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丞娘子見二丫如此失態不由心情大好,笑道︰「二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啦,左不過是個妾罷了,唉,這麼多年也沒見過有沒出閣的姑娘掛心著做爹的房中事的。」說罷拿袖子掩了口咯咯笑了起來。
二丫懶得理她,只不冷不熱地說道︰「我長這麼大,也只在周嬸子這里見了什麼妾之類的,這次知府夫人送了好些東西,我先去收拾一下就不奉陪了。」說完也不管她就徑自帶著人往內衙而去。
縣丞娘子被氣得直瞪眼卻也說不出話,只恨恨道︰你馬上就能在你們家見到妾了。接著轉身帶著小丫頭回家,一路上想著如何收拾自家的那個妖精。
二丫雖初听到縣丞娘子說什麼書琴姑娘一時有些慌神,但下車後被寒風一吹頭腦便有些清醒,她相信父親的品格,他向來是個正統的人,一心信奉的是治國齊家平天下,不說父親與母親感情甚篤,便是現在初到尉縣一大攤子事兒,忙得暈頭轉向的哪會有那個享樂的心情。二丫如此一想,心便定了下來,一路慢慢走著思索︰等見到父親還有那個書琴姑娘再想法應對。
小梅叫開了門,沒想到是王桐開的門,一般這時候他都是隨父親在前面的。王桐看到二丫回來挺高興︰「二小姐,你回來了,這幾日在那邊玩得可心?」
二丫笑道︰「還好,劉夫人對我還不錯,王大哥你這個時辰怎麼在家?」
王桐笑道︰「明日是冬至,老爺正在書房內寫字呢,你也趕快過去看看吧,外面天冷。」說完便過去幫著把車趕進宅院。
二丫便帶著小梅向父親書房走去,誰知這時書房的門卻打開了,只見從里面走出一個年輕女子來。看著十七八歲的樣子,模樣倒是挺俊俏的,一身藍色棉布襖裙外套一件米色比甲,顯得有那麼幾分書香氣息。
那女子見到二丫忙屈身道︰「書琴見過小姐。」
听到她的自稱,二丫眉眼一挑便點了下頭,小梅忙走前去打開簾子。二丫走進書房看到父親正拿著篇文章請孫師爺品評,心中略松了一口氣。
李縣令看到二丫進來,忙道︰「快把外面的斗篷去掉,到火爐這邊來喝點熱茶暖和一下。」
二丫調皮一笑︰「還是父親最疼我啦。」言罷跑到父親跟前撒嬌,讓父親幫她暖手。李縣令假意斥責道︰「都是大姑娘了,還這麼不穩重,回頭得好好跟你書琴姐姐學學。」
二丫便順勢問道︰「書琴姐姐?我剛才進來時看到一位很漂亮的姐姐,父親說的書琴就是她嗎?」。
孫師爺此時開了腔,對李縣令說道︰「大人,我看您這篇祭文寫得極好,只是有兩處小瑕疵改一改即可。」
李縣令听了,忙又與孫師爺探討了幾句,最終定下稿來。孫師爺便回自己房間去了。
二丫在一邊無聊地听著,等孫師爺出去後,她便急忙拉著父親問道︰「這書琴的身價銀子應是不低吧」
李縣令听了,笑道︰「什麼時候二丫頭也變得這麼市儈了,張口錢閉口錢的。」逗了女兒幾句後,便道︰「她算是我們雇佣的到于每月工錢就由你這小管家婆定好了。」看著女兒有些迷糊的樣子,李縣令便把事情原委說了一下。
事情很簡單。李縣令前日出去查看城外村民過冬情況,沒想到就遇到了來此投親的書琴。據她說,她父母雙亡為父母守完孝後,便來投奔親娘舅,哪知她舅舅早在前幾年就去世了。一個年輕的孤身女人,尋親不遇身上又沒了銀錢,如今無家可歸便沒了主意,忍不住坐在路上哭了起來。
李縣令問明情況後,看她身份戶籍倒也明明白白,又去她舅舅村里打听都能對得上來。如今遇見了就不好不管,可她一個年輕孤女實在不好安置,又知她父親是個秀才,她也頗識得幾個字,說話辦事倒是個穩重有條理的,談吐也瞧著是個品格好的,況她自己也想找點事做,一來糊口二來也是想掙點錢再回老家。
李縣令便有些欣賞她,想到女兒如今只有一個小丫頭陪著,自己又忙得顧不上她,就想雇了她幫襯一下女兒。
二丫听了覺得書琴倒也算是不錯的女子,既然父親已經做主留下了她,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便道︰「既然我是管家的,那以後她就得听我的,這樣吧以後她就跟著我做事,您和孫師爺這邊有些什麼事就讓小梅來做。」
李縣令一開始也沒听出來,後來就發覺有些不對勁,再一想便知道了女兒的心思,不由羞惱地板起面孔道︰「家里的事都听你的,趕緊出去安排吧。」
二丫對著父親做了個鬼臉後,便穿上斗篷笑著就要走,忽又想到還沒把在劉府的做客的始末告訴父親,便又折了回去。
過了冬至就到了臘月了,二丫這段時間過得很是愜意。不得不說這書琴做事真得很穩妥。每件事情都想得極周到,接人待物也很大方,書寫女紅件件都好,直把個二丫郁悶得不行︰自己都活了三十多年的人了,竟還比不去個十七八歲的丫頭。到于二丫擔心的紅袖添香的事兒,根本就沒可能發生。那書琴做事坦蕩,對李縣令也是落落大方並不去刻意接近他。倒讓二丫不好意起來,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月復。
因冬日天冷大家也都不願意出門,實在呆煩了就去左鄰右舍轉轉,倒使得二丫和那些屬官娘子們熟絡起來的。女人多了東家長西家短的就談得多,再加上彼此有時也是勾心斗角的,便讓二丫也對這些人多了些了解。
二丫一來到這兒便覺得縣丞娘子有些敵意。通過這些娘子們遮遮掩掩裝無意透露出來信息,二丫才知︰自上任縣令丁憂後,一直是周縣丞代理縣務的,縣丞娘子便想著若是沒人來任職,說不得這個縣令就讓周縣丞任了,故此縣丞娘子便把個縣太爺的位子看作是自家的囊中物,時不時來內衙打掃衛生,就做著隨時搬進來住的美夢。這也是二丫搬進來後發覺這里打掃得特別干淨的原因。雖然縣丞對李縣令搶走了縣令一職不服,然她一個婦人也就頂多敢對著二丫說點風涼話,便是當初想給二丫個下馬威也沒能成功。
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縣丞娘子就是個頭腦不清楚的,見人家做官的夫人身邊總有幾個侍妾侍候著,正巧遇到有人要巴結縣丞送了個丫頭,她竟然就留下準備著縣丞成縣令後給夫君做妾,好抬高她自己身份的。如今縣丞還是縣丞,只是那個丫頭已是成了妾。如今她嘗到家有妾室的苦頭,便想別人也嘗嘗,沒事就說個風涼話。
教喻娘子倒算是個明白人。只是因她父親是個秀才,她倒也頗識得幾個字。在這個小縣城里能識字的人本就不多,她便不免有些清高。等發現二丫也識字,而且看著讀了不少的書,便有些不自在,哪知二丫隨意撿的丫頭也是個識字的,氣焰便被打消了不少。
巡檢娘子倒是一直很得二丫的欣賞,雖不善言談人挺實在,而且因為家境不好很能吃苦,就有些像平安鎮的大多婦人一樣。
至于其他的屬官娘子就有些乏陳可舉。二丫便覺得當初自己所謂的下馬威有些蠢,她們那種級別完全沒有和她們斗的必要,除了縣丞娘子其他人對自己還是很客氣的,不過也可能是當時的下馬威管用了。總之二丫對現在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當然若是祖母她們也在就更好了。
李縣令也是記掛著老家的人,得了機會就寫了信準備有機會找人捎回去。二丫也給劉夫人寫信請過幾次安,劉夫人亦有禮物送來。
等到李縣令臘月二十日封印停止辦公這天的夜里,這年的第二場雪便揚揚灑灑地下了起來。第二日早上起來,雪便封了門,推開門一看整個大地白茫茫一片,二丫起來看到此情景,只覺得心也如這茫茫雪景般開闊了許多,不再如剛記起前事時的患得患失。心中雀躍就和小梅一起在院中堆雪人找雪仗,李縣令見此直道糟蹋了如此美景,倒是書琴更像是個閨閣小姐,只文靜地去那後院收集了草木上的雪水,要來年沏茶喝。李縣令卻是私底下告誡二丫不許學她,說是一味的附庸風雅精細太過恐損了福份,二丫听了更是高興地放了心。
又了幾日便是小年了,如此年貨便要置備下了,如此書琴的能干就越發的顯現出來,二丫自嘆不如,她覺得書琴在這個小縣城也真是算是個出挑的女子,因是秀才之女便有些才氣做得了紅袖添香,又因是小戶人家便家務活樣樣精通,真是上得廚房入得廳堂,真不知將來什麼樣的人才能匹配得上她。
二丫的多愁善感倒是惹得小梅和書琴擠兌她說,二小姐這過了年也才十四歲竟是愁起娶嫁來了。氣得二丫不想理他們,便獨自一人去書房找父親說話,沒想到剛到前院就看到王桐從外面進來,咧著大嘴笑得說不出話來,只是揚著手中的東西。二丫仔細一看,原來是書信,再看王大哥樣子便知是家里來信了,忙迎了上去。