很好,劉夫人道︰「既是如此,那就讓她們再跟你回去吧,好容易有個使得慣的人,我可是看了,她們幫你選的丫頭可是擔不起事的。」
劉夫人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倒是把個小梅給嚇壞了,趕忙上前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